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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煙消霧散。 誰都知道鬼先生動了手腳,卻誰也看不出他是如何辦到。若這種怪異的手法用在自己身上的話……靜默無聲的現場,彌漫著異樣的危機感,凝重的氣氛正緩緩向上堆棧,不知何時將承受不住,轟然傾落。 鬼先生再度以威懾全場的鋒銳眼神,一一掃過每張面孔,朗聲笑道:“游尸門雖明確表達了意向,到底沒有響應鬼王的‘規勸’,此非立法之本意;若其他宗脈所提異見,皆可輕易忽視的話,‘規勸’云云,不過笑話而已。不知鬼王之意,以為如何?” 媚兒心想:“他不知使了什幺法子,將大奶妖婦押為人質,這樣下去,不免綁手綁腳。得想法子把她弄下來!”她本無所懼,緊了緊寬大的環腰玉犀帶,昂然上前。 “就怕你不問!姓符的,本座忒有誠意,前來規勸于妳,妳屁也不吭,揣了刀就往上頭去,是看不起我集惡道幺?滾下來!本座與妳大戰三百回合,手底下見眞章!” “說得好!”鬼先生撫掌笑道: “鬼王豪氣,直沖云霄!然刀劍無眼,咱們還是化干戈為玉帛罷。符姑娘,妳游尸門雖支持結盟,但此際盟約未成,在下既無調解之權,也不好有什幺偏袒,望妳與鬼王好生談談,總得教眾人都服氣才行?!?/br> 媚兒雙手抱胸,冷笑不止,生生將句“聽你在放屁”咬碎在喉底,才未迸出齒隙。 她見下階之際,玉斛珠始終于符赤錦身后兩尺處,差不多是伸出一截小臂的距離,料大奶妖婦必受其所制,當然不會眞打,鬼先生肯定找什幺名目虛晃一招,將人押回,索性徑至階下等她,伺機逼退玉斛珠。 誰知離地尙有十數階,玉斛珠卻不走了,駐足侍立,便似靜候小姐歸來的安分婢女。媚兒見符赤錦獨個兒走近,更不猶豫,袍袖一翻,出手如電,一把攫住她的左腕,低喝:“……走!”足尖蹬地,便要拉她出險境。 符赤錦雖有驕人的豐臀盛乳,身子卻頗輕盈,被拉得離地飛出,落地時雙足交錯,如雁平沙?!拜p功不壞嘛!”媚兒略微寬心,欲一氣掠過廣場,返回游尸門據處,驀聽“鏗!”一聲激越龍吟,腰間重量頓輕,降魔青鋼劍已遭符赤錦擎出,寒銳直迫身軀,重袍圍腰亦難稍止。 她本能松手,擰身斜讓,一片豪光由下往上一撩,“嚓”的一響,削下袍襕一角,符赤錦連人帶劍,和身撲來,唰唰唰連環三式,照準的都是心口、咽喉、腹間等要害! “喂……妳做……快住手!” 降魔劍鋒銳無匹,足與妖刀匹敵,符赤錦劍勢連綿,雖說不上什幺法度,卻占先手之便,咬死不讓,招招都攻要害,竟未中絕,迫得媚兒狼狽不堪,卻始終找不到調整體勢的空子,遑論反擊。 “大……大奶妖婦!妳發什幺癲……停手??!” 兩人一進一退,如影隨形,降魔劍青芒閃處,不住飄飛裂帛殘衣,恍如蝶涌,吃眼越過大半個廣場,又回到望臺這廂。 媚兒始終居于劣勢,而且情況極其不妙,可說是險象環生,但恁誰都看得出,她的武功實在符赤錦之上,唯困于手無寸鐵,而降魔青鋼劍又太過鋒銳,若要無血奪之,出手必傷持劍者,兩人終是難以并存。 媚兒兩只袍袖盡皆完蛋,前襕后裾亦不遑多讓,能用以灌勁、揮開劍刃的部分幾近于無,眼看便到短兵相接的局面。符赤錦II或說運使超詣眞功的翠明端——并不擅劍法,然而這具身軀根骨絕佳,肌rou柔軟而有力,反應機敏;任何招數,翠明端動念即可使出,曉暢之至,比運用自己的身體還要得心應手。 翠明端心性不同常人,不擅與人應對,卻有著超乎尋常的專注和毅力,一旦意志集中,往往能發揮出驚人的效果。媚兒唯恐折了“大奶妖婦”,本沒有還手傷人的念頭,翠明端只攻不守,恰恰避開不擅應對的罩門,而專心攻擊的結果,幾乎將堂堂鬼王逼入死地。 媚兒退無可退,百忙中單掌擊地,掌勁犁開一條七八尺長的深溝,激得鋪石碎裂,應手濺飛,“符赤錦”被大蓬亂石砸得轉頭擰腰,攻勢為之一挫;媚兒把握機會,提起役鬼令神功,本欲中宮直進,并掌轟她胸膛,最好轟得她回劍自守,這一式“山河板蕩開玄冥”的威力,足以打得她虎口迸裂,長劍脫手,轉念又想: “不行!妖婦奶子雖大,萬一教她胸肋斷裂,倒插臟腑,那可……可惡,這雙沒用的奶子,只有大而已!”良機稍縱即逝,咬牙擊在符赤錦身前兩尺地面,鋪石如硝藥炸裂,猛將符赤錦掀飛,但畢竟非首當其沖,劍尖一帶,在媚兒左上臂拉了道長長口子,濃漬渲透綠蟒袍。 媚兒低哼一聲,倒退兩步拉開功架,終能勻過一口眞氣來,腹間陽丹發動,神采奕奕,周身眞氣流轉,頗有淵淳岳峙之勢,若是尋常長劍,隔空運勁一撞,幾把都盡能斷了,無奈對上降魔青鋼劍這等神兵,卻無此摧枯拉朽的好處。卻聽她揚聲道: “喂!再不停手,要動眞格的啦!”眾人當她是恫嚇符赤錦,只染紅霞明白:她是說給自己這邊的人聽,如無外力介入,停止這場毫無意義的爭斗,為求自保,兩人之間必有I名要倒下。 ——符姑娘到底是怎幺了? ——前輩……為什幺還不出手? (不行!不能……不能再等了!〉 戴著蛛網覆眼巾的高眺女郎肩膀微動,正欲發聲,對面一抹瘦小身影已躍下高臺,擎出背上利刃,“鏘!”架住飛撲而來的符赤錦,刀口與降魔劍刃碰出耀目火花,竟無絲毫缺卷,卻是五帝窟的白帝神君薛百滕! “錦……”老人猶豫一霎,眸光倏凝,低喝道: “符姑娘!再打下去,將有性命之憂,快住手!”雙臂運勁,以食塵將她往后一送,逼退開來。翠明端再不通世練,也知拿刀的對手不同于赤手空拳,不是悶著頭猛刺就能取勝;況且,主人并沒有下令讓她殺了這個猴兒似的小老頭。 嬌腴的白衣少婦拄劍而起,卻未擺出防御架勢,空茫的視線徑投塔頂,詭異得難測深淺,一時間薛百膳、陰宿冥未敢輕近,試圖從她全無道理的舉措中,瞧出點兒端倪來。 鬼先生居高臨下,從老人枯痩如鐵的身形,一路看到他手上的長柄刀,忍著不豫,含笑道:“老神君忽入場中,莫非有什幺見教?” 薛百膳哼的一聲,翻著怪眼,冷笑: “我對你那‘規勸’什幺的無聊把戲沒甚興趣,你這些花樣,我也看夠了,不想再奉陪。我始終知道你不是你阿爹,拿活人同死人比,也沒什幺意思,可惜你自己不知道,你和你爹差得遠了,連模仿他的資質也沒有,只能搞些花俏把式。七玄同盟也好,狐異門也罷,交到你這種人手里,就是‘完蛋’兩字。你弟弟比你象樣多了,起碼是條漢子?!钡吨阜噱\,冷道: “我老人家年月有限,不想浪費辰光,我要帶這女娃娃走,若游尸門沒意見的話。以后有閣下的什幺事,都毋須叫上我?!表馕⑻?,見臺上白額煞壓低笠沿,扭過頭去,沖他擺了擺手,應是答允之意。 鬼先生白挨一陣數落,句句刺耳,全是他不愛聽的,怒火中燒,卻不好當眾破臉,徒顯量狹,強抑殺心,笑道:“神君指教,在下必定銘記在心,殫精竭慮,以求改進。神君去意堅決,我也不敢攔阻,一會兒我讓屬下為您帶路。請?!北还?,余光卻膘向漱玉節。 毋須多此一舉,漱玉節亦知是挺身的時候,清了清嗓,俯首開聲。 “老神君離去不妨,還請留下食塵。待此間諸事議畢,妾身再出谷與老神君會合?!?/br> 薛百塍默然良久,抬頭喟嘆道:“宗主,妳就忒想合并七玄,由五島之主的身份,降為所謂盟主的馬前卒,放著宗祠不顧,甘為野心家驅策幺?”蒼涼痦啞的語聲里聽不出憤怒或憎恨,只覺說不盡的寥落。 漱玉節淡淡一笑?!袄仙窬f,此際并未發生,妾身敢擔保以后也不會?!?/br> 薛百膳疏眉緊蹙,一指方塔上的鬼先生:“妳瞧好了,這等樣人,便與那岳賊一般無二,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符家丫頭是傻了,才會引狼入室,釀成巨災。宗主聰明絕頂,機關算盡,豈能再犯這樣的錯誤?”說到“機關算盡”四字時,切齒之甚,喉底如奔雷滾動,唇齒間彷佛都能嚼出星火渣子來,不知怎的,卻未予人憤怒之感,而是無比沉痛。 漱玉節自知他口里的“符家丫頭”,指的是符若蘭而非符赤錦,料想祭血魔君既與鬼先生是一路,棄兒嶺上調虎離山,借機對薛百媵說了些什幺,也不奇怪;對照老人再現時滿臉不豫,怕是東窗事發,難以善了,才有以食塵刀相托的舉動,一方面是安撫,另一方面,亦是徑行試探。 薛百膳性格雖古怪,行事卻是磊落光明,決心要反,決計不受漱玉節賣好。要是拒接食塵,那是翻臉不認人的意思了,漱玉節反倒頭疼;肯背食塵刀,自當不會違背宗主之命——這點看人的眼力,漱玉節自忖還是有的。 只是到這節骨眼上,她也不得不懷疑起薛百膳的用心,只怕所托非人,反將把柄交到了對頭的手里。萬一薛百膳堅拒交出食塵,甚至打算攜刀返還五島,乃至奪回瓊飛、另立正統的話…… 嫻雅的美婦人微搖螓首,定了定神,從容笑道:“老神君,江湖勢力,合縱連橫,本是常事,因此背上‘數典忘祖’罪名者,恕妾身識見淺薄,實未聞見。胤門主自擁基業,決計不是岳賊可比,妾身亦非符若蘭,老神君若欲先回金神島,妾身日后必親自登門,向老神君稟報今日所議。至于食塵,毋須神君再為妾身背負?!?/br> 薛百媵仰天哈哈一聲,面上卻無笑意,冷哼道:“說來說去,妳是擔心老夫吞了這柄刀幺?妳放心,只消妳說一句,無論是要將食塵插將上去,抑或攜離此間,老夫都無二話。 “妳我之間的舊帳,待回到自家門里,再行清算。老夫乃金神島之神君代行,非是帝窟宗主,本不能越俎代庖,決定食塵刀的去向?!笔窆澣萆造V,余光掠向遠方鬼先生,見他緊繃的面上也略放松了些,正要開口,忽聽薛百媵揚聲道: “……不過胤家小子方才說了,在場的七玄要人,個個都有一次規勸的機會。老夫想借機請教宗主:妳是贊成七玄同盟呢,還是反對?聽了宗主的答復,我才知用不用得上這個‘規勸’……你該要后悔,方才沒爽快地讓老夫帶人離開?!弊钅﹥删?,卻是對鬼先生所說。 他與漱玉節眉來眼去,全沒逃過老神君犀利毒辣、慣見風浪的懾人目光。 在老人看來,漱玉節此舉,直與出賣帝窟無異:分明與胤家小子一路的祭血魔君,能拿瓊飛的安危脅迫自己,何以認為兩人分走兩路后,這幫宵小沒拿別的好處或罩門,對漱玉節軟硬兼施,威脅利誘? 這就是他倆之間最大的不同。薛百膳在心中暗嘆。 白島是不能收買、無法裹脅的,便以瓊飛的性命也不能,但漱玉節顯非如此。她之所以力抗岳宸風,蓋因岳賊只想將她變作床笫間一具供他yin樂、千嬌百媚的誘人胴體,漱玉節的野心絕不容許它發生;但在鬼先生的野心藍圖里,她卻自以為看到了機會。 迷惑聰明人最好的辦法,不是使她變笨,而是變得盲目。 祭血魔君向他透露的秘密縱使為眞,能不能一舉拔掉漱玉節,使她失去既有的一切,尙在未定之天;老人對宗主的狡猾、心計頗有信心,她總能找到借口從容脫身,或透過匪夷所思的利益交換,令丑聞的傷害減至最低。 所謂“脅迫”,不過是漱玉節替自己找的借口罷了,她早一頭栽入這場野心游戲,盲目競逐更高的權力——若眞有的話。如果胤家小子看透了這一點,以此為陷阱,誘她泥足深陷而不自知,那幺手段確實是高;若他以為漱玉節是屈服于陳年臭史,才不得不俯首帖耳的話,那他本質上就是個蠢蛋。 (該死的老匹夫?。?/br> 鬼先生遙望老人投來的眼神,那赤裸裸毫不遮掩的輕蔑令他狂怒已極,須得攢緊拳頭,才不致失態色變。 他以更加苛烈的目光戳刺著白衫烏紗的美婦人,除了給予壓力,要她立即解決這枚燙手山芋之外,一邊開始認眞考慮起來,當此間一切塵埃落定,他穩坐七玄之主的寶座之后,要怎生對她豐熟欲滴的嬌美身子施加懲罰,權作對薛百滕這老混蛋的連坐。 漱玉節自不知他心中計較,俏臉含春,依舊一派從容,擎出腰間的細劍玄母,一躍而下,筍芯兒似的緞面鞋尖輕巧落地,宛若仙子凌波,旋過魚尾似的大蓬裙襬背紗,微笑道:“老神君既然問了,妾身自不能不答。我帝窟五島,贊成七玄結成同盟,共存共榮,共御外侮!” 薛百膳雖不意外,畢竟難掩失望,橫刀當胸,立開門戶,嘆道:“宗主這個回答,至少不能代表我金神島。老夫今日,甘冒‘以下犯上’的罪名,須規勸宗主,懇請宗主收回成命!” 漱玉節笑道:“這些年來與老神君攜手抗賊,都忘了上回切磋武技,是什幺時候啦。該有……十幾年了罷?”笑意溫煦,口吻親昵,誰都不懷疑她在自家院里,與感情甚篤的長輩喂招印證時,定然是這番光景。 然而,經祭血魔君揭秘后,薛百膳驀地想起在江邊圍殺岳賊時、以“靈蛇萬古唯一珠”貫穿其胸的覆面女子,當時便覺身形眼熟,似非生人,此際更無疑義。若激玉節已得肖龍形眞傳,使得完整的“天姿惡劍”,帝字絕學為其所克,此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