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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苦思索,似乎遺漏了什么。 黃纓一怔:“你怎么知道?老頭兒同你說的么?” “沒有……前輩沒來得及和我說這件事。這……這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就裝在這里,一想……就想出來了?!彼舸舻刂噶酥割~角,忽然一躍而起,大笑大叫:“成功啦!真成功啦!這……這真的有效……真的有效!前輩,我們成功啦!” 黃纓被他嚇傻了,一動也不敢動。 耿照欣喜若狂,差點沖到魏無音的遺體前跪下叩頭。但狂喜也不過是一瞬之間,他五感較常人敏銳,那混合了鐵心木香氣的血腥味鋪天蓋地而來,仿佛已近在咫尺,趕緊狂奔至山崖下,雙手圈口,放聲大叫: “快走!這附近十分危險,不要靠近!快快離開--” 黃纓差點沒暈過去,一扯他衣袖,氣急敗壞:“你瘋啦!”正要喚人來救,卻見崖上探出一張圓胖紅臉,一名肥壯的青年道人鬼頭鬼腦張望片刻,回頭叫道: “你們快來看哪,底下是魏無音那廝!瞧那服色……還有水月停軒的小妞!” 此人黃纓自是不識,耿照卻覺十分眼熟,瞧著額角隱隱生疼,不覺沁出豆大的汗珠,驀地心底冒出“鹿別駕”、“沐云色”這幾個名字,還有在靈官殿里,他一人獨戰天門群道的丬影殘識…… 耿照并不識那青年道人,可魏無音見過。來人竟是觀海天門的胖道士曹彥達。 第十折狂歌策馬,十步一殺 原來昨夜蘇彥升、曹彥達等一行,隨談劍笏退往湖陰城驛暫避,因遲遲未有鹿別駕的消息,天未大亮,便請驛站里的值更官員代為通報,要向談劍笏辭行。那官員揉著惺忪睡眼,嘟囔著:“有你們這么不懂規矩的么?現下是什么時候,驚擾了大人,誰來擔待?” 想不到談劍笏向來起早,雖內傷未愈,不到卯時便已起身。 蘇彥升等求見之時,他一身錦袍官靴,儀容整肅,正端坐在官廳里用早飯,桌上一杯醋芹、一碗咸豆,一碟麻油拌萵筍絲,就著一盞豆焰小燈配粥吃。身旁僅有一名院生服侍,伺候大人盛粥之后,也自取碗筷坐下來同吃。談劍笏頭也不抬,顯然平日就是如此。 蘇彥升上前一稽首,談劍笏起身抱拳回禮。 “談大人,家師一夜未回,著實令人擔心。貧道欲率敝派人馬,先走一步,特來拜別?!?/br> 談劍笏想想也是道理,鹿別駕武功雖高,孤身一人遇上了妖刀,一樣討不了好。點頭道:“也好。只是天未大亮,先不忙著走,一起坐下來用早飯吧?”蘇彥升堅持不肯,談劍笏也不好勉強,一路送出驛所。 其余天門弟子整裝完畢,肩囊佩劍、背負刀器,都在郵驛之外等候。約莫清晨露重,一個個都縮頸團手,面色陰晴不定。眾人齊出了大門,曹彥達忍不住嘀咕:“好歹是個四品官兒,怎吃得這么寒磣?還說要請客哩!不怕人笑話?!北惶K彥升瞟了一眼,才趕緊閉嘴。 鹿別駕此番下山,是抱了為子報仇的打算,刀門各觀一接詔令、傾力支援,一共動員兩百多名弟子。誰知靈官殿一役遭妖刀血洗,折損將近七成,紫星本觀出身的只剩下蘇彥升、曹彥達等十數人。 走出里許,一名外觀弟子忽道:“蘇師兄,咱們現在要往哪兒去?” 蘇彥升心情不佳,連頭也不回,冷冷說道:“先將宗主與鹿師弟尋回,然后再做打算?!蹦侨顺聊?,又開口道:“蘇師兄,昨夜大伙兒都沒睡好,一早起來粒米未進,心情怕不是太好。要不要……這個……先找地方填飽肚子,要干什么也才有力氣?” 蘇彥升停下腳步,見他膚色黝黑,一臉的大麻子,活像鄉下來的莊稼漢,益發惱怒,面上卻不動聲色,斜眼乜道:“你是哪間觀門的?叫什么名字?”那人陡然間被問得有些著慌,嚅囁片刻,才道:“小人是……是從鐘山菰苗觀來的,叫史弘志?!?/br> 蘇彥升冷笑:“不是“彥”字輩的么?” 史弘志麻臉一紅,低頭道:“不是。蘇師兄是紫星本觀的高徒,自是沒聽過小人的名號?!?/br> 觀海天門自“披羽神劍”鶴著衣接任掌教以來,積極推行“道徒登真”制度:每年春秋兩季,由各觀自行挑選資質上佳的優秀弟子,送到真鵠山總壇接受長達一百天的三壇大戒。受戒完成的發給戒牒、戒衣,由總壇依字輩排行頒予道號,錄進中,正式由見習的道徒升作玄門道士。 事實上天門諸觀各有基業,如鶴著衣原是劍門一脈“青帝觀”的住持,被推為掌教之后,才移居總壇洞靈仙府。 總壇自身沒有田產銀錢,養不起這么多前來受戒的道眾,自然也不能要掌教座下的青帝觀一體支應,各觀在遣送弟子回總壇之時,均需繳交一筆費用,以應付長達三個月的三壇大戒期間、衣食住行等各項花銷,稱之為“登真錢”,再加上往來路費,其實是筆不小的開銷。 像鐘山菰苗觀這種窮鄉僻壤的小廟,靠著紫星觀的接濟,幾年才能送一個道徒上真鵠山,觀內能排得上字輩的寥寥無幾,多半都像史弘志這樣,由自家的長老住持授戒了事。 蘇彥升斜眼冷笑:“想吃飯么?好??!你去鎮集上尋一間分茶飯莊,愛吃什么點什么。這頓飯錢便算是菰苗觀請客,機會難得,大伙兒千萬別客氣??!”史弘志笑容凝住,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曹彥達伸指戳他胸膛,大聲道:“你是什么東西!這里輪得到你說話么?叫你們觀里“彥”字輩的出來說!什么玩意……”話沒說完,史弘志猛一揮手,怒道:“俺菰苗觀里彥字輩的,昨晚都死在靈官殿啦!咱們不遠千里而來給你們助拳,平白犧牲性命,還不值一頓飯!” 曹彥達被他一推倒地,傷腿疼得死去活來,大叫:“你……你們這些鄉巴佬,造反啦!”其余的紫星觀弟子紛紛上前,伸手去推史弘志:“干什么、干什么!動手打人哪!”沒想到史弘志卻一動也不動,周圍的外觀弟子面色陰沉,反而圍了上來。 紫星本觀的人馬只剩下十來個,其余五十幾人全都是刀門同宗的外觀弟子,扣掉存心觀望、兩不相幫的,雙方也還有兩倍以上的差距,形勢登時逆轉。紫星觀諸人被圍在中間,曹彥達哇哇大叫:“你們……你們別亂來!宗主要知道了,你……你們沒個好死的!” 蘇彥升手按劍柄,沉聲道:“史兄弟,你們想怎樣?” 史弘志原本只想發發牢sao,不想肘腋生變,轉眼竟已到了這個地步,心想:“若讓宗主知曉,我一定完蛋大吉?!焙銎鸫跄?,喝道:“你們這般欺負人,當我們是什么?不先替昨晚犧牲的弟兄們收尸,只想找你師傅!”左右被激起敵慨,紛紛sao動起來。 蘇彥升冷笑:“大家都是同門,你說的是什么話來?你想吃飯,難道我肚子不餓么?試問你袋里,有多少銀錢能喂飽這么多人?我身上可是一毛也沒有?!北娙艘魂囧e愕,頓時無語。 蘇彥升又說:“昨夜走得匆忙,錢囊都留在靈官殿中。我正要帶你們回去,取了銀錢,才好辦事?!北娙税胄虐胍?。史弘志唯恐氣勢一弱,再也殺不了紫星觀諸人,忙道:“用不著那么多人一起走,我與你同去,眾人在這里等便是?!币皇寡凵?,三名與他相熟的外觀弟子頓時會意,便要押著蘇彥升一起離開。 忽聞一聲長笑,一人從大樹上跳了下來,吐掉口中長草,搖頭道:“我勸你莫去為好?!眮砣思s莫二十出頭,年紀很輕,頷下留著粗硬燕髭,貌似粗豪,雙眼卻時時綻出嗤笑般的神光,十足的玩世不恭。他生得虎背熊腰,束腕長至肘底,以皮索交纏縛起,一身紫衫快靴,頗似江湖游俠。 蘇彥升打量了他幾眼,冷冷說道:“原來是你?!?/br> 那人懶憊一笑,撇了撇嘴:“我也不愛來??!是掌教真人放心不下,硬逼著我來瞧瞧。沒想到卻遇上了狗打架?!辈軓┻_怒道:“呸,你嘴巴放干凈點!”那人呵呵直笑,晃晃悠悠走了過來,也沒看他怎么動作,“啪!”一聲脆響,曹彥達已被摑得眼冒金星,左頰高高腫起。 “昨夜在靈官殿,就屬你最丟臉,墜了本門的聲名。你若管不住舌頭,我可以代勞,一刀割去便了,以后也省得麻煩?!狈词忠徽?,又是“啪!”一聲脆響,打的居然是史弘志。 “你也知道還有同門的尸首棄在靈官殿,無人收埋么?只想著銀錢,想著填飽肚子,丟不丟人?”史弘志撫著腫起的面頰,連他何時舉手放落都沒看清,見左右均面露愧色,心知大勢已去,低著頭不敢造次。 蘇彥升冷眼旁觀,忽道:“你一直跟著我們?” 那人兩手一攤:“掌教真人只讓我照看,沒讓我插手,要不是有群笨蛋打算自相殘殺,我是只想在樹上睡大頭覺,睡到你們回山了再去交差??上О?,樹欲靜而傻蛋不止,誰得了好處?”圈指銜在嘴邊,一聲長哨,一點黑影自遠方狂奔而來,眨眼便至,卻是一匹通體紫亮、飛鬃如雪的高大駿馬。 那紫龍駒除了鬃毛、尾巴,連四蹄與吻部都是白的,急奔倏停,到眼前才覺比尋常馬匹高出一個頭不止,猶如馬中的巨漢惡來。馬鞍兩側掛了兩只皮囊,鞍畔除了卷起的鋪蓋,還有兩柄并鞘長劍。 那人拍了拍馬頸,馬卻甩甩鬃毛,不怎么搭理;說是主從,看來更像是一起混的酒朋食友。他從鞍側的皮囊中拿出干糧,分給眾人,朗聲說道:“人死為大,昨晚犧牲的同門尚在靈官殿,總不能教他們曝尸荒野。吃完餅子之后,眾人隨我回去,一同為他們收殮,帶回故鄉?!?/br> 有人說:“如果……如果再遇上妖刀,那該怎辦?” 那人笑道:“打不過就逃??!你若不幸犧牲,想不想有人為你收埋?”一干外觀弟子都覺有理,忙不迭的點頭。史弘志道:“鐘山離此甚遠,我們觀里有七、八位弟兄喪生,光是置辦棺木、雇用馬匹的費用……”忽覺心酸,忍不住低下頭。 “不妨?!蹦侨诵φf:“掌教真人早有交代,此次的傷亡撫恤,將由總壇全數支應,眾人不必擔心?!?/br> 總壇雖無錢無糧,但掌教真人既許下承諾,自會由青帝觀出面處理一切;思及此處,的確是沒什么好擔心的。史弘志等外觀弟子大喜過望,放心大嚼起來,頓覺這干餅似乎特別香甜。 那人笑著對蘇彥升說:“你不來么?” 蘇彥升面色鐵青,寒聲道:“我找師傅去?!?/br> “我已派人去打聽了。據說附近有人曾見一名仙風道骨的道長,往紅螺峪的方向去?!蹦侨诵χf:“料想你也信我不過。你若要找,便自己去找罷。貴觀弟子的遺體,我會著人貯裝打理,先行送回真鵠山,你就不必謝我啦?!闭f著牽起韁繩,率領一干外觀弟子離去。史弘志等均對紫星觀深感不滿,“呸”的一口唾在地上,頭也不回,聽任那人指揮。 曹彥達咬牙切齒,恨聲道:“二師兄!便讓這廝走了么?再怎么說他也只有一個人,咱們并肩子齊上,剁也剁死了他……” 蘇彥升瞥他一眼,冷然道:“你有膽子殺掌教真人的關門弟子么?” 曹彥達一愣:“他……他是……”蘇彥升目光望遠,仿佛正以無形之劍刺著那個率眾遠去的寬闊背影,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就是他。掌教真人唯一的徒弟,“策馬狂歌”胡彥之!” “披羽神劍”鶴著衣,東海三大名劍之一,畢生曾收過五名弟子。而唯一活到現在、被公認能接掌其衣缽的,只有人稱“策馬狂歌”的關門弟子胡彥之。 胡家是東海仇池郡望族,世稱“古月名門”,富甲一方,只可惜人丁單薄,族中不旺。胡彥之自小父母早逝,被忠仆送往青帝觀,歷時十五年而藝成,遂散盡家財,四處游歷,贏得“策馬狂歌”的俠名。為顧及古月名門、仇池胡家的最后一根孤苗,鶴著衣遲遲不肯讓他受戒,胡彥之平時極少待在真鵠山,因此曹彥達等都不曾見過。 “以他的個性,既然敢孤身前來,近處一定伏有人手?!碧K彥升冷冷的說: “若是輕舉妄動,不過平白給他一個殺人的借口而已?!?/br> “師兄,現在呢?我們……我們要往哪去?” “去紅螺峪?!碧K彥升頭也不回,風中傳來他利刃一般的聲音: “若不想死,就得在師傅想起我們之前,先找到他老人家的行蹤!” ◇◇◇ 蘇彥升、曹彥達等一行十余人,沿著紅螺峪的峽谷一路搜尋,遙遙望見崖底升起一條灰煙,發現黃纓與耿照的身影,還有躺在崖底的魏無音遺體。曹彥達回頭大叫:“二師兄,你快過來看!” 蘇彥升臨崖探頭,見那人面貌清癯、寬袍大袖,果然是“琴魔”魏無音,又聽得黃纓、耿照兩人大叫,提氣問道:“那位可是“琴魔”魏無音魏前輩?”他內力造詣遠非耿、黃二人能及,這一下穿透嘯風激流的聲響,清清楚楚傳入兩人耳中。 黃纓唯恐他們掉頭離去,大聲回答:“是!不過他死啦,你們別怕!” 蘇、曹等面面相覷:“魏老兒……死了?” 蘇彥升心想:“找不到師傅,又失了鹿師弟的蹤跡,沐云色有談劍笏、許緇衣保護,一時間難以得手;再加上靈官殿一役損失慘重,我又折了師傅的顏面……這些罪名,我一條也擔不起?!币月箘e駕睚眥必報的性子,如能取得魏無音之尸泄憤,說不定便能轉移焦點。 他打定主意,大叫:“這位姑娘可是水月停軒的師妹?在下觀海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