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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出逄宮承接過大跋難陀寺湛光和尚的秘讬,甚至連如何使蓮臺崩塌的方法亦了如指掌;接下來,只要暗示“姑射”征用蓮臺即可。 而征用蓮臺是老人自己的主意。當時遲鳳鈞列了幾個能支援論法大會的寺院建筑,是他從中選了大跋難陀寺,無論誰來,結果恐怕都是一樣。遲鳳鈞暗示過他,或者在他決斷之際有過什么推波助瀾的舉動么?老人仔細回想,并未找到足以支持懷疑的印象。 這不足以洗清遲鳳鈞的嫌疑。但,說不定這便是“幕后之人”的盤算,讓老人開始懷疑起身邊的每一個人,認為自己已窮途末路,然后被逼著賭上一切,豁命一擊…… 那你就錯了,“權輿”。 在做為“古木鳶”之前,我先是武烈帝的股肱、鯤鵬學府的最后明宗、威震東洲的兩大軍師之一,異人此世唯一的智謀之傳、被稱作“龍蟠”的男子,不是能用熾焰驚響任意驅策的傷獸!拿出你的敬意來,然后,我會給你一個屈膝俯首的機會,讓你明白自己惹上了什么樣的對手! “接下來,你的任務就是留在這里,等待機會?!薄暗却龣C會……做什么?”遲鳳鈞有些茫然。 老人沒有回答,從懷里取出一只錦囊?!澳饺萑釙掷m擾亂你的意志,一點一滴瓦解你之醒睡、饑飽、寒暖、張馳等感知,使你無法思考;到最后,無論他問什么,你都將如實回答,等驚覺時話已出口,無可挽回?!边t鳳鈞“骨碌”地吞了口唾沫,背脊發涼。老人的話幽如鬼魅,然而經過連日光景,他毫不懷疑慕容有此能耐。囊中所貯,想是鶴頂紅一類的劇毒罷?走到這一步,這是唯一能守住秘密的辦法,老人沒趁今夜會面親自滅口,已足見情份。 “屬下已有覺悟?!彼硕ㄉ?,正欲拿取,老人手腕一收,復將錦囊握入掌中?!斑@囊里裝的,足以使你開脫一切罪責,從你加入“姑射”起,我便為你備好了這條脫身計,你看一眼就能明白?!薄懊摗撋碇??” “你該不會以為,我從沒想過“姑射”失敗時,要如何善后吧?”遲鳳鈞一直認為那個答案應該是“一死而已”。誰會為一群抱著死志的既死之人預留后路?“倘若我愿意,隨時能讓你們任一個人全身而退。即使是現在依然如此?!崩先溯p描淡寫,卻比教千軍萬馬齊列眼前,更令遲鳳鈞震撼。 (一切……仍在他的算計中?。┅ぉみ@便是東洲首智、武烈帝麾下軍師的能為! 他不由得挺直了背脊,忍著頭皮陣陣發麻,肅然道:“請主人交付任務?!崩先宋⒉[的銳目里迸出一絲激賞。 “我已教過你應付慕容柔的手段,你要持續抵抗他那些無聊細瑣的小花巧,直到被一舉突破,再無法堅持。這個過程不會太舒服,你要做好準備?!焙貌蝗菀谆謴偷男判捻汈чg又被動搖?!盁o法堅持……那之后呢?屬下該當如何?”遲鳳鈞瞠目結舌。 老人一笑。 “把一切都告訴他?!?/br> ◇◇◇ 耿照終究沒告訴染紅霞,何以她會是整件妖刀陰謀中,已知的最大破綻;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在于染紅霞并沒有打破沙鍋璺到底。 那夜談話至此,飽餐后的濃重睡意襲上了女郎嬌倦的身子,她捏著耿照的衣角枕著肩,應答隨著慢慢闔上的彎睫益發含糊,散亂的單詞逐漸變成毫無意義的咕噥,被情郎輕放在腿上,蜷著嬌軀沉沉睡去,睡到翌日午后方才起身,似忘了前夜談話的后半段。耿照不欲打擾她休養,自未再提。 染紅霞長年練武,本就十分壯健,復有蠶娘秘授的天覆神功,在地宮中待得兩日,元氣已大見起色。 地宮中無柴薪可生火,自非療養之地。耿照見她恢復些許氣力,手掌按住玉人背門,以碧火真氣刺激天覆功運轉,在沉入水瀑前臂圍一緊,將她玲瓏浮凸的胴體擁入懷中,低頭堵住柔軟的唇瓣,不住度入氣息,摟著她潛過千鈞瀑簾,一口氣泅至潭邊。染紅霞雙目緊閉,掛著水珠的面龐彤勝棲霞,一向剛健婀娜、緊繃如百煉的薄鋼,柔韌而富彈性的身子,此際卻溫軟如綿,小鳥般偎在他懷里,仿佛全身都沒了力氣。 耿照松開她的櫻唇,心底隱有幾分不舍,只覺懷中玉人渾身火燙,非比尋常,直覺她并非身子不適,強抑著胸膛里的鼓動,抄著她的膝彎橫抱而起。染紅霞“嚶”的細聲嬌呼,卻未睜眼,依舊臥于他肌rou賁起的赤裸胸前,將guntang的小臉埋入頸窩。 耿照行至水潭附近的小屋,起腳“砰!”踢開蓬門,屋外鮮濃的草青水氣隨風卷入,陽光被兩人身形所遮,只余滿室深幽,剎那間竟生出合巹交杯后、擁美入洞房之感。如非掛念她創傷未復,直想分開那雙修長筆直的玉腿,再痛嘗她誘人的嬌軀幾回。 總算他一力把持,未做出什么沖動之舉,將女郎濕衣除去,細細擦干身子,小心放在干草鋪就的榻墊上,調整她螓首枕處的疊衣,覆上外袍保暖?!凹t兒,”他踞于草墊旁,伸手理她濕濡的發鬢,嘆息道:“將來咱們洞房花燭時,我還想這般抱你?!?/br> 染紅霞玉頰酡紅,兀自閉目,不欲與他相對;姣好的唇抿忽地一勾,露出促狹似的狡黠神氣,佯嗔道:“你才不想抱我。你想對我做很無禮的事,而且很……很下流?!比炭〔蛔?,依舊緊閉美眸,仿佛這樣就能自外于他“無禮下流”的想像,負氣似的模樣益發可人,成熟的胴體洋溢著懷春少女般的誘人風情。 耿照口干舌燥,腹下仿佛燒著熊熊烈火。他渾身上下僅余一條貼身的犢鼻褲,胯間怒龍昂起,似將擠裂而出;回過神時,一只手已探入充作被褥的外袍底下,guntang的掌心熨上女郎光裸的腰肢。 染紅霞渾身劇顫,似被燒紅的烙鐵所灼,身子一彈,本能往榻里瑟縮,唇間迸出一短聲驚叫,又像連自己也嚇一跳似的抿住,一雙翦水瞳眸睜得晶亮,透著不假思索的驚恐。 這就是他留在紅兒身上的痕跡,耿照想。 他們都以為、或由衷希望那已經過去了,其實并沒有這么容易。染紅霞回過神來,一瞬間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向后縮退的動作硬生生止住,似想開口安慰或解釋什么,但也只動了動,環著外袍的雙手緊掩著胸,裸背依舊靠著夯土墻,泫然欲泣的表情一現而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奇異的緊繃。 耿照意識到自己的表情必定非??膳?,就像被獵矛貫穿的野獸,迸出的嘶吼最是嚇人。他松開拳頭,卻想不起自己何時攢緊五指,將動作放輕,慢慢自草墊邊起身,退向門口。 “我不是……”開口才發現喉音喑啞。染紅霞卻搶先截住話頭,盡管仍帶一絲難抑的驚顫。 “我知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彼銖姅D出一抹微笑,蒼白得令他想落淚。 “等我好了……就給你。我是你的……從頭到腳都是,你想怎么要都行。只是現在我受傷了,有點兒疲累,你讓我歇會兒,好不好?”耿照一逕點頭,沉默地退出了小屋。 而永遠都是染紅霞先恢復過來。 第二天清晨,谷中薄霧初散,他在滿山遍野的鶯啾燕囀中蘇醒,映入眼簾的,除了金黃燦爛的晨曦,還有一張比晨曦更加耀眼的笑靨。隔著半開的破落柴扉,他倚著屋外的夯土墻,與擁著外袍坐在屋內一側的半裸玉人四目相對,染紅霞一邊從袍肩隙里伸出玉一般的皓腕,尖細纖長的五指幾能透光,努力理了理紊亂的瀏海,既害羞又正經地沖他笑了笑,才剛剛擺脫睡意的喉聲帶著些許鼻音,黏膩得惹人憐愛?!霸??!?/br> 他忍不住失笑,心頭既感寬慰,復覺痛楚。他究竟何德何能,能擁有這般美好的女子?她的美好遠勝他所知所有,而如此不美好的自己,又該如何撫慰她、包容她,一如她為他所做? 耿照沒有答案。所以只能盡力做他做得到的。 “魚生吃膩了罷?二掌院今兒,想換什么口味?”“嗯,讓我想想?!比炯t霞一本正經地抱臂支頤,居然認真考慮起來?!褒埜硒P髓子虛烏有,就不為難你啦;豹胎鯉尾倒不算罕見,怕是小瞧了你;猩唇熊掌的模樣太可怕了,我不想吃。鸮炙聽人說就是烤貓頭鷹,光想到就沒什么胃口?!惫⒄湛嘀粡埬樀溃骸捌骛}八珍里二掌院就嫌了七樣,想來是要吃“酥酪蟬”了?!?/br> 染紅霞雙掌在袍里一合,發出“啪!”的清脆響聲,不意動作稍大,環裹的外袍滑落些個,裸出一雙渾圓剔透的雪玉香肩。 “是啦,就是酥酪蟬,我想了半天老想不起來。無論這道菜多美味,我是萬不敢將蟲子吃進肚里的。小時候生病,我見了藥方里的蟬蛻,死活不肯吃,據說后來是奶媽給我做了蟬蛻猴兒,我一歡喜才吃了藥?!彼剖菓涯钇饍簳r情境,不覺露出微笑: “連蟬蛻都不成,別說是整只蟬啦?!薄跋s蛻猴兒”乃是一種童玩,以辛夷與蟬蛻兩種藥材制成?!靶烈摹奔词悄咎m花的花蕾,通體裹滿了銀色細絨,恰可當作毛猴兒的軀干;“蟬蛻”則是蚱蟬羽化后蛻下的外殼,剪下兩對腹足充當猴兒的四肢,吻部即為猴頭。 耿照見她微瞇著杏眸,笑容溫柔中透著一絲淘氣,不由看癡了,片刻才回過神來,笑道:“客倌有所不知,“酥酪蟬”卻不是蟲子,而是種精制的酥酪,頗類乳飴,香甜溫潤,入口即化。只是外表制成蟬腹的模樣,才喚作“酥酪蟬”?!比炯t霞抿嘴笑道:“掌柜的如數家珍,貴寶號肯定有賣。且來一盤嘗嘗,看是不是真的香甜溫潤,入口即化?!惫⒄彰Σ坏戰垼骸岸圃呵嗵煸谏?,這八珍的名目、材料錄于本城執敬司的簿冊中,人人背得滾瓜爛熟。小的連侍席傳膳的資格也無,真沒見過這等珍饈?!?/br> 染紅霞憋著笑,死撐一副客倌作派,點頭道:“瞧你說得可憐。既然如此,也只好就地取材,勉強來一道鯉尾湊合罷。就算那水潭里沒有鯉魚,隨便捕條白鱗魚也成?!?/br> 豈料耿照的臉垮得一塌糊涂,都快哭出來了。 “客倌又有不知,奇饈八珍里的“鯉尾”指的非是鯉魚,而是穿山甲,古書中喚作“鯪鯉”的便是。這穿山甲掘地成xue,全靠尾部清掃泥土,故肌rou異常結實,裹于厚厚的油脂之下,柔韌彈牙,且富有濃厚脂香。以醬反覆浸涂使之入味,再縛上香草,裹以調了膏油酥脂的泥灰,用炭火燒炙,待醬、脂交融,滲入rou中,滋味更是……” “喂,再說我要翻臉啦?!比炯t霞俏臉一沉,悻悻道:“明知這兒沒得吃,凈說來饞人做甚?”“是、是?!惫⒄杖绦Φ溃骸昂现圃菏浅阅伭撕吁r,這好辦,小的給您弄些山珍野味來?!比炯t霞噗哧一笑,嬌嬌瞪他一眼:“這話還算中聽?!痹掚m如此,捕獸卻沒那么容易。谷中無有弓箭獵網,就算要布置陷阱,且不說材料難覓,便是獸夾繩弓俱都齊備,也須花費時間觀察野獸出沒的痕跡,才能在正確的獸徑撒下天羅地網。要是捕獵如此輕巧,還要獵戶何用? 耿照先采了些果子給她充饑,四下尋找獐兔之類的小獸,可惜這日三奇谷中的走獸仿佛預聞風聲,不見一只半頭出來晃蕩,直至日漸西斜,仍是一無所獲。耿照隨手拾了根拇指粗細的長枝,折去枝蔓雜蕪,充作打草之用,心中不無感嘆:要是藏鋒未遺落在蓮臺底下就好了。有利器在手,哪怕剖刮去毛,也比潭邊撿拾的尖石片好使。 可惜他連“剖刮去毛”的機會也無。 回到小屋時,染紅霞正披著外袍,俏立在門扉邊迎接,遠遠見他空著手胡亂打草,也不失望,雙手圈在口邊甜笑道:“辛苦啦。一會兒我給你捏捏骼膊?!惫⒄湛嘈Γ骸凹t兒,看來獵戶也不甚好做,我還是比較適合下水捕魚?!比炯t霞笑道:“最多我們不吃山珍。待月頭升起,貓頭鷹出來了,不定能弄頭“鸮炙”嘗嘗?!惫⒄毡揪褪菬o爭的性子,得失心淡,見她毫不在意,心頭歉咎略消,正欲笑話幾句,忽見草叢里掠過一抹灰影,還未動念,身體已搶先反應──左肩驟斜,指尖貼地抄起一枚鴿蛋大小的圓石,扭腰旋臂而出!脫手的石卵勁如響箭,筆直射入草叢,可惜灰影搶先一蹬,一雙柔軟的長耳逆風飄揚,瞬間又沒入樹影。 “兔子!”染紅霞失聲驚呼,而耿照的第二枚飛石已然脫手,動作一氣呵成如相鄰的兩人以極小的時間差接連擲出,毫無停頓。 可惜暗器求的不是快,而是準。 耿照擁有超人的五感,目力不遜盡得“翼爪無敵門”真傳的羅燁,身負碧火功絕學,復得鼎天劍主之助重鑄筋脈,這兩枚石頭擲實了,能打死一流好手。無奈于捕兔一節,未必及得上經驗豐富的老獵戶。 眼看兔子要逸出視界,他幾無停頓地抄起第三枚,耳畔“颼”的一聲風快,灰白色的殘影與兔子跳躍的軌跡差一毫便要相疊,竟是染紅霞出了手。 她身子尚未復原,手勁與耿照天差地遠,準頭卻強得多,水月停軒雖不以暗器聞名,畢竟也是玄門正宗,非是耿照這等半路出家的門外漢可比。 耿照擔心她勞累傷身,豈料轉念間染紅霞已連擲兩石,粉頰酡紅,美眸放光,顯是好勝心起,不覺失笑;見她一手比一手更近,心念微動,索性不與兔奔較準,雙手往地上一抓,大蓬碎石含沙如龍卷風般轟去,當中一縷灰芒穿過,半空里脫兔忽地滾落,已然中招。 “我的!”染紅霞興奮回頭,紅撲撲的玉靨分外可人,不待耿照答腔,便要穿出竹籬撿拾;奔出兩步,雙腿驟軟,被趕上的耿照及時攙住。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