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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六郎抬起頭來,沖著沈十八微微一笑,那神情,仿佛天地間,只剩二人。 沈十八只覺恍如隔世。 一旁的沈庭瞧著meimei的神情,笑道:“想不到,我家十八當真是一家女,百家求,便是被贊若天人的王家老六,都……”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v我不往……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王六郎這一開口,眾人皆起哄,一時場面熱鬧非常。沈十八看著王六郎,他的耳根子有些泛紅,勉強維持著風流姿態。 途經的小娘們,都艷羨的看著沈十八娘。 十八娘卻是紅了眼。 那日她離開祖父所在的小樓,卻是去見了另外一人,正是這王六郎的母親。 太原王家與范陽沈家世代姻親,她的大伯娘正是王家嫡出的女兒。沈十八最好的閨中密友便是王九娘,而最親近的外姓男子,便是王六郎。雖然并沒有開口說過,但是兩家人都知道,王六郎定是要娶沈氏女的。 她第一次見到王六郎,是在王九娘的簪花禮之前,她往太原小住。清晨在河畔舞劍,王六郎也正是如今日一般席地撫琴,只是那時,他奏的是高山流水。 早晨的霧氣未散,環繞在他的周圍,像是即將羽化升仙的仙人。十八娘聽著,忍不住拿起手中之劍,輕輕地舞動起來。一曲終了,十八娘訕訕地站在一旁,她與這人是初次相見,又是客居此地,實在是唐突了。 卻不想,一塊帕子從天而降,蓋在了她的頭上。 只聽得一個清朗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人稱沈十八是貴女典范,我看就是個隨性的厚臉皮丫頭罷了。臉都紅得滴血了,快擦擦吧。我王六郎又不是禽獸,不會對你這么個未長開的黃口小女子有意思的!” 十八娘頓時便瞠目結舌,呆若木雞。這這個登徒子竟然是王家六郎? 從此之后,這王六郎便像是長在她的眼睛里了一般,隨處可見。他總是人前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樣兒,唯獨面對她,便好似變得有了生氣。 他們二人門當戶對,王六郎早就到了結親的年紀,卻遲遲沒有定親,她知道,一定是他在等著她。 王家夫人高坐堂前,看到沈十八進來,趕忙看了過來,眼中帶著nongnong的憐惜。只一眼,十八便知道,她要說的是什么了。 王六郎還坐在路邊,身旁的人起哄聲越來越大了。 十八娘回過神來,從腰間抽出一管玉簫,一曲高山流水從她的口中輕泄而出。 琴聲嘎然而止。 王六郎猛地抬起頭來,徑直看著十八娘的眼睛,不怒而威。周圍的人都感覺到了他周身的寒氣,忍不住退后一步。 十八娘鼻子紅紅的,差點便吹岔了調。她閉上眼,都能感覺到對面那刺人的目光。罷了,他們緣起高山流水,便止于此,也是好的。 周圍靜悄悄地,只有十八娘的洞簫之聲,明明是高山流水頌知音,卻嗚咽得令人想要落淚。 突然之間,一陣琴聲響起,亦是高山流水。古琴清亮,中和了不少簫聲的蕭瑟之感,一下子令現場的氣氛變得輕快起來。 十八娘突然覺得心里頭有些空鬧鬧的。她睜開眼睛,王六郎果然低著頭,輕聲的以琴音相和,再也不抬頭看她一眼。而王十一郎看著她,滿眼都是怒火,恨不得沖上前來,拿劍刺她幾個窟窿方才解恨。 王六郎在他心中猶如天神,卻被她沈十八,打入了塵埃里。他恨她,也是應該的。 沈十八娘收起簫,想要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手上由萱草編織而成的結繩,卻發現手腕上空無一物。那手繩,是一年花神誕,王六郎親自編來送給她的。 花神誕是少男少女們最愛的日子,可以雙雙結伴而行。十八娘老早便收到了王九娘給她帶來的小箋,是王六郎最為擅長的行書,流暢如風。 那天她穿了一件鵝黃色的窄袖裙衫,梳著雙丫發髻,墜著明珰。王六郎依舊一襲白衣,瞧見十八娘的時候,捏了捏她的臉,頗為嫌棄的看著她。 “卿卿,君生我已老,你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呢?等你可以嫁人的時候,我女兒怕是都能吟詩了?!?/br> 沈十八啪的一下打開他的手,便欲轉身離去。王六郎見狀,趕忙拽住她的手,從一旁的小攤上買了兩個面具,仔細的替十八娘帶上,像是最平常的少男少女一般,盡情嬉戲。 花神廟附近多萱草,祈禱能夠在一起的男女,都在這里用萱草結繩,以示情誼。王六郎此刻竟然也不能免俗,一下子坐在地上,細細的編織起來。 。 十八娘笑著也跟著坐下,替他也編織了一條一模一樣的。 那時候她想,沈家之所以在士族之中頗受崇敬,一來是書院育人,二來便是這些求學的青年才俊,都在范陽度過了最美好的少年時光,找到了將來那個要共度一生之人。 只可惜,她與王六郎,相識于太原,終究只能是強求。 沈庭見十八娘離去,趕忙追了上去。 “王六郎你都瞧不上,這天下男兒,還有比他更好的嗎?” 十八娘手下一頓,是啊,天下就沒有比他更好的了。 “哥哥說的什么話,十八娘尚且年幼,還是先想著怎么解決琴姐的婚事再說吧。是你的終歸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強求也不來。我和王六郎不過知己,他平日里就愛這樣鬧著玩兒。世家郎君都這樣,哥哥你莫中了他的計,我若是應了,他們該笑話我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