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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紙玫瑰在線閱讀 - 6 四十二度的水溫

6 四十二度的水溫

能有幾份真實?林楓也許早就察覺了富二代的不忠,隱忍著,佯裝著幸福,其實心里面苦如黃連一般。

    懷著孩子,又習慣了錦衣玉食,家人、朋友說不定還跟著沾了光,能有幾個人有勇氣去戳破豪門童話?

    白雁自諷地彎起嘴角,自己與林楓一比,又好到哪里去。至少林楓在最初,富二代是真心愛過她的,不過愛很短而已。

    康領導對自己有過什么,她真的不想去細細比較。但她得出一個結論:麻雀變成鳳凰,這只是一個很縹緲的傳說。

    白雁與柳晶分了手,回到手術室?!鞍籽?,剛剛康領導打電話找你呢,我說你去了產房,你給他回個電話吧!”接電話的護士從休息室跑出來。

    “他有說什么嗎?”白雁不禁生出一絲好奇。

    “他當時好像嚇得不輕,半天才想起來誰在做產房做手術,我聽著直東?!?/br>
    白雁也樂,這懷孕的戲碼演過一次又一次,每次效果都不錯。如果她哪天真的懷孕了,康領導臉上的表情一定很豐富。

    “你不打電話嗎?”接電話的護士見白雁抿著嘴笑得歡,用胳膊肘兒推了推她。

    “我先去吃飯?!彼涂殿I導要談的事,電話里說不清,必須等他回來,坐下來,面對面地談。

    “冷......冷醫生......你有什么事?”接電話的護士聲音突然像被壓路機壓過了,抽著筋的吐詞。

    白雁回過頭,臉一紅。

    兩個人是早晨六點分開的,她上班,他回去睡覺,這才睡了幾個鐘頭呀!

    沒想到,冷鋒這冰冰的男人,居然是姑蘇人氏,這張吼起來讓護士們膽戰心驚的嘴巴,會說柔膩膩的吳儂軟語,白雁想著,就要偷笑。

    冷鋒是上海二軍大畢業的,只在部隊醫院呆了三年,就到了地方上,具體的他沒說。在上海工作了四年,被濱江醫院聘請過來做專家。

    他和明天都是讀的軍校,因為這個,白雁看著冷鋒,多了幾份親切。

    “我找白護士?!崩滗h沒有穿白大褂,但身上的那股陰冷仍在。見和自己無關,接電話的護士忙跑遠了。

    “找我有事?”白雁問。

    “你不是該請我吃飯嗎?”冷鋒挑了挑眉梢。

    “呃?”

    “我昨天幫你買晚飯,幫你調班、請假,做了那么多,你至少也要感謝一下?!崩滗h微閉下眼,神情很嚴肅。

    白雁失笑,哪有人要別人請客要得這么理直氣壯。

    “一個人吃飯太沒勁,人多了才有胃口?!崩滗h也笑了。

    “我以為你要睡到晚上呢!”白雁進去拿了錢包,與他并肩下樓。

    “吃飯和睡覺都是大事,我從不糟蹋自已的身體,因為我的身體不只屬于我一個人,他也是我在意的人財產之一,在沒有她同意之前,我不能提前透支?!?/br>
    白雁低著頭,唇緊緊咬著,不敢接話。

    以前,她很不開心的時候,不會大吵大鬧,也不會哭,一個人靜靜地坐著,不吃東西,也不喝水,明天知道了,跑過來,也會說這樣的話。

    這話聽著很霸道,可又讓人感到溫暖。

    “怎么,我說錯了?”冷鋒側過臉看她。

    “沒有,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們確實要珍惜?!卑籽阈⌒牡匮陲椬∽约旱氖?,抬起頭,淡淡一笑。

    冷鋒到是說到做到,要白雁請客,他就像個貴賓,找了個靠窗的座,等著白雁跑前跑后的,為他買這買那。不過,他也不挑食,白雁買什么,他都說不錯。

    白雁還給他買了瓶啤酒,他下午不上班,喝點酒沒有關系的。

    “現在,我是不是不欠你了?”白雁開玩笑地問。

    冷鋒說:“可現在,我欠你了?這樣吧,周日,從療養院回來,我請你去吃日本料理?!?/br>
    白雁嚼著飯粒,沉吟了一下,“冷醫生,周六我還有別的事,你找別的護士吧!”

    冷鋒埋頭吃菜,繼續說道,“周六,我仍是六點過去接你?!?/br>
    “我真的有事?!卑籽阒貜土艘淮?。明天就是周六,她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逛逛街,順便打聽打聽哪里有公寓租。

    冷鋒斜睨著,慢悠悠地說:“我聽得見,但那與我有什么關系?我去接你是我的事,你去不去是你的事?!?/br>
    白雁啞然,無力地聳了聳肩。

    連著上完兩個夜班,便是三天休息。白雁再不情愿,包包拎拎,回康領導家去。

    現在,白雁已經不把公寓喚作自己的家了,她終將是這里短暫的住客。

    白雁從小就是這樣,如果是得不到的東西,不管多向往,她都不會讓自己喜歡上的。沒有感情,也就不會生出留戀。

    門一關,麗麗熱情地迎上來,纏著白雁的腳,開心得直哼哼。

    “麗麗公主,心情不錯哦!”白雁蹲下來,摸了摸麗麗的頭,麗麗興奮得尾巴直擺。

    李心霞坐在客廳里看電視,吳嫂在一邊剝毛豆。電視里的內容很精彩,兩個人盯著屏幕,沒空看誰回來了。但麗麗的哼哼聲讓李心霞不悅地皺起了眉,“麗麗,過來!”

    叛徒麗麗對著她汪汪叫了兩下,沒理睬,而是跟著白雁后面往樓上走去。

    “你個白眼狼?!眳巧┓畔旅?,跑過來,把麗麗抓走,對著白雁翻了下白眼。

    換作以前,白雁一定要停下來,把她倆逗得跳起來。白雁現在沒那樣的心情,覺著那一切沒意思,沉默是最高貴的。不過,到要好好謝謝康領導當初買了這層復式公寓,這樣,她還能擁有一塊安靜的凈土。

    把兩天換下的衣服洗好、晾上,臥室和書房徹底打掃了下,沖了個澡,她下樓吃飯。

    李心霞與吳嫂已經吃過了,洗手間里傳來說話聲,李心霞可能在洗澡。

    白雁開了冰箱,吳嫂今晚包水餃。北方水餃,皮厚餡多,一個能填半碗。包太多了,冰箱里還有兩大碗。白雁沒有動,給自己下了碗陽春面。

    正吃著,突然看到麗麗跑到大門前,對著門外唔唔直叫。

    “知道了,小姑奶奶,你早晨不是剛拉過了嗎,怎么又要拉了。唉,mama在洗澡,咱們可不能耽擱太久哦?!眳巧┼粥止竟緩南词珠g出來,擦著手,開了門。麗麗“嗖”地一下,沖了出去。

    “麗麗,麗麗......”吳嫂忙不迭地追上。

    白雁低眉淺笑,麗麗公主教養真不錯。她吃完面條,刷了碗,又吃了個油桃,吳嫂和麗麗還沒回來。

    她抿了抿嘴唇,抬頭看墻上的掛鐘,沒有多想,她轉身跑向洗手間。

    果真不錯,李心霞坐在浴缸里,水已經沒什么溫度了。雖然是夏天,但整個人悶在涼水里,還是會感冒的,尤其是李心霞這種體質不算好的人。

    “你......來干什么?”李心霞瞪圓了眼,本能地曲起雙手,護住胸。

    白雁不說話,忙不迭地擰開熱水,一個勁地往李心霞身上澆。

    “滾開,不要你在這里假惺惺的,別以為你對我獻媚,我就會接受你,告訴你,這是沒有可能的?!崩钚南紕訌棽涣?,只能把力氣全用在了嘴巴上。

    白雁不理她,浴缸里水溫差不多暖和起來,李心霞的皮膚漸漸紅潤,她拿起大毛巾,先幫李心霞擦凈了頭發,然后放掉水,開始擦身子。

    李心霞眼里都快噴出火來了,“你聽不見嗎,我不要你管,你滾,你滾......”她用手推著白雁。

    白雁不吱聲,一咬牙,抱起李心霞。李心霞雖然瘦,可是一個使不上力氣的高位癱瘓病人,不配合,并不好抱,白雁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把李心霞弄進了客房,渾身都濕透了。

    床上,吳嫂把換洗的衣服和紙尿褲已準備好了。

    白雁幫李心霞穿上紙尿褲,看著她早已變形的下半身,看著她沒有任何彈性的肌rou,看著她干柴似的骨架,心里面狠狠地一抽。

    “啪”,無預期地,李心霞一巴掌摑了過來,力度不大,但讓白雁白皙的臉上很快就印出了指痕。

    白雁緩緩抬起眼。

    李心霞也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但她高昂著下巴,盛氣凌人的瞪著白雁,“你看夠了沒有?現在,你心里面是不是很開心?是的,我是癱瘓得不成人形了,可我還是康劍的mama,你再漂亮,再嬌媚,也不可能從我們這里得到半點東西?!?/br>
    白雁拉過被單,蓋住了她裸露的身子。

    “好的,李女士,那么請給你兒子打過電話,告訴他,我不絆著他了,我同意離婚?!?/br>
    說完,白雁轉身出了房門。

    李心霞呆若木雞。

    吳嫂抱著麗麗從外面進來,“你進客房干什么的?”她像個炮彈沖到了白雁面前。

    白雁看都沒看她,上樓,關門,把電視的音量開得很大。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吳嫂揉著眼,走出房門,恰好,看到白雁拎著個包的身影一閃,大門關上了。

    “心霞,那個女人離家出走了?!眳巧┟Φ纛^,大叫著。

    于是,拜現代通訊的發達,這十萬火急的消息立刻就傳到了遠在北京的康劍的耳邊。

    吳嫂鸚鵡學舌地先把昨晚的事說了一番,然后把早晨看到的情況復述了一次,接著,話筒傳到李心霞的手中。李心霞有點心虛,這個時候,心里面對白雁再不滿,可以挖苦,可以諷刺,可以羞辱,但不能把她給惹毛了,不然對自己兒子目前的正面形象就有所影響。想想好后悔,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干嗎要把這個女人娶回家來?沒事找事做!

    “劍劍,你到底什么時候能回來?”李心霞見兒子半天沒發話,心里面更著慌了。要是康劍的對手是別人,到沒什么可擔心的,問題對手是陸滌飛,他爹是陸省長,這就和康劍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了。

    康劍還坐在床上,頭發蓬亂著,眼睛下面泛著青色,又是一夜失眠,眼皮跳得厲害,生怕有事發生,果真,事就來了。但他不是很相信白雁會離家出走,這不是白雁的風格。小丫頭人小性子可倔呢,在受了李心霞一巴掌之后,她不攆李心霞就不錯了,絕不可能棄城一逃了之。

    一定是醫院里有什么急事,她才匆匆出門了??祫Τ聊税胩?,總算找到了一個合適而又令自己心安的解釋,緊繃的肌rou松馳下來。

    “mama,我最快后天回去,你不要多想,白雁不會有事的,我一會給她打電話。如果她回家,你和吳嫂別再說什么了?!笨祫σ矚饫钚南嫉臒o理取鬧,但是能責怪嗎?

    “你確定她會回家?”李心霞愣了愣,吞吞吐吐把一直隱瞞的一句話說了出來,“她......昨晚讓我告訴你,她要離婚?!?/br>
    康劍腦子嗡地一聲轟鳴,他從床上跳到地下,直接掛了李心霞的電話,立刻改撥白雁的手機。

    手機是開著的,但和前兩天一樣,沒人接聽。

    康劍急得掌心泌出了一手的冷汗,他懷疑手機的信號是不是不好,又換了房中的座機撥過去,仍然沒人接聽。

    他改發短信:白雁,收到后,立刻回話,有急事。一發就是五條。

    他怕錯過白雁的短信,也不去洗手間洗漱,光著腳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手機緊緊握在掌心,他不時看下手機,有沒有電,是不是不小心調成了會議狀態。

    手機在他的手中無聲無息。

    康劍感到自己都快窒息了,心撲通撲通地亂跳個不停。

    “簡秘書,”他拿起座機,打給隔壁的簡單,“你到總臺去幫我定一班最近回濱江的航班?!?/br>
    簡單睡得糊里糊涂的,“那......今天和中央臺記者吃飯的事要改時間嗎?”好不容易托了關系,人家大記者才答應出席的,也是為等這個記者,兩人才把歸期往后延遲了。

    康劍握著話筒的手都顫抖了,他閉上眼,心中如天人大戰一般。

    手機突然響了。

    一時間,康劍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盯著鳴叫的手機,看著屏幕上親切的數字,俊容不住地抽 搐著。如果......如果白雁現在他面前,他要沖過去,一把抱住她,用力而又溫柔地吻她,懲罰地咬她的小酒窩、小耳朵。

    “康助?”簡單在話筒那邊叫著。

    “等會再說?!笨祫焐献鶛C,哆嗦地按下手機接聽鍵。

    “白雁......”嗓音不自覺地低沉了,沙啞了,他咳了幾聲,才正常。

    “又聽到領導的聲音了,和我記憶中一樣的磁性、性感?!卑籽愕穆曇舸嗄廴琰S鶯,聽不出絲毫不悅的痕跡,“有什么指示嗎?”

    白雁此時正站在郊區一家早餐店的門口,冷鋒和馬加在里面吃早飯,她吃不下,就沒進去。

    她知道康劍會打電話給她,但沒想到會這么快。

    她故意讓手機響著,就是不接,短信也看到了,然后,估計康領導像燙著屁股的猴子,焦燥地坐立不安,亂轉時,她才閑閑地回過去。

    女人不管是撒嬌、發嗲,包括賭氣、吃醋、撒潑,那都要有一個載體,也就是說得有人買你的賬,那才有意義。你若對個陌生人這樣,人家準得當你是神經病,丟你一個大白眼。

    康劍現在還買她的賬,不過是她對他還有點用處??伤齾s不想買他的賬了。這個不買賬,不是對他不理不問,形同路人。錯了,他們現在還是名義上的夫妻,該面對就不要逃避,有話好好說,但不會再在意他的感受了。

    “剛剛怎么不接我電話?”康劍不免有一點薄怒。

    “哦,在餐廳吃早飯,沒聽見?!卑籽銢]心沒肺地笑著,輕輕松松堵住了他的口。

    康劍眉頭又蹙起來了,“一個人?”

    “當然......不是,”白雁拖長了尾音,語調上翹,“一個人吃飯沒胃口,人多才有意思?!边@話是冷醫生說的。

    “還有誰?”

    白雁嘿嘿笑了兩聲,“無可奉告。領導,你一大早就查崗呀!”

    “今天周六,你一大早就出門干嗎?”他咄咄問道。

    白雁眼睛滴溜溜轉了幾轉,既然康領導不直奔主題,那么她就溫婉含蓄地先開個頭,“事情多呀,今天要請人評估房子、汽車......”

    “為什么要評估房子、汽車?”康劍打斷了她。

    “當然是我們以后分手做準備呀,領導,我怎么說也是你老婆,按照法律要分得一半賬產,現金和存折好分,可房子、汽車不好分,先得去估個價吧!你忙,我不指望你,這些事我多做些。然后,我還得去婚姻介紹所報個名,準備參加什么相親活動呀!好男人如同流星一樣,如果不及時抓住,就轉瞬即逝了。雖然我是離婚女人,比不上人家未婚姑娘,可好歹我也嫁過領導這種極品男人,也算有身份的人,找老公得好好地挑挑......領導,你怎么了?”

    話筒里傳來康劍一聲急促的喘氣聲。

    他怎么了,真敢問,他都快被她氣得吐血而亡了,“白雁,我還沒死呢!”他咬牙切齒地怒吼。

    “嗯,聽得出來,你嗓音洪亮,中氣十足,活力充沛?!?/br>
    “那你就這么急著改嫁?”

    “領導,此言差矣,改嫁和離婚是兩碼事?!?/br>
    “我有提過我們要離婚嗎?”他嘔得心五臟六肺劇烈地抽痛。

    “為什么要你提?結婚是你提的,離婚就由我來提吧!領導,我們離婚吧!”她輕描淡寫的語氣,和說“領導,我們逛街吧!”一個樣。

    可是他卻不敢不去當真。

    康劍兩腿一軟,跌坐在沙發上,有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不同意離婚?!彼f得緩慢,可是卻斬釘截鐵。

    “領導,你別著急,聽我把話說完。你不要擔心我們離婚對你仕途有什么影響,我們悄悄的,不對外聲張。我找別人評估房子時,也會說是替朋友辦的......”

    他不聽,他不想聽,他不是擔心什么仕途有什么影響,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決然離去的心。她已經開始考慮了,并且為以后好好地計劃了。而他現在還是她的老公,她把他置于何地?

    可是他卻又沒有權利去責問、喝斥,因為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他以為他才貌出眾,家境優裕,自己又前程無量,只要他肯娶某個女子,某個女子必然會敬他如天神。除非他拋棄她,她不管受到他什么樣的對待,一定不會舍得擁有的一切。

    白雁怎么能做到這么果斷呢?

    沒結婚前,他帶白雁去江心島游玩,那是處級以上的官太太才能享的殊榮。結婚后,他帶她參加各種應酬,讓她嘗到嫁給他的風光。家里面,物質應有盡有,開支不要她cao一點心,住寬大的公寓,家俱和電器都是最好的。

    白雁為什么不感到滿足?

    康劍閉上眼,遮住眼中的無助,白雁就是白雁,和任何人都不同的,所以他才被他擄獲了心。

    擄獲了心?康劍愕然睜開眼,心瞬間跳到嗓子眼,然后,嘴角浮起一絲苦澀的笑意。

    多么匪夷所思,獵人布下天羅地網,等了一年又一年,終于接近到了獵物,可是就在那一瞬間,卻對獵物動了心。而獵物就在獵人心動間,咬破了網,跑了。

    獵人以后怎么辦呢?

    康劍把頭發往后撫了撫,把額頭露出來,希望神智能清晰些。

    “白雁,那......吃飯,對不起,我......說了不該說的話?!辈鳖i上青筋暴烈,嘴角咧得很大,他期期艾艾才把一句話完整地擠了出來。

    “那個沒什么的,其實,你等于證明了我的清白,這樣,我以后的老公一定會更加珍惜我,他會很謝謝你的......”白雁眨巴眨巴眼,想不出一個確切的詞來形容,“呵呵,你懂就好了?!彼缓靡馑嫉赝铝送律?。

    讓他一頭撞死算了,康劍心里面堵得實實的,不能發火,不能動怒,要鎮靜,冷靜,他告誡自己,白雁是在氣頭上,她在賭氣,說出的話不要太當真。

    “白雁,好不容易有個休息天,你回家好好休息,天氣熱,不要在外面曬著,會中暑的。所有的事,等我回去再說?!?/br>
    “我也著急想見到領導呢,你快快回來,我望眼欲穿。哦,不說了,他們出來了?!卑籽愦颐κ站€。

    康劍耳邊傳來“嘟,嘟......”的盲音,他愣了愣,緩緩合上手機。

    他們?她們?不是他?她?有許多人?康劍的心又懸了起來。

    有人敲門。

    拖著沉重的雙腿開了門,簡單神清氣爽地站在門外,“領導,那個機票......”康助的表情怎么那么沮喪而又扭曲?

    “還是后天和記者們一起走?!笨祫Πl了會呆,“簡秘書,一會你和我上趟街,陪我去買點東西?!?/br>
    都說女人喜歡禮物,見到禮物,什么氣都會消的,希望這不是個傳說。

    ********

    天氣很好,好到隔著車窗,都能感到陽光的熱情。

    仍然是馬加開車,不過這次是白雁坐的后座,冷鋒坐的副駕駛座。冷鋒上車時,給白雁帶了杯豆漿和一個雞蛋,還有一只包子。

    有馬加在場,白雁只笑著道了謝。

    冷鋒沒問她為什么會出爾反爾,看到她從小區里跑出來,和平時在醫院見到一樣,淡淡地點了個頭。

    療養院不太遠,時間上安排不那么急,馬加的車速也就慢了點。

    馬加是個聰明人,貴為市長助理夫人的白雁怎么也出來賺外快,他有疑惑,但從沒問過。但有過上次一次合作,他講話比以前多了些,時不時還和白雁開幾句玩笑。

    冷鋒微笑地看著兩人打趣,冷漠的眉眼不自覺生動了幾份。

    這個療養院是省供電部門設在長江邊上的一個度假基地,對外說是三星標準,實際上都快達到五星的奢華。下了高速的路口,馬加讓汽車減速,開進匝道,然后就往阡陌叢中開,沿著一條新修的鄉間道路一直向前。車外的景色越來越好,不遠外有一個湖,湖上有一群野鴨。還有一片很大的槐樹林,正好是槐花開放的季節,汽車駛近了,槐花的芳香撲鼻而來。

    白雁不顧外面熱浪滾滾,打開了車窗,興奮地趴在車窗邊。

    “瞧吧,又是一傻孩子?!瘪R加呶呶嘴,失笑搖頭。

    “什么叫又是一傻孩子?”白雁不解地回過身。

    “上次,那個......”馬加剛張嘴,冷鋒拍拍他的肩,“專心開車,別把我們喂魚了?!?/br>
    馬加咧嘴一笑。

    白雁沒有追問,合上車窗。

    車駛過一條河港,眼前豁然開朗,一座江南園林式的建筑躍入眼簾。門邊,站了兩三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已經在等候了。

    安排好三人的房間,吃完午飯,稍微休息了會,就進了手術室。

    別看這是度假基地,但醫療設施非常齊全,也有好多醫生和護士,不亞于一個小型醫院。

    病人是幾個省供電局剛退居二線的老領導,早就和冷鋒聯系過,這次借療養之院,順帶做手術。

    手術時間不算長,黃昏時,就結束了。這里不靠城,只臨近一個小鎮,沒什么夜店可逛。療養院的負責人在餐廳擺了一桌河鮮大全,款待冷鋒幾個。

    白雁對農村的一點印象就是小時候到外婆家過過幾次年,但那是冬天,田野里光禿禿的,什么都凍得硬邦邦。外婆是很要面子的人,,只準白雁在打谷場上玩,不準她到別人家串門,更不準和別的孩子搭話,大過年的,她不想聽到別人說三道四。

    晚上沒活動,男人們就敞開來喝酒。白雁只吃了兩道菜,就出來了。

    餐廳外面有一條長長的走廊,夜風吹在身上很涼爽。入了夜,療養院顯得特別安靜,靜得可以聽到不遠處的蛙鳴、流水的聲響,對方的花園里,有螢火蟲飛來飛去。再往遠處看,星星點點的是村民家的燈光。而夜空里真正的星星,沒有樓群的襯托,一顆顆看起來更加明亮,快到月半,一輪圓月從田野深處緩級爬上星空。

    田埂上還有晚歸的村民在說話,身后,療養院的工作人員說笑著往宿舍樓走去。

    一切是這么的安祥,如同世外桃源一般,遠離喧囂,遠離煩憂。

    唯一不足的就是蚊蟲太多,白雁只站了一會,感到腿上就被叮了幾個大苞,她不得不在走廊上走來走去。

    “想不想到田間走走?”冷鋒清清冷冷的聲音從一條小徑上飄來。

    “呃,你這個貴客怎么出來了?”白雁笑問。

    “我不放心你?!焙诎嫡谧×艘磺斜砬?,白雁聽出冷鋒的語氣比平時多了太多熱度。

    “有什么不放心的?難道有人把我拐跑了?”她悄悄把兩人之間的距離擴大。

    “這里有許多農民沒有老婆的,看到你這么個俏麗的小姑娘,還不紅了眼?!?/br>
    “我不是小姑娘已很多年?!卑籽阕猿暗靥袅颂裘忌?,“我現在是有夫之婦?!?/br>
    冷鋒笑了笑,“你以為拐你的人還面試呀,只要對了眼,直接擄了就走,跑到一深山老林,甜甜蜜蜜過二人世界。上次電視上不是有一個報道,在哪座山上發現一對夫妻,就是幾十年前一同私奔上山的,女人也是有夫之婦,還有孩子呢,人家不是過得很好嗎?”

    “我不是人家。要命,這蚊子?!卑籽懵柫寺柤?,不停地拍著雙腿。

    “跟我來?!崩滗h突然伸出手,拉著白雁跑向停在前面的汽車,打開車門,開了空調,從夾屜里摸出一瓶蚊不叮,“涂涂?!?/br>
    “你到是準備很充分?!卑籽憬舆^。

    “那是因為我考慮周全。其實,我做什么從不盲目,我都是仔細考慮過才開始的?!?/br>
    白雁涂藥水的手一滯,她抬起眼,看到冷鋒灼灼的眸光定定地凝視著自己。

    她低下眼簾,手不自禁地哆嗦了下,慌忙挪開話題。

    “想不到這么偏遠的地方,竟然有這么漂亮的園林?!?/br>
    “偏遠嗎?還好吧,交通挺方便的,聽說不久這里要建個新的別墅區,靠著江邊,到時說不定濱江人也會過來住呢,開車上班就行了?,F在居住都講究環境,這兒空氣好,風景好,吃的蔬菜和魚蝦都比城里新鮮?!?/br>
    “你這么喜歡,就來買一套好了?!卑籽阏f道。

    “一個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太寂寞,除非我結婚?!?/br>
    “那你要好好努力了?!蓖可衔貌欢?,腿上又癢又腫的地方好受多了。

    冷鋒低低地笑著,“我現在就很努力,你看不見嗎?”

    白雁咬了咬唇,怯怯地抬起頭,“冷醫生......”

    “這么長的夜晚怎么打發呢,我們來看電影?!崩滗h突然搶聲說,從碟片箱里翻了翻,“《逃跑新娘》怎么樣?里查基爾和茱莉亞洛勃茲的?!?/br>
    《逃跑新娘》!白雁閉了閉眼,在和康領導結婚那天,如果她在聽了伊美女一席話之后,也上演一出《逃跑新娘》,是不是心里面就不會這么煩,這么疼了?

    沒有人知道,她有多怕離婚。

    這種恐懼不是擔憂以后一個人活不下去,不是擔憂不能忘記康領導。結婚對于她來講,是用盡心力攀附一座高入云端的大山,途中,她忍住寂寞,忍住誘惑,目不斜視地往上攀登,她到達了山頂,現在,她將要從山頂直直地又跳了下來。

    不是不受傷的。

    命運對她總是如此無情,年少時的家是殘缺的,沒有父親,母親形同虛設,結婚后,康領導給她的家是一個充滿欺騙的泡沫,她是不是該認命了?

    她的人生也許就像劉若英歌里所唱的,注定一輩子孤單?

    “白雁?”微涼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頰,扳過她的臉,她愕然醒悟過來,這才發現自己滿臉是淚,她忙推開冷鋒拭淚的手,胡亂擦了一把,“我......”

    “沒關系,眼淚就是為了清洗心底的毒愫,想流就流?!崩滗h心疼地摸了下她的頭。

    “冷醫生,你家里的人都還好嗎?”她羞澀地揉了下鼻子,坐坐正。

    “我是在jiejie家長大的?!崩滗h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

    白雁屏住呼吸,靜靜地等著他的下文。

    “我們家有一條大貨船,爸媽常年在外,幫人家運載貨物,吃住都在船上。專門跑蘇州到上海這條航線,我寒暑假時也會上船幫忙。初一那年的冬天,船艙里液化氣泄漏,我爸媽......就再也沒有醒來,以后,我就搬去和jiejie、姐夫住了?!?/br>
    冷鋒說完,把車座往后放低了點,躺下閉上了眼睛。

    車內陡然跌入了一團緘默中,除了兩人的呼吸你起我伏。

    還是白雁先開了口,“你小的時候,他們很疼你嗎?”

    冷鋒點點頭,“對,船上的日子并不像古人詩詞里講的那么愜意,為了趕時間,有時要日夜航行,船艙里冬天冰冷夏天悶熱。但只要我上船,我爸媽都盡量??吭诖a頭休息,給我買許多吃的,如果天氣太熱,我爸爸還會帶我到鎮上住旅館,其實他們并不富有,買只西瓜都舍不得吃,總對我說不喜歡吃??芍灰蚁矚g的,他們都會買給我......”

    冷鋒喉嚨一哽,緊緊抿起嘴唇,說不下去了。

    “真好,”白雁眼中淚光閃閃,“我很羨慕你?!?/br>
    “羨慕?”冷鋒吃了一驚,居然有人羨慕一個孤兒?

    白雁沒有解釋,開了車窗,看著車頂上的明月,“冷醫生,我聽別人說,孩子和父母之間也是一種緣,有良緣也有孽緣。你與你父母之間的緣份雖然不長,但一定是良緣?!?/br>
    冷鋒失笑了,“你和你父母之間難道是孽緣?小丫頭片子,你一定被父母寵壞了,才這樣胡說八道的。你現在的狀況有沒有和父母說起?”

    “哇,都九點多了,”白雁瞟了眼車內的電子表,大呼小叫起來,“我該去洗澡,睡覺了。冷醫生,你的電影,我們以后再看?!?/br>
    “白雁,你在逃避什么?”冷鋒抓住她的肩,阻止她去開車門。

    白雁回過頭,平靜地看著冷鋒,很認真地說:“冷醫生,生命中總有些東西是我們不能承受的。不管我是不是有夫之婦,我們都只會是兩條不會相交的平行線?!?/br>
    那層窗戶紙都快洞開了,有些話不能再藏著捂著。冷鋒對她的用心,說真的,挺感動,特別是這種時候,總是情不自禁想依靠一下,哪怕是借個肩膀,不然怎么周六又巴巴地跟過來了。但聽完冷鋒這番話之后,她明白冷鋒渴望什么了,他和她一樣,在尋找一個充滿陽光的溫馨的健全之家,把自己融入進去。她和他不同的是,她表面上陽光,內心卻是寒冷的,冷鋒表面寒冷,內心卻是陽光的。

    冷鋒看穿了她現在的處境,卻沒看清她真實的內心。如果他一旦看清了,他就會遠離她的。

    這也是她在讀書的時候,一次次把追求她的男生拒之門外的緣故。已知結果是個“杯具”,何必開始呢?

    “你為什么這樣篤定?”冷鋒心里面有點發寒,“是不是我沒有父母的緣故?”

    白雁淺然一笑,“冷醫生,你不知道現在的人多勢利,婆媳關系很難處的,你沒有父母,這不是弱項,反到會成為你的強項?!?/br>
    “你舍不得放棄你現在的一切?白雁,雖然我沒當官,但以我的能力,一定不會讓你過得比現在差?!崩滗h著急了。

    “冷醫生,打住吧!我們就做好同事,如果有不錯的小護士,我幫你介紹?!卑籽銙昝摿怂氖?,擰開了門。

    冷鋒從另一側跳下,追上去,擋在她的前面,“我又沒有強迫你現在就喜歡上我,我會等到你離婚,然后我們慢慢相處,你再下結論?!?/br>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卑籽阃纯嗟匕杨^扭向一邊,不讓他看到她眼中的淚水。

    她越過他,從他身邊走開。

    冷鋒雙肩耷拉著,不能接受地看著白雁的背影,“白雁,這件事不是你說了就算,我不會輕易放棄的?!?/br>
    白雁沒有回頭,沒有出聲,筆直地往前走著。

    第二天起床,兩個人在餐廳里碰到,白雁臉色如常,冷鋒清俊的面容看上去很憔悴。

    馬加很奇怪,“冷醫生,你昨晚沒喝多少酒,臉色怎么都沒我好?”

    冷鋒冰著個臉,默默喝粥,不答話。

    早晨沒有手術,冷鋒不顧療養院院長的挽留,堅持要回濱江。

    馬加站在車邊,同上次一樣,向白雁的包包里塞了個信封。白雁想推辭,他笑了笑,揮揮手走了。

    “馬醫生,你......不走嗎?”白雁看他晃著兩只手,悠閑自得的。

    “我在這兒釣魚,明天再回?!?/br>
    白雁扁扁嘴,有點怵了。

    冷鋒和院長、醫生們握握手,把手包朝車里一扔,跳上駕駛座,白雁仍坐在后面,車掉了個頭,駛上鄉鎮公路,車后面揚起沖天的灰塵。

    冷鋒開車,白雁看著窗外,兩個人都不說話。

    車上了高速,冷鋒突然把車停到路邊,跳下來,“我昨晚沒睡好,你來開車,我到后面瞇會?!?/br>
    白雁眼睛瞪到脫眶,“我......哪會開車?”

    “你不是說你有執照嗎?”

    “是有執照呀,可是我實戰經驗很少?!?/br>
    了 冷鋒拉開了車門,把她拉下來,“少就少,能把車開動就行?!?/br>
    “這樣會出人命的?!卑籽憧嘀?,嘀咕道。

    “出不了,我相信你?!崩滗h放松地躺了下來。

    白雁攥起拳頭,咬著牙,爬上了駕駛座,渾身肌rou都強繃著,她長吐一口氣,發動引擎,車震了幾下,熄火了。

    “冷醫生,車......不動......”她回過頭,都快哭了。

    “再來一次?!崩滗h聲音低不可聞,像是進入了睡眠狀態。

    白雁深呼吸,再深呼吸,她鼓起勇氣,又發動引擎,車突地往前一竄,“啊......”她嚇得驚叫出聲。

    冷鋒嘴角蕩起一絲笑意。

    車先是蝸速,然后是驢速,慢慢地,白雁找到了一絲感覺,但只要后視鏡里看到一輛車,白雁就緊張得全身都僵硬了,兩條腿哆嗦個不停。

    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她終于看到了濱江收費站,車頭一拐,一駛近收費窗口,車停下,白雁面白似雪,整個人癱軟在椅上。收費員和她講話,她也沒有反應,上嘴唇下嘴唇顫栗著。

    后面等著繳費的車子不耐煩地按起了喇叭,冷鋒醒了,跳下車,走到駕駛座前,打開車門,“我來開吧!”

    “你個混蛋,嚇死我了?!卑籽阃蝗煌鄣匾宦暸吭诜较虮P上哭了起來。

    “嗯嗯,我是混蛋,我不好?!崩滗h微笑著,抱歉地對收費員笑笑,把白雁挪到副駕駛座,自己上了車,繳費,然后把車開到外面的停車道上。

    白雁還在哭。

    “好了啦,好了啦!”冷鋒輕擁著她,拍著她的后背,忍俊不禁,“一切都過去了?!?/br>
    “如果剛才出了車禍怎么辦?我上一次碰車還是二年前?!卑籽愠槠芍滗h。

    “我們沒有出車禍是不是?白雁,有些事你以為辦不到,其實你不僅可以做到,而且可以做得很好?!崩滗h彈去她眼角的淚,柔聲說道。

    “這......只是僥幸?!卑籽惴瘩g。

    “哪怕是僥幸,我也想試一下?!崩滗h嘴角揚起堅決的笑意。

    白雁一點也不覺得這事有多可笑,不管冷鋒怎么真誠地道歉,怎么溫和地安慰,她死活也不愿再坐他的車了。

    在郊區,她硬要下了車,站在路邊等著進市區的班車。

    當時學車,是經不住柳晶一幫子同事的鼓動,說什么人多去駕校報名,可以砍價。她趕鴨子上架,被綁著去了,很順利地拿到執照??墒且粋€小護士哪有機會碰到車呀,她連大拐小拐都搞不清了。

    康領導是有輛車,大部分時間關在車庫里,他上下班有簡單的專車接送。一般工薪階層能有幾家養車的,白雁的思維還停留在這個模式,也就從來沒想過把那車拉出來開開。

    她很討厭冷鋒的咄咄逼人。別人也許不了解自己的潛能,但白雁太清楚自己了。

    冷鋒無奈地站在她身邊陪她等車,清俊的面容上有點失落,本來想好晚上一起吃飯的,現在提都不能提。

    “是不是覺得我太不尊重你了?”他問道。

    白雁唇抿得緊緊的,目光定定地看著前方。班車來了,她沒說“再見”就跳上了車。

    她從車窗里看到冷鋒還站在路邊,正午的陽光把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心里面不免有點泛波著怪怪的情緒。

    都說女人傻,男人怎么也會犯傻呢?冷鋒想挑什么樣的好姑娘沒有,干嗎盯上她這個有夫之婦?即使以后她離婚了,畢竟有個有婚史的女人。這擺明了就是一條曲折的路。

    鬼迷心竅!白雁想不到別的解釋了,同時也認證一個事實:男女之間是肯定沒有純潔的友誼。

    班車在市中心停下,白雁下來換車,掏出手機看時間,發現有一個來電未接,還有一條短信。

    短信是冷鋒發的,“對不起,我有點急切了,那是因為我怕再次錯過你。好吧,在你恢復自由身前,我不會再提這件事?!?/br>
    她看完就直接刪掉。

    來電未接是一個陌生號碼?,F在手機陷阱很多,響一聲,對方就掛了,然后你反撥過去,發現這號碼居然是香港的,或者是什么銷售廣告。

    白雁沒有理,正欲合上手機,手機突然響了,還是這個陌生的號碼。

    白雁直到它響到第三遍,才按下通話鍵。

    “白雁,是我,明星呀,你能不能來我這里一趟?”商明星的聲音有點糯,很軟,怪怪的。

    “三千絲嗎?”街上太吵,白雁聽不分清,捂著另一只耳朵,背過身去。

    “不是,”商明星停了一下,咽了咽口水,“是西城區收容所?!?/br>
    “???哪里?”白雁聲音一下子撥高了。

    “西城區收容所?!?/br>
    “你......怎么會在那兒?”

    “別問了,快過來?!?/br>
    白雁正想問個明白,商明星那邊已經掛了電話。白雁只好收了線,站在樹蔭下發了一陣懵。

    她想不清楚商明星怎么會進收容所,她又不是無業游民。明星犯了什么事呢?

    白雁沒有經歷過這種事,一時也理不出個頭緒。但無論如何,商明星給她打來電話,她得趕緊過去看看。

    白雁不敢等公車,直接打了車就過去,一路上催著司機快點,快點。

    在收容所門前下了車,看著門口戴紅袖章的聯防隊員,她雙腿僵直地走了過去。

    聯防隊員讓她拿出身份證,驗看了很久。她抬高眼睛,看著聯防隊員頭頂上的屋檐。她感覺到聯防隊員胳膊上的紅袖章老在眼皮底下晃動,她的心也跟著一晃一晃的。

    “你和商明星是什么關系?”

    “我只是來看看她。問這個干什么?”白雁警覺地抬起眼。

    “我們當然要問清楚。什么關系?”

    白雁遲疑了一下,說:“親戚關系?!?/br>
    “什么親戚?”

    “我......是她表妹?!?/br>
    聯防隊員笑起來,嘴巴張得很大,露出兩排黃牙。

    “她表妹可不少,里面已經有幾個陪著她呢!”

    “那又怎么樣?”

    “不怎么樣,進去吧!”

    白雁穿過一道橫廊,走進收容所大廳,一眼看到在南邊角落里站著的商明星,白雁忙緊走幾步,到了她跟前。

    商明星頭發凌亂,可能哭過了,臉上一道一道的,像個調色板,眼神惶恐不安。

    “白雁,求求你,你一定要幫幫我。他們......他們說要通知我父母,要他們過來繳罰款,把我押回家。你知道我mama那性格,如果知道我做了這些事,會一頭撞死的?!?/br>
    “你到底做了什么事?”白雁被商明星低聲下氣的語氣給嚇著了。商明星一向對她是怒目而視,姿態高高在上,和她講句話,好像是種施舍。

    商明星嘴張了張,頭低了下去。

    白雁轉頭四處瞄了幾眼。大廳里稀稀疏疏地布了好些人。一些人傍墻站著,臉對臉說話;一些人倚墻坐在地上,仰臉向天,肅然無聲;一個小姑娘縮在對面墻角瞪眼望著她,眼睛由于使勁,睜得很大,白多黑少,有點怪。旁邊什么地方有人在嚶嚶地哭泣。這些人的年紀都不大,穿著打扮和商明星差不多,猩紅的嘴唇,俗艷的衣著上,散發出蕩蕩漾漾的風塵意味。

    白雁突然明白過來,臉一下漲得通紅。

    商明星鼓起勇氣,又抬起頭,“白雁,你......打個電話給你老公,他認識的人多,好不好?”

    “你什么時候進來的?”白雁不知道該說什么,也不敢答應什么。

    “昨天夜里?!?/br>
    白雁壓低了音量,“他們有沒有證據?”

    商明星慍怒地瞪了瞪她,“要是沒有,我可能進來嗎?”她嘆了口氣,又換了哀求的口吻,拉著白雁的手,“白雁,以前我哥對你也挺好的,為你不知和別人打了多少次架,你看在我哥面子上,幫幫我?!?/br>
    白雁難受地閉了閉眼,推開她的手,“不要提你哥的名字,我去想辦法?!?/br>
    走出收容所,她狠吸了幾口空氣,腦子快速地翻轉著熟悉的人員。如果誰得了什么病,找個什么醫生,她還有辦法,這執法人員,她一個都不認識??殿I導的身影在腦子里閃了一下,她立刻否決。她不想再在康領導與李心霞的心目中,再給一次羞辱她的理由。

    想到最后,有一個人浮出了水面。

    白雁苦笑地傾傾嘴角,拿起手機,很快就接通了,陸滌飛帶著玩世不恭的笑聲在電話另一端響起。

    “小丫頭,想我了?”

    白雁笑笑,“好久聽不到陸書記的聲音,是有點想念。你回濱江了嗎?”

    陸滌飛哼了一聲,口氣很受傷,“我都回來一周了,日日夜夜抱著手機,看著你的名字,都快望穿秋水了,你才打來電話?!?/br>
    “對不起,是我不好,沒有早點問候陸書記?!?/br>
    “這態度還差不多,不過,你得安慰我一下受傷的心田?!?/br>
    “嗯,不管是用中醫治療,還是西醫治療,一定要讓陸書記痊愈?!?/br>
    “那先中醫吧,晚上我們去吃藥膳?”

    “行?!卑籽阋Я讼麓桨?,“請幾次都行,不過,陸書記,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br>
    “小騙子,終于說實話了?!标憸祜w又哼了一聲,“說吧,什么事?”

    陸滌飛的辦事效率很快,不到半個小時,就有一輛警車飛快開了過來。一個穿著警察制服的男人下了車,打量了白雁幾眼,“你是白小姐嗎?”

    “是的,我是白雁,你好?!?/br>
    男人笑笑,沒有自我介紹,“跟我進來吧!”

    站在門口的聯防隊員愕然地瞟了瞟白雁,恭敬地稱男人為“李局長”。

    白雁偷偷地吐了下舌頭。

    李局長一路綠燈,來到收容所辦公室,說出商明星的名字,問了問情況。昨天夜里,西城區突擊掃黃,在三千絲后面租住的一間小屋里,當場把光著身子的商明星和一個男人堵在床上。

    李局長讓辦案人員把商明星的名字劃掉,不要留檔,然后笑著對白雁說:“你和陸書記那么熟,讓他幫你表姐找個工作做做,那才是長久之計,這種事......”李局長咂咂嘴,沒有再說下去。

    白雁羞得無地自容,只能一個勁地道謝。

    “不要謝我,要謝就謝陸書記吧!”李局長說道。

    白雁領了商明星出來,把她帶到一家湘菜館,叫了幾個菜。

    商明星像是餓傷了,菜一上桌,抓起筷子就奔了過去,挾起菜不斷地往口里塞,吃得滿嘴是油,頭上冒汗,眼睛發傻。她把喉嚨都撐直了。

    白雁看得直咧嘴。

    “你用了多少錢,一會我去取錢還給你?!鄙堂餍亲彀凸墓牡卣f道。

    “我沒用錢。明星,你理發不是手藝挺好的嗎,干嗎要做......”

    商明星斜睨著她,把一嘴的菜吞上去,打了個飽嗝,“再好,也賺不了幾個錢,還不夠打房租和雜七雜八的開支?!?/br>
    “那回云縣去吧!”

    “回云縣?”商明星輕輕嘆息一聲,順下眼睛,目光僵滯,神情十分沮喪,“我爸媽現在逢人就吹,我哥當了飛行大隊長,我在濱江賺大錢,這時候回去,還不把他們的臉給丟光了。好了,這是我的事,要不得你來指手劃腳。我記下了,欠你一份情?!?/br>
    白雁沒有再說話,只是感到心里面一陣陣發疼。商明星的mama一輩子都把嘴巴擱在別人的頭上說是非,她引以為傲教育出了一對好兒女,要是知道自己女兒做了這事,割腹自盡都來不及,還有明天,也接受不了的。

    吃完飯出來,商明星急匆匆走了。

    白雁又給陸滌飛打了個電話,謝聲還沒說出口,陸滌飛搶白道:“小丫頭,你做人真是偏心,康劍一個市長助理,濱江哪條線上沒熟人,還讓我打這通電話。你不想丟你老公的臉,讓我丟臉,你無所謂。托我辦個別的事可以,這讓我幫個賣yin女說情,人家還以為我和她之間有什么貓膩呢!”

    白雁給他說得噎住,可憐巴巴地說道:“對不起,我給陸書記臉上抹黑了,我真沒想太多,那......我多請陸書記吃幾次飯,好嗎?”

    “我反正也不白,再黑點沒什么?!标憸祜w很善良,搬了梯子讓白雁下來,“好吧,成交!今晚......”

    “今天我有點事,明天我仍休假,改明天好不好?”白雁早晨從療養院出來,折騰到現在,自己都聞著自己身上的汗味,腿酸得都站不穩了。

    “行,”陸滌飛很干脆,“不過,地點我來挑,貴一點沒問題吧?”

    “絕對沒問題?!卑籽阈α?。

    “那就華興大飯店的頂樓咖啡廳,我們先喝咖啡,再吃晚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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