沈謝安已經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沈矜試探地喊了一聲：小安？

    喊了幾聲，沈謝安沒應聲，沈矜才稍稍舒緩了點。

    弟弟沒發現，他就沒那么尷尬，不然他身為大哥的權威往哪里擺。

    就像謝凌說的那樣，要在弟弟面前，樹立兄長的威嚴。

    沈矜想到乾坤冒著大雨趕過來，就有點說不出的滋味。

    柯明淮是有人通知，那乾坤是怎么知道的？

    嗯？

    他拿出手機，才發現它不知道什么時候沒電了，因為一直在忙弟弟的事，也沒注意到。

    插上充電器，手機過了會亮了起來。

    屏幕上不斷跳出來未接來電的提醒，其中有幾通分別來自父母和表哥，還有63通來自乾坤。

    沈矜看向那個數字，陷入沉默。

    尚不明晰的情愫不斷沖擊著他的理智，他又去翻微信，果然里面無論是Cat還是討厭兔子，都發來了語音。

    沈矜點了播放，放到耳邊聽。

    話筒里傳來乾坤著急的聲音，問的是他具體在哪個醫院，還說暫時別回本市，路上可能有山體滑坡。

    沈矜憶起他看到那輛越野車停在雨幕中，而乾坤全身濕透的一幕。

    正在此時，洗手間的門開了，與洗完澡走出來的Alpha對視上，空氣突然安靜了。

    乾坤穿著沈謝安的衣服，就算是最寬大的一件，穿在乾坤身上也顯得局促。

    乾坤冷著臉，還好沈謝安的衣服上沒有信息素的味道，不然他寧愿不穿。

    沈矜率先移開了視線，他裝作忙碌地看手機。

    沈矜立刻將微信界面移開，眼看時間已經到凌晨了，這時候表哥應該睡下了，只發了條短信給謝凌。

    沒想到謝凌立刻回撥了電話，應該是一直在等沈矜報平安。

    我本來就剛開完會，不是為了等你。電話結束前，謝凌再次強調。

    沈矜心中一暖，附和道：我知道，那哥哥快休息吧。

    謝家書房，守在手機旁邊的謝凌滿意地掛上電話。

    見管家看向自己，謝凌優雅地換了個輕松點的姿勢，說：小矜沒事，他就是忘了充電。

    那您還吃小餛飩嗎？

    一晚上都熱了十幾次了，不得到表少爺的消息，謝凌完全沒心情。

    吃，餓了。

    與謝凌通話完畢，沈矜猶豫片刻，才撥通了母親謝嫣的電話。

    雙方對話比說開前還要客氣，甚至謝嫣的語氣透著小心翼翼，沈矜像是沒聽出來，告知了沈謝安的情況，很快就結束了通話。

    這期間乾坤搬了一張簡易床進來，這是為了陪床用的。

    沈矜之前怕自己睡得太死，并沒有租借。

    乾坤用濕巾擦了一遍，才鋪上了一張薄毯，然后門口保鏢又不知從哪里找來了一床被子。

    乾坤見沈矜剛剛通話結束，示意沈矜睡。

    你呢？沈矜掛完電話，聲音放輕，這房間里的人都睡了。

    乾坤指了指旁邊的座椅，就是沈矜坐的那張：我坐那兒就行，我過來就是怕你不顧好自己。沈矜想到那63通電話，不知怎么的接不下去話。

    他給手機弄了個鬧鐘：我就睡兩個小時，下半夜換你。

    乾坤沒反對。

    兩人絕口不提剛才的標記，更遑論之前的醉酒告白。

    他們都在維持著暫時的平衡，乾坤不想逼得太緊，沈矜則是退無可退。

    沈矜調暗了床頭的小燈，又拉了阻隔簾，病床附近只有淡淡的光線。

    站起來的時候，看乾坤不自然地扯了扯身上的長袖，低聲問：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這幾個月長了2厘米左右。

    哦。你這身高簡直像是吃了炫邁一樣停不下來。

    乾坤看折騰了這么久，沈矜看起來很困倦，眼底都是黑青色的，又催促了幾聲。

    沈矜合衣躺下：我又不是孩子。

    在我眼里你就是小朋友。

    一個眨了眼，就怕弄丟了的小朋友。

    沈矜反駁：你比我還小。

    乾坤關了床頭燈，在黑夜中，他坐到了位置上，微微彎身，語氣顯得有些隨意，磁性又低沉：哥哥，睡吧。

    一開始只是戲稱。

    這會兒，卻成了兩人間的專屬稱呼。

    沈矜趕緊閉上了眼，在被子里的手指蜷著，指尖刮著手心。

    他怕再說下去，乾坤什么話都能蹦出來。

    背對著他們，早就醒來的沈謝安：

    我想上廁所，但總覺得這時候裝睡更合適。

    暴雨傾盆，雨滴打在窗戶上，但沈矜卻睡得格外安穩。

    確定沈矜熟睡，乾坤就解鎖了他的手機。兩人剛協議男友的時候，乾坤就主動交出了手機密碼，美其名曰真情侶不應該連這個都不知道，難道真情侶不查對方的手機嗎？

    細節決定成敗，一個細節就有可能懷疑男友是不是假的。

    沈矜也沒和誰談戀愛過，看乾坤一臉經驗豐富的樣子，很有說服力，也就信了，就交出了自己的密碼。

    解鎖后，乾坤把鬧鐘給按掉。

    他重新坐下，準備看一些公司的資料，按照自家老爺子的意思，他過了生日就要開始陸續接觸家族里的產業，現在是學習階段。

    乾坤打開手機，沒想到微信上收到了某個小朋友給兩個號發來的消息，是兩張小貓表情，完美詮釋了沈矜的部分心情。

    [就，挺禿然的.jpg]

    [心情downdown，up.jpg]

    特別是第二張，頹廢小貓從憂郁到滿血復活。

    乾坤看了眼裹在被子里的小朋友，給圖片點了保存。

    好可愛。

    為什么沈矜會這么萌，快破防了。

    正笑著，與床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神對上。

    啊，小舅子的死亡凝視。

    乾坤鎮定極了，他指了指門外，意思是外面說，不要吵醒你哥。

    沈謝安也清楚大哥今天一整天忙前忙后的，好不容易才睡著。他輕手輕腳地下床，先去廁所釋放了，來到走廊上，看到乾坤在緊急入口的地方。

    乾坤正在逃生入口的欄桿邊，沈謝安掏了一包煙出來，熟練地拿了一根，又遞了跟給乾坤。

    乾坤挑了挑眉，沒接，反而示意把煙盒拿過來。

    沈謝安也不設防，以為乾坤只是好奇牌子，直接給他。

    乾坤：什么時候學會抽的？

    沈謝安點了一根，緩緩吐出煙圈：前兩年，在家里壓力大。我成績不好，爸媽雖然寵我，但他們應該覺得我這成績，挺丟人的。

    沈謝安的模樣，與在沈矜面前的乖巧不同，判若兩人。

    但這又是他，只是沈謝安在意大哥，愿意表現出乖巧弟弟的模樣，而且也只有在沈矜面前，他才能盡情地撒嬌。

    乾坤表示理解地點點頭，并毫不客氣地沒收了整盒煙。

    不想你哥知道，就把它戒了。你又不是我，我那是沒辦法，你小小年紀抽什么煙。沈謝安眼睛都瞪出來了：你管我？

    你都還沒轉正，就開始管小舅子了？這淡定又霸道的樣子，簡直讓人牙癢癢。

    但沈謝安心里，又升起一股詭異的安慰。

    柯明淮也知道，但從來沒有特別的表示，也沒阻止過。

    不久的將來，是不是要多一個管我的人了？

    Cat哥，還不知道你真名。

    他臉上沒了在大哥面前的軟糯，滿是身為校霸的凌厲。

    當初加完好友時，沈謝安特意問過對方是不是乾坤，得到的答案是：不認識。

    現在回想起來，多雞賊啊，是不認識，這就是本人。

    我叫乾坤。乾坤直接坦白，沈謝安其實一點都不笨，也許已經猜到了。

    我聽說，你曾經逼人退學？有沒有這事。

    有，但漏了個重點。乾坤當然知道在私立的時候，就因為這個傳言，讓不少人對他退避三舍，那是個勤工儉學的高材生，用高分被破格錄取，但也是個利用做家教空隙，猥褻Omega的渣滓。

    所以當年這個人被退學，有不明真相的新聞還報道過，說是他仗勢欺人，將人逼退。

    沈謝安總覺得這劇情有點耳熟，很多年前，家里給他請過家教。來人是他們下屬家里的孩子，一個中考全省前三的天才，但沒人知道這就是個變態，想趁家里沒人對他做點什么。

    一開始只是簡單的肢體接觸，還用語言pua，讓他不敢告訴家里人。

    沈謝安當時害怕極了，也恨極了那個人。

    這一切，被回來的大哥發現。

    他還記得大哥當時發了狠，揍了那個人渣。

    后來沈家賠了不少錢給對方息事寧人，沈矜才沒有被告，事后那家人拿著高額賠償款直接離職，搬離了原來的貧民窟。

    沈謝安并沒有受到身體的傷害，但他的性格也是從那時候發生巨變。

    沈謝安神情惶惶：那個人叫什么？

    薛意。

    是這個名字。

    這個曾經讓沈謝安噩夢的名字。

    乾坤發現沈謝安的神情不對，問：你見過？

    沈謝安咬牙切齒：見過幾次，看模樣就不像好人。

    大哥把人渣揍得痛苦不堪，鮮血模糊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大概是那個畫面太解氣，也給了沈謝安往后獨立自信的勇氣，他不害怕渣滓，他怕的是沒有能力反制。

    乾坤拍了下他僵硬的肩：英雄所見略同。

    沈謝安漸漸放松了下來，對乾坤最后一絲芥蒂也消失了。

    他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初中生了，見乾坤從頭到尾態度都很誠懇，他反倒好奇了起來。

    你說實話，是不是早就盯上我哥了？

    加我好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嘖，這是伏蟄已久啊。

    當初怎么就那么單純，以為這兩人完全沒戲，還是坤哥藏得太深了吧！

    而且以乾坤這種步步為營的樣子，他哥能承受的住幾次沖擊，這一看就對他哥勢在必得。

    所以，你同意嗎？乾坤沒否認。

    我同不同意重要嗎，重要的是我哥的想法。沈謝安翻了個白眼。

    但他在乎你。

    也是，所以小舅子是稀有物種，且用且珍惜。沈謝安打算最后再努力搏一把，還煙嗎？

    不。

    我哥知道你這么無情嗎？

    知道，并且他應該很支持我舉報來一發。

    算你狠。

    哥，不然你還是慢點答應吧。

    越晚越好，我還能再自由幾年。

    沈矜直到第二天天明才醒來，隱約聽到對話聲，是乾坤將買來的早飯遞給沈謝安。

    這兩人在這之前有這么熟嗎？一晚過去，發生了什么。

    乾坤率先發現他醒來，讓他先去洗漱。

    沈矜剛醒來，反應不快：你怎么晚上不叫我？

    我鬧鐘呢，是死了嗎？

    乾坤直接說：鬧鐘我關掉的。

    還沒等沈矜回話，沈謝安就發現了這段話的重點：坤哥怎么知道我哥的手機密碼？

    這是能隨便給的東西嗎？

    沈矜眼皮一跳，徹底清醒了，見乾坤就要說漏嘴，立刻用別的話題岔開。

    應付完了這一出，乾坤到洗手間，沈矜正在洗臉。

    他主動給沈矜擠了個翹臀海星造型的牙膏，擠得次數多了，技術直線上升，說：他知道也沒什么吧，就說實話。

    沈矜接過牙刷：你閉嘴。

    乾坤乖乖沉默，滿眼的笑意，沈矜錯開了他專注的目光。

    我怎么介紹你，說你目前還是我的假男友，但未來不知道。

    還嫌小安遭到的刺激不夠多嗎，快到八點了，后面醫生就要查房，該說的情況都會告知沈謝安，沈矜覺得也瞞不下去了。

    乾坤離開病房，給兄弟倆單獨說話的空間。

    沈矜坐在床邊，說：小安，當你知道這個消息后，不要慌。無論發生什么事，哥哥都會陪著你。

    沈謝安正襟危坐，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

    他前段時間趕了個時髦，去公證處做了遺產公證，有他的限量版模型和這些年的壓歲錢。

    模型留給爸媽，壓歲錢留給大哥，合理分配。

    你說吧，我承受的住。

    你分化了，成了Alpha。

    沈謝安沉默了好一會，臉色微變，慢慢垂下了頭。

    沈矜拍著他的背，輕輕擁住了弟弟，組織著語言準備安慰。

    小安

    哥，這世上居然還有這種好事？

    沈矜再看過去，沈謝安哪有什么難過的樣子，簡直快高興炸了，已經在暢想成為Alpha后的日子。

    仔細想想，沈謝安從小就趨于A化，興趣愛好也是，他喜歡跑車，喜歡拳擊，喜歡一切彰顯力量的運動，就連身高都是在同齡人里偏高的。

    沈謝安分化的事，就以這樣戲劇化的發展結束。

    沈謝安恢復的狀況很好，第二天下午，醫生等到他所有化驗單出來后，就允許他出院。

    只是因為暴雨，高速路還在工程搶修，乾坤擔心的山體滑坡，還是發生了。他們商量后，決定在附近的酒店先住一晚，但因為分房問題，在前臺吵了起來。

    沈謝安想和沈矜一個房間，并且覺得理所當然。

    乾坤直接否決了提議：就算你是Omega都應該避嫌，更何況你現在是Alpha，哪有Alpha這么大了，還抱著哥哥睡的？你羞不羞？

    沈謝安終于發現，分化后最大的缺點了。

    他不能肆無忌憚地撒嬌求抱抱了。

    我們是親兄弟！

    親兄弟怎么了，你太粘著你哥了，Alpha請獨立行走。

    那就要雙床房。沈謝安退而求其次。

    其實Alpha可以與Beta住一起，但沈矜太特別了。

    沈矜能聞到Alpha的信息素，而且沈矜身上，偶爾會飄出一絲格外勾人的香味，因為沈矜到現在都一直在使用阻隔劑，所以乾坤也不是很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