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桉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么，彎著眼睛笑起來，笑聲輕而淺。

    她笑到最后，在果盤里叉了塊西瓜送到小朋友嘴前，沒有不開心，就是覺得家里有點空。

    陶鹿因將西瓜咬在嘴里，咽下后認真地說：那，鹿鹿給jiejie買兩個玩具，會說話的那種，這樣就不空了。

    商桉眉眼稍彎，盯著小朋友漆黑的眼。

    好。

    她也叉了塊西瓜放進自己嘴里，等著阿因給jiejie買玩具玩。

    實驗一中校運會總共持續兩天時間，這兩天默認為高中生肆意狂歡的時間，但也有兩條不成文的規定，一是因為課業繁重，高三生不可參加，二是高一高二運動員可以邀請家長來參觀比賽。

    商桉是走方隊時的舉牌手，嚴格意義上來講算不上運動員，但體委給她開后門就不一樣了。

    走方隊是需要練習的，更何況學校規定每個班級經過主席臺前都要表演節目，于是他們需要在課外時間練習訓練。商桉在練習的途中，告知陶鹿因到時候可以過來看。

    鹿鹿：什么時候校運會??？

    S：這個周末，兩天

    S：你有時間嗎？

    鹿鹿：有的

    鹿鹿：｛貓貓可愛.jpg｝

    周六，陶鹿因被陶家偉送到了一中，一中校門大開仿佛在開宴邀客，學校里氣氛也堪比過年，放段鞭炮不用火就能直接被他們熱情點燃。

    穿著各種奇異班服的人在校園里亂竄，陶鹿因一直走到了科教樓前，跟商桉發條消息說到了。

    沒多久，一個戴眼鏡的高個兒男生跑著到她身邊，你就是陶鹿因小meimei吧。

    陶鹿因抬眼看著他，點頭。

    我是張輝，商桉同學，她讓我帶你去前邊篤行樓，她在那里化妝呢。張輝說。

    張輝帶她到了篤行樓的三樓，爬上走廊左拐直行最角落的那個房間，上面貼著化妝室的紙。

    張輝：到了，小meimei你進去吧，里面都是女生，男生不能進去，那哥哥就先走了啊。

    陶鹿因：哥哥再見。

    張輝揚眉笑了下，有些驚喜還有些意外，他走之前陶鹿因還能聽到他咕咕囔囔的說：現在還有這么乖的小孩？？

    化妝室門沒鎖，陶鹿因輕輕一推就開了，里面空間比想象中的要大很多，角落里放著兩架鋼琴，化妝臺靠著墻排成兩排。

    除此之外，就是密密麻麻花枝招展的人。

    都是和商桉年級差不多的女生，陶鹿因進去后，那些人忙著手上的工作，沒分給她一個眼神，她仰起腦袋張望著找人，耳朵里傳來她們的話。

    眼影涂太深了吧，看著像個老巫婆。

    我穿這衣服好不好看啊，會不會顯得我腰太粗了？

    你看一班那個女的，穿的黑天鵝似的，這是校運會又不是走秀，至于嗎？

    你敢說你不想艷壓群芳？

    艷壓什么的我可不敢想，我只要小淮哥哥多看我一眼就好。

    看見雞皮疙瘩了嗎，都是被你惡心的。

    化妝室里彌漫著一股多種混合的香水味，女生穿什么衣服的都有，大多數穿著裙子，那個形似黑天鵝的人是全場女生的焦點。

    陶鹿因也多看了一眼，黑天鵝高高瘦瘦，穿著開叉到大腿根的黑色長裙，裙擺還綴著閃閃發光的東西，背后插著幾根黑色翎羽。

    黑天鵝化的妝也很濃，莫名的，陶鹿因想起了戲臺子唱戲的人，背后也是插滿了五顏六色的大旗。

    這個聯想有點好笑，陶鹿因挪開了眼，臉頰梨渦若隱若現，她目光在化妝室里逡巡著，終于看見了個體型和商桉相似的女生。

    她走上前去，jiejie。

    女生聞聲轉頭，是和商桉完全不一樣的臉。

    陶鹿因頓了頓。

    她想說些什么，忽然聽到背后來了道聲音，特別熟悉的、含著散漫笑意，阿因，你哪來那么多jiejie？

    陶鹿因轉頭，對上商桉那張未施粉黛、卻漂亮的璀璨奪目的臉。

    商桉桃花眼微揚，不就我一個？

    第9章

    周圍全是嘈雜的聲響，還能聞到一股奇異的香水味，陶鹿因大腦轉的有些懵，可不知為何，見到商桉這一刻，覺得世界都清凈下來。

    她還沒回答，就先笑了。

    被陶鹿因認錯的那個女生也轉過頭來，看見商桉的時候欸了一聲，商桉，你是你班舉牌的。

    商桉輕笑著，對啊。

    也是，除了你也找不出第二個人。女生說著視線在她身上來回掃了一圈，眼睛一亮，以前只覺得你瘦，沒發現你身材這么好啊。

    陶鹿因也順著看過去。

    這一看就臉紅了。

    剛才只顧看著商桉的臉，現在才注意她的穿著，其實比起背后插羽毛的黑天鵝，商桉的衣服算得上是中規中矩。

    短窄的白色襯衫，白色衣領緊貼脖頸，領口處系著個紅色的蝴蝶結，搭著個深灰色的短裙，裙擺堪堪遮住大腿根。

    露出一截細瘦的腰和筆直白皙的大長腿，皮膚白的像是能反光。

    陶鹿因不知道自己臉紅了，只知道自己幾乎是在下一瞬間就挪開了眼。

    還好吧，商桉覺得自己確實有點瘦，但身材也沒好到哪兒去，她轉眸去看小朋友的反應，有點好笑，不好看？

    好笑之外難得沒有多少底氣。

    因為自打遇見小朋友之后，她一直都是以穿著校服的形象出現的，這還是第一次有點暴露。

    下一秒，小朋友低頭揉了揉緋紅的耳根，好、好看。

    這下不止商桉，旁邊女生也被陶鹿因反應逗笑了，小孩子都誠實，商桉你還不好看的話那我們算啥，菜市場大媽？

    你今天也很漂亮。商桉笑著回了女生一句。

    說完，商桉看著一片臉紅不敢抬頭的小朋友，嘖了一聲，指尖輕抬起她的下巴，下一瞬就收回。

    好看還不多看看？

    商桉只是換了身衣服，還沒化妝，等到化完妝下樓后，距離校運會開場也不遠了。

    熱鬧和躁動沸騰到了新的一個度，來來往往的人更密集了些，防止小朋友走丟，商桉牽著她到了教室。

    兩人一路走來接受的目光不計其數，到教室后再次成為了焦點。林璃坐桌子上幫女同學涂口紅，看見她口紅差點沒摔地上。

    你上輩子給女媧塞錢了吧？？她不可置信的說。

    瞎說什么呢？商桉笑著，拿起桌上的牌子，什么時候下去列方隊？

    體委插話，十分鐘之后。

    林璃：阿因meimei也來了啊。

    這話一落，陶鹿因立刻感覺到有好幾道目光投落在自己臉上，她沒不自在，乖乖打招呼，林jiejie好。

    周圍一群女同學目露精光呼啦啦地圍過來，像看見什么寶藏一樣，爭著搶著想讓陶鹿因也喊自己一聲jiejie。

    最后被林璃一嗓子喊跑，行了，七班不帶嚇唬小姑娘的??！

    商桉拿著牌子，在旁邊特別沒良心地笑，笑著笑著就發現，被這么多人圍著仍舊一派泰然自若的小朋友，和剛才動不動就臉紅的是同一個人么。

    正想著，淡定平靜的小朋友轉過頭來，對上商桉的笑眼，下一秒視線挪開。

    嗯，商桉確定了，是同一個人。

    臉蛋又紅了。

    十分鐘后，陶鹿因跟著七班的大部隊一塊往cao場走，商桉帶她來到了七班的看臺，選了個視野奇佳的位置，說：坐在這里乖乖的，等會兒可以在這里看比賽，不要去扒欄桿，很危險。

    陶鹿因點頭。

    商桉離開后就拿著牌子找方隊匯合，然后沒多久，校方領導演講完，禮樂聲響起，嚴陣以待的方隊開始緩緩往前。

    每個班經過主席臺前都會引起一陣驚呼，或是因為舉牌手漂亮，也或是班級節目表演的好。商桉是高一七班，沒多久輪到了她們，或許是心理原因，陶鹿因總覺得，驚呼聲似乎更大了些。

    陶鹿因和商桉隔著小半個cao場，距離遠了才發現，商桉皮膚是真的很白，腿又細又長，完美得像是件沒有任何瑕疵的工藝品。

    陶鹿因眼睛一眨不眨地跟隨著她。

    她以前迷戀過一部仙俠劇，女主是個身著白衣仙氣飄飄的玉姑娘，陶鹿因一度以為那就是漂亮的最高層次了。

    甚至在見到商桉第一面后，覺得她可以和玉姑娘相比。

    但就在這一刻，她忽然產生了一種顛覆的想法。

    好像，就是在這一刻，所有人都不及商桉漂亮，就算是仙女下凡的玉姑娘，也沒辦法和商桉相提并論了。

    誰都不及她。

    走方隊一共持續兩個小時的時間，其中一個班級走完一圈花不了二十分鐘，剩下時間都是頂著烈日在cao場站著。

    陽光燙的像火苗，陶鹿因很想去找把傘給商桉打著。

    等人從cao場回來后，陶鹿因很快湊上去，拿張紙遮在她腦袋上，熱不熱呀？

    有一點。商桉說。

    曬了這么久，她的妝也沒化掉，唇瓣涂了一層薄薄的口紅，眼線順著長長的眼尾往外延伸，脫了幾分青澀，平添了些嬌媚。

    兩人平排坐在看臺上，商桉低頭看著手機上爆炸的消息，期間不斷有人靠近她們，尷尷尬尬說了一些話后，最終目的都是想加商桉微信。

    必要的人加了，大部分的商桉都回絕掉了。

    商桉應酬期間遞給陶鹿因一瓶水，瓶蓋沒擰開，陶鹿因擰開后又還給了她。

    商桉對著沒有瓶蓋的紅茶愣了有兩秒鐘，接過來了，失笑著說：到底誰是小孩。

    說著，她也禮尚往來地給小朋友也打開了一瓶。

    沒多久，一個男生來到她們面前，陶鹿因以為這又是個要微信的，結果男生只是問候著說：挺累的吧，今兒太陽是有點大。

    還好，商桉淡笑著，眉眼間疏離不減，你怎么來了？

    一會兒有個四百米比賽，你班有個男生沒領號，我過來看看，順便聊聊天。男生從書包里拿出個電動風扇，班里多給我發了一個，正好給你了。

    商桉沒接。

    男生笑了，你不熱??？

    商桉還是沒接，男生走后，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手機上跟林璃發消息，然后從林璃書包里拿出個風扇，遞給陶鹿因。

    給，她笑容很淺，可不能讓阿因熱著。

    等太陽終于沒那么烈了，商桉才帶著小朋友從看臺下去，回了趟化妝室卸妝、換上校服，然后才慢慢悠悠回到cao場上。

    林璃脖子上掛著相機，跑到兩人面前，你報比賽了么？

    報了，商桉說：踢毽子。

    那不是趣味比賽嗎？

    那也算比賽啊。

    林璃噎了下，心想也對，她看著心情輕松的一大一小兩人，忽然覺得這倆不是來比賽的，是來度假的。

    廣播里催促女子五千米檢錄，林璃把相機取下來，塞到商桉手里，我要上場了。

    商桉還沒反應過來，上什么場？

    五千米啊。

    商桉愣了下，皺了下眉尖，你瘋了嗎，五千米不是隨隨便便跑下來的，你身體能受的住嗎？你為什么報了不跟我說？

    跑不下來大不了退賽，林璃拍拍她的肩，放心，現在不瘋以后沒幾年能瘋了，記得把我跑步的英姿都拍下來，我以后得把照片裱著。

    商桉眉眼稍斂，盯著林璃的眼神沒有任何笑意，半晌后說：不要硬抗著，別管跑了多少，只要有一點不對勁就下來。

    林璃比了個歐了的手勢，去檢錄了。

    商桉手里還拿著她的相機，擺弄了一會兒，弄清楚怎么cao作后，忽然對旁邊的陶鹿因說：阿因，看鏡頭。

    陶鹿因看了過去。

    下一秒，商桉將這瞬間定格，她滿意地看著屏幕上的小女孩，挺可愛的。

    小朋友大概覺得她無聊，面無表情的轉過頭去。

    忽然，她說：開始了。

    然后一聲槍響，林璃跑了出去。

    女子五千米是個既費體力又耗時間的比賽，戰線很長，商桉舉著相機進行拍照和錄像，她本來都做好長時間跟著的準備了，然后發現林璃跑了兩圈有些受不住了。

    商桉帶著陶鹿因穿過cao場內側，連忙走到林璃身邊。

    林璃步子緩下來，怎么辦，我好想吐。

    那就別比了，過來。七班其他同學也趕了過來，商桉把校服外套脫掉，吐在這里。

    林璃在勸說下無奈退賽，忍著惡心說：阿因meimei沒跟著你？

    跟著呢，商桉回頭一看，沒看見人。

    她表情凝重下來，返身回去找，在不遠處羽毛球比賽場地旁邊找到了人。

    商桉松了口氣，還沒來得及喊人，就見一個羽毛球在空中走了個拋物線，直奔陶鹿因腦門。

    咚。

    商桉甚至能聽見羽毛球砸在腦袋上的聲音。

    拿著羽毛球拍的女生瞬間圍過來，商桉也趕上前來，蹲下點身子，指尖摸上小朋友腦門上的包，表情更沉了點兒，沒事吧，疼不疼？

    陶鹿因感受了下，一點點。

    商桉眉尖很輕地蹩了下，抬頭看著那幾個手誤的女生，女生忙忙道歉，她卻沒有什么耐心聽。

    走吧，她說：去醫務室。

    醫務室的人很多，醫生忙不過來，只給了商桉一張藥房和冰塊，說冰塊冷敷一下效果會好些。

    商桉指尖拿著冰塊貼在腫起的包上，疼不疼？

    那一聲聽著挺重，其實砸下來并沒有多少重量，陶鹿因也沒有感受到多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