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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幾處大xue止血,撕開衣擺塞墊裹創,以免生生流死了他。 “西山道無回谷,醫毒雙絕的隱世岐宗‘天涯莫問’,聽過沒有?谷內有種萬靈藥,就叫‘天涯莫問’,號稱世間諸毒、盡皆可解——當然是吹的。谷里的人告訴我,世上的毒有六七成,只要服下此丹,拖到毒藥藥力失效,便可保住性命。 “這藥的道理簡單得很:一邊拖住不讓你死,一邊加快毒性發散,當然什么都能解,可不是真正的萬靈藥,有靈也有不靈的。能有對癥的解藥吃,我絕不考慮吃這個?!?/br> 他轉過頭去,逕對劇烈痙攣、呃呃作聲的云接峰道:“云總鏢頭,我知你聽得見。這藥能解蠍毒,可你得撐住才行。捱過這苦,你的命就撿回來啦,千萬不要放棄?!?/br> 陳三五當然聽過“天涯莫問”。行走江湖之人,誰都想帶一枚這傳說中萬毒必解的靈丹,遇得有事,一枚便是一條性命?!昂鸂?,你怎么會有這種好東西?” “朋……朋友送的。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像是隨便說謊騙你的那種人嗎?” “先承認你就是你朋友……啊啊啊??!疼啊——!我……我那兒有傷……” “沒傷我壓你干什么?撓癢癢么?”老胡笑咪咪。 “這‘天涯莫問’人家給我一瓶,這些年救人的、自吃的,七除八扣,也就剩三枚啦。這玩意兒解旁人的毒六七成,你猜解自家蠍毒有幾成?我聽諸鳳琦那白癡顯擺時,憋笑憋得腸子都成麻花辮了?!?/br> 先前胡彥之捂口嘔黑血,其實正悄悄吞服“天涯莫問”,旋即吐氣調息,推動藥效,才未死于諸鳳琦暗算。他自服一枚,又喂了云接峰一枚,這瓶原本不知有幾枚、號稱起死回生逢毒必解的萬靈藥“天涯莫問”,如今便只剩一枚了。 “是了,陳三五,你方才劈死諸鳳琦的那手帥得很哪?!边@回老胡的佩服之色可不是裝的,斜乜向陳三五的目光充滿“哼哼,你也挺不簡單嘛”的曖昧不明,伸指在他身上戳來戳去: “叫什么名目來著?” “是……哎唷……是中的天元刀?!标惾鍎訌棽坏?,躲不了也擋不住,被戳得又癢又疼,呲哇亂叫?!拔規煾敢矝]練成,龍妻觀兩百年來,說就成了我一個,我師叔說我可以用‘地水天刀’這個尊號……可我也沒闖出點什么,還坐牢刺印,給他們丟臉?!?/br> 以胡彥之見聞廣博,真沒聽過鄲州龍妻觀這門派。然而中,光是地元刀勁便已剛猛非凡,刀法更是精妙,陳三五以一敵多,猶能談笑四顧;有此技藝卻名不見經傳,無論門派或人物,也只能說是奇事一件。 若說地元刀乃上乘刀法,那么駕馭沉水古刃的水元刀,便是足堪問鼎一流高手的奇技。換作自己,一旦對上那柄既輕又重、既柔又剛的怪異巨刃,也決計討不了好,更別提天元刀的隔空刀勁,一丈之內透體而出,實刃竟不能阻,直是駭人聽聞的武技。 “其實天元刀我也還沒練透?!?/br> 陳三五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突然又恢復了原本的惺忪睡眼,語聲咕噥,越說越低?!笆共怀龅购?,使完莫名累人,昏昏欲睡,一睡……便要睡上幾天,師叔說演武不妨,打……打架千……千萬別用……”頭一歪不說話了,片刻響起斷續輕鼾,真的呼呼大睡起來。 “放心罷,剩下的就交給我……你作死??!” 胡大爺氣得褲底都快燒穿了,揪他衣領,照面就是兩耳光,陳三五臉腫得豬頭也似,咂咂嘴呼出一個口水泡泡,當真是叫也叫不醒。附近還有沒逃遠的青、玄二帶,見此間沒了動靜,紛紛回頭,十數人零零散散地從四面八方來,平日胡彥之自是不懼,眼下卻連站立都費氣力。 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越浦方向的地平線彼端忽起塵沙,大隊馳來,馬上騎士全是金環谷的服色,乃是鬼先生安排的另一支援軍——胡彥之這才想到,諸鳳琦乃是私自行動,云接峰恐怕才是前來捕捉自己的主力,而非諸鳳琦之援軍;還備有一支增援云總鏢頭、以防不時之需的新血,似也合情合理。 云接峰所中毒性劇烈,雖服下“天涯莫問”,兀自痙攣抽搐,難以開口。新來的這批援軍下馬散開,聽了現場生還的青玄二帶七嘴八舌報告,又將胡彥之團團包圍。 老胡不由得苦笑:“我都快被圍出心得來啦。無奈絕招出盡,虎落平陽,竟栽在這些跳梁小丑之手?!眳s沒打算束手就縛。 鬼先生為擒住他,不惜對無辜的萬安邨出手,連他一向看重、相依為命的策影也要以飛云步弩除之,陳三五若然落入兄長之手,有死無生不說,只怕還要受盡苦頭。陳三五拼著陷入昏睡的重大缺陷,也要拼盡余力使出天元刀,所恃無它,不過就是相信自己而已,萬萬不能辜負。 胡彥之覷準時機,搶過一把飛云步弩射倒幾人,扛著陳三五揮劍步戰,一力突圍。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令人心灰的戰斗。 敵眾我寡、身披裂創,更別提負著一名昏迷不醒的漢子,胡彥之奪馬的企圖一眼即被看穿,被弩箭偷襲所造成的混亂,僅持續不到半盞茶的工夫,扛在肩上的陳三五不慎遺落在某處蜂擁而上的戰團間,手里的長劍也已斷折。 胡彥之視線模糊,在周身層疊的人影中揮舞拳頭,卻漸漸無法觸及目標;四周包圍的人東推他一下、西絆他一跤,鬨鬧不止,卻持續著戲耍精疲力竭的獵物的游戲—— 老胡倒地時,被一桿結實的木棍毆擊背門,新創迸血,痛得他眼冒金星。他此生幾乎不曾絕望過,然而此際絕望卻攫取了他……直到那聲震天虎嘯響徹荒野。 濃烈的獸臭隨風刮入,金環谷眾人哀嚎不斷,四散奔逃。老胡勉力撐起了上半身,眼前映入一雙紅艷艷的精致繡花鞋,沾著些許新泥的鞋幫子渾圓可喜,裸出繡鞋的腳背白皙晶瑩,肌膚如玉。 他還沒想起在哪兒見過這么一雙完美誘人的雪足,繡鞋的主人已攏裙蹲下,盈盈笑道:“胡大爺,對不住,我們來晚啦。都怪我口才不好,花了忒多時間,仍未說服兩位師父莫同我來冒險?!?/br> 老胡認出她的聲音,不覺微笑,終于安心閉上眼睛?!肮⒎蛉?,看在你來得這么及時的份上,我就不同你計較啦。那邊有個穿赭衣系青帶、一臉欠揍相的雞窩頭昏迷不醒的,是我……咳咳……算是兄弟啦。麻煩你照拂他?!?/br> 符赤錦噗哧一笑,眼波盈盈,抿嘴笑道:“聽起來不像啊。他欠你多少錢?” 忽聽一把柔潤動聽、偏又嫻靜如冰的嗓音道:“你快去找,我來照看他?!狈噱\笑道:“便宜你了,胡大爺。別欺侮我小師父啊?!毕泔L飄動,片刻便去得遠了。 老胡被翻了過來,除去腰帶、敞開內外衣衫,一只柔膩的小手按了按他背門紅腫發燙、兀自滲血的刀創,刺癢、微疼,卻沒教他覺得痛苦不適;動作稱不上溫柔體貼,有的只是認真確實,涼滑膩潤的指觸撫過他微微發燙的身體,傾倒酒液清洗傷口、仔細按壓拭乾,涂上清涼鎮痛的金創藥膏,再撕下內裳裙擺替他裹起傷口。 他依稀嗅得她肌膚的香澤,還有裙布上淡細的體溫——他一直以為她全身上下該是微涼的,像是某種玉,這才想起那時將她橫抱在懷中時,那臂間香香的溫熱。 “你再動著鼻子,看來便像是條狗?!弊响`眼淡淡說道。 “還不算很像?!崩虾槐菊浀溃骸俺嵌溟L頭頂?!?/br> 忽聞“哧”的一聲,胡彥之趕緊睜眼,見她抿著淡櫻色的嘴唇,扼腕道:“不帶這樣的啊,下回要笑你得先說……要不再笑一下,剛才沒看到??!”紫靈眼哪里理他?勻凈的瓜子臉蛋上波紋不驚,垂覆右眼的一綹長發烏潤如緞,因粉頸低垂之故,似抵鼓脹脹的襟口,從仰躺著的角度老胡看不見發末,只映得滿眼渾圓飽滿的乳廓。 紫靈眼取出一卷寬約寸許的素凈棉布,繼續替他處理身上的零星外傷。老胡頗感興趣,故意問她:“有裁好的裹布可用,干嘛撕裙子?”紫靈眼沒聽出話里的輕薄意味,一邊處理創口,邊留心周遭情況,隨口道:“……這也是裙子?!敝钡桨帽凵现畟?,才吁了口氣,在轉向下一處傷口前,想起要把話說完才行: “本要做裙子的。寶寶錦兒說可能要給你裹傷,匆匆裁了,耽擱了點時間?!?/br> 胡彥之見這棉布每條長不過兩尺,果然是從衣的布材中剪下的,笑道:“這把剪刀挺利的?!彼臼菦]話找話,過往見漂亮女子,上前搭訕總這樣開場,越是毫無道理、天外飛來一筆,越容易吸引對方的注意。 但凡對自身品貌、家世稍有信心的,無不是周遭人掌心里的明珠,從小到大聽過的藉故攀談,不知凡幾,不管說得什么,多半白眼一翻,掉頭便走。老胡擅以奇兵突入,先引得佳人注目,其后備有十七八套說帖,惹其惱怒者有之、挑起好勝心者有之,花樣百變,足以應付各式美女心性。 不料紫靈眼嘆了口氣,道:“磨過頭啦,不好使。沒剩幾分刃口?!?/br> 老胡聽得一愣,沒想到居然是常裁衣的。符赤錦也煮得一手好菜,這游尸門的養成,難不成專出賢妻良母?一下進入這么日常的對話,簡直從來沒有過,老胡本欲撓撓腦袋,一動才覺疼痛,嘶的一聲呲牙:“不……不如換把新的?” 紫靈眼淡淡一笑?!皩殞氁策@么說?!币娎虾抗庹秮?,蹙眉: “怎么?”胡彥之本想說“沒什么沒什么,是你笑起來太好看”,不知怎的,忽覺此說既失禮又無聊,小孩似的,想了一想,正色道:“聽說并州的剪子快利,也很耐磨的,換把稱手的罷?!?/br> 紫靈眼又替他包好一處,搖了搖頭:“那舊的怎辦?”想起開頭的問題還未答完,趁著著手繼續包扎的空檔,慢條斯理道:“我沒想你受這么大片的傷,裁得不夠?!?/br> 饒是胡彥之反應奇快,轉了轉腦筋還差點卡住,才會過意,她答的仍是撕裙子那事,心中苦笑:“我只是想口頭占占你便宜啊,別這么認真?!蹦窟h眺,見金環谷的生力軍被白額煞殺得七零八落,還說什么“形勢逆轉”,簡直潰不成軍,連不遠處的符赤錦與陳三五身畔,都倒著幾具新尸,那些個欺她貌美體柔、應不棘手的白眼狼,可說是死得半點也不冤枉。 掛川寺一戰后,“玉尸”紫靈眼的威名可說震動金環谷,一眼殺卻排名四大玉帶之首的“目斷鷹風”南浦云,哪里還是個人?根本吸血蜘蛛狐貍精一類,世間毒婦,遇上要潑黑狗血的。 眾人這陣子一見白膚紫衫的長發美女便發毛,自游尸門師徒三人殺入戰場,只紫靈眼這廂無人敢近,連遠處拼殺逃命著的都背轉身去,打死不往這個方向投來一瞥,免得被吸成乾尸,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多虧玉尸的好名聲,紫靈眼的動作并不甚快,說是慢郎中也許更適切些,若敵人如急驚風般卷殺過來,首尾難顧,怕也只能扔老胡在一旁慢慢放血了。她仔細包扎妥當,直起蠻腰,轉頭輕咳一聲,雪白剔透的玉頰有些酡紅,低道:“你……你快把衣衫穿好?!?/br> 老胡正以欣賞的眼光,打量每處繃帶上小得出奇的系結,雖說不上美觀,只是每個都一般大小,連結紐纏穿處的細部都幾乎一模一樣,心想難怪搞了忒久,這到底是怎么樣的一種怪習慣,抬見她彆扭的模樣,順著她刻意避開的方向,低頭瞧見自己袒露的上身,想起曾聽符赤錦說“我小師父看不慣男人赤身露體”,差點噴笑出聲: “你這反應也太慢了罷?都裹了多久,這才羞!”忽覺她不只外表年輕,連舉止都像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卻并不幼稚。該說是……很懂事的小女孩罷?唯恐她尷尬,更可能是怕被她問起為何發笑時自己尷尬,硬生生忍住笑,勉力著衫,掙扎欲起。 “你這樣傷口會裂開的?!弊响`眼阻止了他,舉目四望,見不遠處的林蔭間有輛篷頂馬車,車廂后垂覆著黑布吊簾,不惟車頂廂體髹成烏沉無光的墨黑色澤,連輪子也是黑的,只軸輻內側是朱紅色,棄置于林翳間并不顯眼。她初至時急于救人未曾細看,此際一想,印象中那處似乎一直都有團模糊的烏影,那車是一早便擱了在那里的。 猶豫片刻,紫靈眼輕輕掙開老胡的握持,細聲道:“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去就回?!逼鹕肀枷蛄值?。胡彥之阻之不及,強迫自己歇了一霎,掙扎起身,在地上摸了柄單刀,一跛一跛往陳三五那廂踅去。 他倒不是故意想惹紫靈眼生氣,硬要起身亂動,實是擔心陳三五之傷,再者沒了“玉尸傳說”的光環籠罩,死賴在地上,難保不會有宵小混水摸魚,趁機砍一刀邀功。以胡大爺威震金環谷的往歷,只消手持兵器、起身走動,多半沒人敢動這歪腦筋。 符赤錦正愁怎么帶上陳三五,一見老胡,登時眉花眼笑:“胡大爺好仗義啊,關心友朋,不惜傷體,冒死來扶,令人感佩?!崩虾菪Φ溃骸肮⒎蛉四氵@四字駢文一搬一大套的,怎聽來像祭文?” “這套胡大爺不愛,到時給你換套新的?!绷家话櫍骸拔倚煾改??”忽見前方林間沙土飛揚,一駕漆黑馬車調轉回頭,掀塵而來,車轅座上一抹凹凸有致的淡紫衣影,握韁的模樣甚是嫻熟,烏發迎風飄動,卻不是紫靈眼是誰? 老胡騎御俱精,光瞧她不靠鞭子驅馬調頭的工夫,忍不住喝了聲采,卻見符赤錦眉頭蹙得更深,面上微露迷惘,心頭一凜,低聲問:“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