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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里沒有開空調,掛在后視鏡上的茉莉花串香就顯得格外濃郁。。 韓其開了窗,風帶著山林和海的味道吹進來,阮頌撥了撥耳發,只覺耳朵和臉被側面的太陽曬得發燙,終于到了上山的路,盤山公路曲折盤旋,好在大早上車不多,不到二十分鐘,車子就在在玫瑰公墓停車場停下來,韓其道:“到了?!?/br> 阮頌連忙先下了車,很自覺打開后車門去拿東西,她先捧起那竹編的露楚,一個個都還很乖巧待在里面,沒有亂。 韓其道:“禮盒一并拿出來?!?/br> 阮頌嗯了一聲,轉身才想起手上還有東西,便回過身來,低頭請韓其先拿一下露楚。 韓其伸出手,接過一瞬間,看到了她微紅的耳朵和臉。 他原本肅然的目光柔和了兩分,站在一旁等她拿到東西過來,這才說:“走吧?!?/br> 玫瑰公墓顧名思義,里面種滿了紅玫瑰。在南邁的風俗里,神兵天將都是紅色盔甲,所以遍地紅玫瑰,也寄托了將親人接引上天的祝福。 天色尚早,朝陽還未褪色,紅彤彤掛在山頭,在公墓入口,有早起的婦人老人在賣祭奠用的檀木花和白玫瑰。 韓其手上的竹盤沒有給她,阮頌捧著那個一尺見方的軟綢禮盒跟在旁邊,不知道里面裝的什么,很輕。 走到快要入口時,韓其道:“去買些花吧?!?/br> 阮頌應了一聲,走了兩步,想起關鍵的,沒錢。 她又走回來,韓其瞥了她一眼,沒說話,單手取出錢夾。 阮頌接過來,打開一瞬間,看著里面整整齊齊的大額鈔票和限量定制卡,陡然而生龐大的差距,借錢的念頭在腦子里呼嘯而過,翻來覆去。 錢果然生邪念。 阮頌咽了口口水。 ——這公墓里人跡罕至,怎么隨身帶這么多這么多錢出門,但凡她是個有歪心思的,到時候他恐怕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韓其看她。 阮頌只覺自己被那雙黑沉沉的眼睛看穿了一般,她現在真是在想什么啊,不由面上一熱,忙走開了去。 韓其看她慌亂走開,卻仍沒擋住再度泛紅的臉,食指若有所思般敲了敲竹盤,惹得里面幾顆精致的小點心翻了個滾。 賣花的婦人和老人們見阮頌過來,都開始大聲招呼,阮頌看著她們,目光忽然定住,她一直走過去,走到了最里面的一個位置,向一個臟兮兮的衣著破舊赤足女人去了,也不還價,那婦人終于賣出去,感激站起來,向她行禮再謝,阮頌又從兜里掏出什么給她。 阮頌很快捧著半籃子花回來,擠擠挨挨抱在胸前,白生生的襯在臉頰旁,顯得一雙眼睛漂亮極了。 韓其看她走近,忽然問:“為什么要買她的?” 阮頌知道這是問她為什么要去買那個年輕女人的花。 她舔了舔嘴唇,以為他嫌棄那女人的衣著,忙道:“這花我看了是干凈的,新摘的?!?/br> 韓其道:“可憐她窮?” 他目光顯露出覺得她自不量力的神色,在南邁從來不缺少的就是可憐和貧窮??蓱z甚至成為一項專門的工作,在這些墓園的人,哪一個不是將自己捯飭得臟兮兮可憐巴巴老態龍鐘,如此容易被騙讓韓其有些看不過去。 “還是覺得自己很聰明,自作聰明的人——”他的話忽然都停住了。 只見那婦人幾乎連著紙一口吃了阮頌給她的小點心,又彎著腰解開衣服,在她臟兮兮的衣服下面,還藏著一個皺巴巴的小嬰兒,她吃了東西,立刻微歪著身解開了扣子,給自己的孩子哺乳。當媽的吃不飽,根本沒有什么奶水。小嬰兒吧唧吧唧嘴的聲音又大又響。 沒有一個孩子能抵擋關于母親的一切。 韓其重新看了阮頌一眼,輕輕說了一聲:“走吧?!?/br> 兩人向公墓深處走去,迎面而來密密麻麻的墓碑,連陽光也清冷起來。韓其走在前面,阮頌抱著花在后面。 到了最深處一座墓碑。 韓其停了下來。 深色墓碑上沒有照片,上面甚至也沒有名字,只有一排魚的雕像,排列得整整齊齊。 阮頌有些奇怪,分明又覺得這里面應該是韓其的母親,陳繆。 他彎下腰,將手中的竹盤露楚放上去,揭開了上面的蓋子,柔柔軟軟的小蘋果看起來可愛極了。 阮頌連忙也單膝跪地,將懷中檀木花一朵朵放好。 石臺上一簇簇花串。 最后她手上只剩下一個錦盒。 她轉頭看韓其,韓其伸手過來拿了過去。 他緩緩揭開蓋子,阮頌有些意外,里面竟然是一條完完整整的魚骨架,連上面的小刺都還在。 他放下了那條魚骨。然后站了起來,沉默站在那里。 阮頌退到了后面,山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 他的聲音傳來:“您最愛吃的露楚,這個味道,和您做的一樣?!?/br> 關于下面那一條魚骨,他說:“這是給您的。第一份道歉禮物,希望您喜歡?!?/br> 阮頌一下想到了神秘消失的晚娜。那一排魚,一條魚代表一個人的話…… 身后的陽光依舊溫暖,她卻覺得寒意從腳下緩緩攀援。 她心里隱隱有點后悔,自己應該退的更遠一點,至少,讓她能聽不到這些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