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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司命坐倒在地,面色煞白,左手食中二指一并,指尖竄出一縷火苗,勉力開口道:“老……老大!你……你玩真的,我放……放雷法打你!大……大不了……大不了一起死……” 雷奮開提氣大叫:“老七!你聽見啦,莫讓他犯渾,連自個兒也炸了!快撤!” 忽聽一人沉聲道:“不可!”卻是雷門鶴的聲音。雷奮開惡念陡生,嘴角泛起一絲邪笑:“這還逮不到你!”運化雙掌,便要向發聲的方位擊出,驀地四面八方響起了一把懶洋洋的嗓音: “雷老大,這陣原本只欲自保,你莫逼我傷人。你的鐵掌我挨不起?!?/br> 雷奮開凝力不發,暗中觀察聲音來向,口里應道:“雷摧鋒!你們哥倆和老四一道,專程來對付指縱鷹,還說我逼你傷人?當真是好無辜??!” 被稱作“雷摧鋒”的男子懶憊一笑,淡然道: “雷奮開,你摸著良心說話,我和老九為難過你么?老四找我們來,是擔心你暴起傷人,你還真一點兒也不給人冤枉,說你怎的,你便怎的。再說了,爭權奪利、蝸角相斗,誰沒干過骯臟的勾當?莫說你沒挖過雷老四的墻角??!”這話連雷門鶴也罵進去了。雷門鶴雖隱于陣中難以望見,料想臉色也不會太好看。 雷奮開被他一輪擠兌,怒氣漸平,思路益發清晰,冷然道:“總壇燒了,你們幾個太保就在這兒吹風看戲?”雷摧鋒沉默片刻,才道:“我想那兒有你,比我們幾個加起來都頂用。不如在這兒守著,作案的總要走人罷?” “看來我還錯怪了你?!崩讑^開冷冷一笑,語氣卻不帶犀利的嘲諷。 “我是“錦陣花營”,花花太歲,只會喝酒吃rou,比起你們這些做大事的,不過廢物點心一個?!崩状蒌h的口氣聽來很平淡,與其說是自嘲,更像是不縈于心?!袄桌洗?,趁今兒這個機會,你同老四把事兒都說一說罷??偲鞍炎硬辉诹?,現下是老四當家,你手里把著指縱鷹,大伙兒都睡不好覺?!?/br> 雷奮開冷笑,沖身后比了比大拇指?!袄铣舱裏?,說這個合適?” “正合適?!崩状蒌h道:“燒了咱們的風火連環塢,簡直跟在祖爺爺墳頭撒尿沒兩樣,這一條無論如何也要討回來。幫子里四分五裂的,能濟事兒么?總瓢把子既然不露面不回來,就當他老人家不在了罷?你雷老大想坐總壇大位就直說,要不別個兒坐了,你便不能反悔?!?/br> “老七,你這般使力,看來老四得給你個副總舵主做做了?!崩讑^開冷語譏諷。 “我干不了?!崩状蒌h的口吻蠻不在乎?!氨緛砦抑幌胍蟆跋螺呑拥木棋X,赤煉堂得幫我清了”,現在恐怕還得再加一條:燒了風火連環塢的那混蛋歸我。我要找了出來,誰都不許搶,看我一刀一刀剮了他?!?/br> “好!”雷奮開一豎大拇指,撫掌贊道: “老七!過去是我小瞧了你,我雷大給你陪個不是,你的的確確是條漢子!喏,東西在這兒,你把陣撤了罷,大伙兒一次把事情談清楚?!碧统鲞€連著翼形外鞘的母牌往前一扔,不偏不倚落在雷司命腳邊。 雷司命挨了他一記劈空掌力,內傷著實不輕,見他爽快將令牌交出,氣登時消了大半,轉頭道: “老四,你也別凈瞪眼。我早說了,雷老大還是講道理的。早這么好好說不就結了?我說你啊,老是……”話才說一半,驀地眼前一花,四周的景物晃得幾晃,剎時天旋地轉;搖了搖腦袋回過神,哪有什么林間隙地?除了身后倚著的那棵之外,周圍全都是樹,樹與樹間遍插黃幡,柔韌的幡竿被夜風吹得低頭晃蕩。 在雷奮開眼中,地景也正經歷同樣的變化。雷摧鋒以旌幡排設奇門幻陣,令林地憑空幻化,黑夜看來便如空出一大塊隙地般。若雷奮開悶著頭硬闖,勢必撞著這些從視界淡化、乃至蔽形的林木,屆時不止滑稽,那是把性命交到他人手里了。 雷奮開心想:“總瓢把子好銳利的眼光!他看上的人,果有偌大本領!” 黃幡幻陣消失,被隱蔽的雷門鶴也現出蹤影,距那華冠道人雷司命不過幾步,神色萎頓,正盤膝坐地,運功調復?!袄掀摺心潘?!”他急欲起身,身子一動旋又坐倒,可見受傷不輕。 雷摧鋒的聲音仍自四面八方傳來?!袄纤?,輪到你了。你就說一句,是不是要當赤煉堂的總瓢把子,領著幫子往下走?”雷門鶴要非傷后面如淡金,這下不免要露出尷尬之色了。他與雷奮開明爭暗斗十幾年,爭的自是總舵主的大位,卻無人說得如此直白。 他心中描繪的登位大典,總要一一拔去了雷萬凜、雷奮開這些或明或暗的威脅,確定五大轉運使已成為自家的鐵樁,這才安排源源不絕的勸進,幾經推托,最后勉為其難接受,在轟隆震耳的歡呼中登上全新的總壇寶座…… 無論出于何種想象,決計不包括在江畔林間,受一頭醉貓的無禮質問。 “錦陣花營”雷摧鋒人如其號,在組織里是個極不起眼的家伙。 總瓢把子失蹤之后,這人除了鎮日浸在酒缸里,幾乎啥也不做,自我放逐得非常徹底。近五年來,雷門鶴處理過與“雷摧鋒”三字有關的文書案檔,就只有酒肆的賒條與賭場的借據,能令日理萬機的四太保留下印象,顯然數目不菲。 赤煉堂還養著他,不過是看在這廝人畜無害,喝得醉醺醺的不惹事端,比貪婪兇暴的雷騰沖之流省心。今夜,老子還真是陰溝里翻船,栽了!雷門鶴心想。 “若……”他深吸一口氣,用力揮去心底的不快,面上不露半點,正色道:“倘若沒有更合適的人,我愿出面領導本幫,重振昔日聲威?!睂γ?,雷奮開雙手抱胸,歪斜的嘴角抿著一抹惡意的笑?!梆埜慌d致”四字恐怕還不足以形容他的歡快,那是比幸災樂禍更樂在其中的嘲弄。 雷奮開恐怕作夢也想不到,有生之年能親眼看到這樣的猴兒戲吧? (可惡?。?/br> 雷門鶴強抑不滿,沉聲提醒:“老七,以這廝的武功,咱三人連手都打他不過。你這么爽快撤了迷陣,不怕大太保暴起傷人?” “那你瞧,他像不像要暴起傷人的模樣?”一條灰影由樹間躍下,腳步虛浮、顛顛倒倒,一身洗白了的灰布棉袍有補丁有破孔,蓬亂油膩的長發披覆頭臉,連五官都看不清。往任何賭坊酒肆的后巷走一趟,總能在最黑的角落找到這樣的落拓漢子,一點兒也不起眼。 雷摧鋒解下腰間的酒葫蘆,骨碌碌地灌了一小口,珍而重之地舐干葫蘆口和塞蓋上的酒汁,才又塞好系回?!斑@是我的陣,老四。我只撤了迷眼的部分,老大要是往前動一動,我保他撞斷一條腿?!?/br> 雷門鶴半信半疑?!澳闶钦f……還有陣法困著他?” “要不,他早沖過來啦?!?/br> “怎么……怎么看不見?” “看不見并不代表沒有?!?/br> “你過來些?!崩组T鶴沖他一徑招手: “那廝的隔空掌力驚人,當心別中了招?!?/br> 雷摧鋒懶憊一笑。 “便殺了我,陣也不會解。他這是存心跟誰過不去?” “那就好了?!崩组T鶴放心點頭?!皝?,扶我一把?!?/br> 雷摧鋒走近,攙著雷門鶴的臂膀將他扶起,淡然道:“都說清啦,以后可要喊你一聲總瓢把子了。你--”身子一僵面色丕變,緩緩低頭,赫見一桿精鋼判官筆搠入腹中,直沒至柄,枝杈似的纏革握柄正穩穩握在雷門鶴手中。 “老……老四!你……這是……” “我本來打算老老實實付你后半生的酒錢,一毛都不短你的?!崩组T鶴嘖嘖搖頭滿臉遺憾,仿佛是真的覺得難過?!翱上阋稽c也不聽話。老子的銀錢,只給聽話的狗?!?/br> “你說……指縱鷹里不……不平靜……還有……以后誰當家……大伙談……談出個結果……”雷摧鋒一口真氣轉不過來,錯愕地睜大了惺忪醉眼,鮮血自抽搐的嘴角汩汩而出。 “我讓你一有機會,便殺了他!”四太保咬牙切齒,面上依然帶著扭曲的笑容?!安皇亲屇銇戆绾褪吕?,凈問些蠢問題!我跟他的事,遠比你們想得更簡單,不過是“你死我活”四字而已?!?/br> 雷摧鋒身后,倚樹調息的道人這才明白發生何事,雙目圓睜,顫道:“老……老四,你殺……殺了老七!這……這又是為何?”雷門鶴猛然轉頭,眼中放出狼一般的厲光,獰笑:“不合我用,一般殺了你!”一指前方,暴喝道: “殺!” 雷司命肝膽俱寒,腦子里一片空白,本能自懷中掏出雷火彈、寒火驚鴉、雷鼓驚神四幻焰等火器,劈頭朝雷奮開擲去。須臾間,爆炸聲不絕于耳,硝霧布滿林間,中人欲窒。 雷奮開本欲揮掌接敵,誰知才跨出一步便似踩空,繼而腳跟劇痛,仿佛磕中堅石擂木,感知、方位俱都錯亂,不可以常理忖度,知雷摧鋒所言非虛,這秘陣僅解了黃幡迷眼的部分,尚有其他設置,忙鼓蕩真力使開“天道歸余”極式,無數火器射入氣團,來勢陡滯,旋被掌風掃開,炸得林周殘倒一片。 雷摧鋒的遁甲奇陣本借地勢而成,陣基被轟毀大半,登時無繼。雷奮開只覺眼前又一顫,揮散硝霧之后,見林地間大小石塊錯落,按著未知的理數井然羅列,不覺心驚: “靠這些破爛石頭,便能成此迷陣?”忽見雷門鶴轉身欲逃,怒道: “狗賊!教你死無葬身之地!”雙掌轟出,直撲雷門鶴之背! 千鈞一發,一抹銅光穿出林葉,來勢勁急!雷奮開識得厲害,手掌攔、撥、抹、挑,將一輪驟雨般的急攻化消無形,正要補贊一記“萬乘西川”,真氣忽滯,傷疲迸發,攻勢頓挫,反吃了來人一記,“啪”的一響,左肩熱辣辣一痛,手臂幾乎抬不起來。 幸而那件奇門兵器生得銅尺模樣,上鑲六枚銅錢,無鋒無刃,不致卸下他一條臂膀。雷奮開暗凜:“是“天衡六帝尺”!看來,老五也投了那廝!”便只一阻,雷門鶴已被救走,雷司命亦不知所蹤。 他自樹干挖出鐵簡,但鷹符母牌已不在原處。雷門鶴無比精細,縱是命懸一線,也沒忘了最要緊的物事。 雷奮開走到老七身邊,將他的頭頸扶起。那柄精鋼判官筆還插在雷摧鋒腹間,幾乎透背而出,身下黏稠的烏濃血泊不住擴散,眼見是不能活了。 “別……別教……教訓我……”落拓的漢子眸光空洞,顫著嘴唇低聲說: “我……聽……聽得煩膩……” “都一樣的?!崩讑^開一笑,低聲道:“你方才若一股腦兒解了陣,說不定我便先動手了。我和他,本是一樣的?!?/br> 雷摧鋒泛起一絲苦笑,搖了搖頭。 “總……總瓢把子舍……舍下我……我們的時候,知道……知道有這么一天么?有這么一天……大伙兒開……開始你殺我、我殺你的……他……那時便已……知道了么?” 雷奮開并不想回答。然而看著那雙逐漸失焦的眼眸,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嗯?!?/br> 蒼白的嘴唇微揚,雷摧鋒緩緩闔上眼睛?!斑@樣……我就能當他死了。當作……是你們倆殺了他……沒……沒什么好上心的了……”聲音低落,終不可聞。懷中之人與他毫不熟悉,這人的生與死微不足道,高不過總瓢把子的計較安排,但雷奮開忽地疲憊起來,背后的傷口痛得鮮明,幾未察覺有另外一個藏身已久的人悄悄來到身后。 “但,總瓢把子并沒有死,對吧?” 那人溫文爾雅一笑,俯視著懷抱死去弟兄的初老漢子?!澳懿荒苈闊┠愀嬖V我,總瓢把子在哪里?” 第八七折于征不信,自入罟網 在風火連環塢這廂,情勢發展已遠遠超出鬼先生的預料。 在今夜以前,“耿照”二字于他,至多是個胡攪蠻纏的冒失鬼,總在執行計劃的緊要時刻冷不防殺將出來,把原本的精密布置全盤打亂,十分惱人。及至此刻,鬼先生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這名出身平凡的鄉下少年,竟能東拉西扯,與三十年來各不相屬、形同陌路的七玄勢力都搭上了線,甚且將之一分為二,分庭抗禮,無論欲敵或欲友,其影響力皆不容小覷。 新任的“鬼王”陰宿冥來歷成謎,只知地獄道多年來遠遁南陵,重入東海地界不過是旬月里的事,能與他有什么瓜葛?狼首聶冥途被囚將近三十年,新出未久,又是如何與這少年結下梁子?更別提那“玉面蟏祖”雪艷青-- 當世七玄或滅或隱,其中最易探聽掌握的一支,當數鮮旗明幟、大張聲勢的天羅香。而在鬼先生的情報卷子里,關于此姝諸般條陳,猶如一張刻意偽造的無瑕新紙: 自幼在深宮般的天羅香長成,被當作未來的掌門人悉心培育,專心習武,別無其他;接掌大位后,又為拓展天羅香的圖東奔西走,轉戰各地,無日無之,據說自出道以來未嘗一敗。在被視為“yin窟”的天羅香里,她與男子的接觸僅止于戰場之上,唯一的關連便是擊敗他們,使之對天羅香俯首稱臣。 她沒有喜好、沒有偏私,沒有什么列得出來的劣跡陋行,甚至沒有近習親友;不插手組織的運作,不食人間煙火,于天羅香之內卻如神明偶像般受到門人的崇拜;不戰斗時,便只一股腦兒鉆研武藝,二十年間從無間斷。與其說是蛛巢艷后,雪艷青更像是不通世務的武癡,心無旁騖,從而造就了這一身號稱無敵的不敗戰績。 鬼先生起初覺得匪夷所思,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