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恭送世子和郡主
明玉珠倒十分無所謂:“諸位不用為我擔心,我舞刀弄劍也跟你們拿繡花針一樣,熟能生巧!” 人群后頭走出來一位老嫗:“老婆子沒什么本事,家里窮,唯有這烙的美人餅,街坊四鄰都夸,我近來刻了郡主的模樣,做了些餅,諸位帶著路上吃吧!” 言罷硬要塞給明玉珠,明玉珠推辭不得,只得收了。 老婆婆又給顧飛揚塞:“你也拿著!” 顧飛揚趕緊拒絕:“小爺不吃餅!” “吃!你小時候為了這口餅還給我家丫丫扎小辮!你怕是忘了!” 世子爺大窘:“那都多少年的事兒了!您老怎么還記得!” “我記性好著呢!要不是我家丫丫還在坐月子,她都要親自來送你的!” 顧飛揚唯恐她再說下去再暴露自己什么陳年舊事,趕緊讓子丑把餅收了。 與此同時,其他來送行的百姓也抓緊機會送上自家的東西,像自己的孩子要出遠門一般依依不舍。 顧飛揚扭頭到一邊去,不想去看這些人。 蕭洵一把勾住他的肩,將人往一邊去帶,還順道打趣他:“你小子,人緣不錯啊,若有朝一日我要離京,恐怕一個送的也沒有?!?/br> 顧飛揚哼道:“殿下將來要入主紫微,這輩子怕是無法離京了?!?/br> “誰說的,”蕭洵回頭看了一眼被眾人包圍的明玉珠和明澤,低聲在他耳邊說道:“我想去禹城看看,這兩年就得去,父皇的身子被蕭源那廝坑害了,怕是命數不得長久?!?/br> 顧飛揚蹙眉,沒再說什么。 只聽蕭洵又道:“禹城和蚩然,一直是我大沛心病,如鯁在喉,此番,我交給郡主了,你就當是可憐可憐我吧?!?/br> 顧飛揚眉頭皺的更深:“所以你向皇上求情,放明澤回禹城?” “哎?我沒有想叫郡主欠我的人情??!”蕭洵連忙自證清白道:“不過就是之前父皇欠我一件事,我正好順水推舟。當然,郡主若不念我的好,不管禹城的死活,跟你回靖平做快活神仙,我絕對也不說什么,還會送上大大一份賀禮!” 顧飛揚此刻看他的眼神真是半點溫度也沒有,甚至還帶著些惱怒。 蕭洵明知他的意思,卻依舊笑的恬不知恥:“還請靖平世子可憐可憐我吧!” 顧飛揚掙開他要走,蕭洵卻死死將人拉著,非要叫他給句準話。 顧飛揚惱了:“將家國安危系于女子之身,殿下也真是好意思!” “眼下朝中無可用之將,羨安和郡主就當是可憐可憐我!我保證,將來定要培養后起之秀替換郡主,好叫你二人穩坐軍中帳,省去殺伐浴血,可好?” “不好!那是小爺的媳婦,你怎么不叫自己的媳婦上戰場,她這還沒回禹城呢,你就開始盤算起來了?殊不知我整天提心吊膽!” 蕭洵抓著他的手臂,作勢要給他跪下。 顧飛揚哪敢受他一拜,連忙將人拉起來,拉起來的同時,蕭洵趁機說道:“你應了!我就當你應了!” 言罷不等他反駁,轉身就加入到眾人當中一起抓著明玉珠寒暄。 漢白書院那幾個小子眼睛都紅紅的,尤其是陳鵬,險些哭出來。 明玉珠在他肩上拍了拍,他側過臉去,用袖子擦了把臉。 “郡主,我,我一定會去禹城投軍的!”說著,他捏緊拳頭,表達自己的決心:“哪怕做郡主的馬前卒也在所不惜!” 明玉珠笑道:“禹城不缺你一個死士,但皇上缺少賢臣良將,不日春試,若是高中,記得書信與我?!?/br> “好!” 顧飛揚忙道:“把書信給小爺就好,小爺會替你轉達?!?/br> 陳鵬破天荒的沒有搭理他,又擦一把眼淚。 周波波看不下去了:“我認識的萬里兄可不是這樣的??!又不是生離死別,咱不至于,未來長著呢,總能相見!您說是吧?郡主大人?” “是,未來長著呢,說不定等我和顧飛揚成親的時候,他還會請你們去喝喜酒?!?/br> 眾人聽聞面色大喜,就連顧飛揚也是又驚又喜。 “聽到了沒!等著喝小爺和郡主的喜酒吧!” 前來送行的百姓都道著恭喜恭喜,漢白書院的同窗卻都一個個嫉恨上了,紛紛表示當初若是早一點認識郡主,說不定現在要娶郡主的就是他們了! 簡直失策! 世子爺可不聽他們啰嗦這許多,催促著趕緊上路,叫明澤也不必和眾人寒暄了,各自上馬上馬車。 今日南門值守的馬青,李都被擒后,他升了南門營左騎,按理說早就不用來城門值守,但顧飛揚依舊能在他臉上看到守衛一夜的疲憊。 馬青穿著軟甲,披著斗篷,拱手向顧飛揚作別:“兩位世子殿下,還有郡主,一路順遂,萬萬保重?!?/br> “多謝?!?/br> 車馬出了南門,披著晨光,沿著官道一路迤邐而去 待所有的車隊都出了城,不知誰突然高喊一聲:“恭送世子!恭送郡主——!” 顧飛揚和明玉珠同時回頭去看,明澤也探出車窗。 只見那高聳如巨人一般的城樓上,無數黑壓壓的影子圍擁其上。 緊接著,山呼海嘯一樣的聲音傳來—— “恭送世子——!恭送郡主——!” “恭送世子!” “恭送郡主!” 這是困住他十四年的京城,也是他生活了十四年的京城。 那是曾經朝夕相處,又相看兩厭的舊友和故交。 天下之大,四海難接,從今往后,一別兩寬。 有些人,興許此生都難再復相見。 “駕!” 顧飛揚呵斥一聲,策馬疾行,似乎只要他跑的夠快,便不會聽到那一聲聲呼喚,也不會叫他總也忍不住想要回頭去看。 他是靖平的世子,他的家在靖平。 他注定要離開此處,遠遠的將過去拋在身后。 直到顧披靡將大部人馬甩出老遠,顧飛揚才慢了下來。 他的眼睛被風吹的生疼,喘了兩口,低頭看懷中的女子。 “郡主?!?/br> 明玉珠卻好像什么都明白一樣,握住他的攥緊韁繩的手。 “你總要學著去習慣,人這一生,總是在面臨分別,無數場分別……” 幼時與父母作別,與靖平作別,如今又要與舊友作別,與愛人作別。 將來興許還要面臨其他分別,他有時候也搞不明白,為什么人要有七情六欲? 若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感情多好?他做該做的事,不會被任何人所影響。 但反過來想一想,也正是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感情,他才又體會到各色的人帶給他各色的喜怒哀樂。 歡喜與傷悲,亦會伴隨他的一生。 “我什么都能習慣,就是不能習慣沒有你?!?/br> 世子爺嘟囔。 明玉珠卻打趣他:“過完年都二十了,怎么還跟小孩一樣?!?/br> “舍不得就是小孩嗎?如果這就算的話,那我這輩子在你跟前都是小孩?!?/br> 明玉珠挑眉,忍不住去捏他的腮:“我哄你這幾日已經夠累了,你還想叫我哄你一輩子?” “不敢不敢,”世子爺求饒:“我哄著你,將來你叫我做什么我都唯命是從?!?/br> “這還差不多!” 明玉珠松手,在他被擰的地方毫不心疼的拍了拍,瞧他臉頰微微泛紅,像涂了胭脂一樣,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世子爺貪婪的汲取著她的一顰一笑,似乎要將其刻入腦海骨髓,最好一閉眼就能看到一樣。 但分別的時間總是來的很快,待明澤的隊伍跟上來后已是晌午時分。 眾人到了京外的十里亭,在此,雙方便要分別。 一個往南走官道,一個往西,走直達禹城關的直道。 顧飛揚看著十里亭的匾額,再一次覺得這座古老的驛站應是有許多故事的,只是他們畢竟都是俗人,無法耐下心來卻讀這些故事。 如今,這些故事要發生在他們身上了,他才真切體會到那份心酸。 “阿姐你說,這亭子,看了那么多的分別,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豈不是每天每日都要傷心?!?/br> 明玉珠卻不這么認為:“有分別,也會有重逢,這里不僅是送別之所,也是故人歸來,重逢之地?!?/br> 她眉眼含笑,為少年郎整理了一下肩上紅色的披風。 她的顧飛揚身高體健,是匹悍勇的狼,從今往后,這天地四野將會任他馳騁。 “上馬吧,再不走,天黑之前趕不到下個驛站了?!?/br> 明玉珠催人上馬,顧飛揚深吸一口氣,看看他,又看看她身后的明澤和柳輕言。 少年郎拱手作拳,與他們作別。 子丑寅卯也上前向他們告別,美麗這一路上都在偷偷抹眼淚,她覺得自己入京十年流的淚也沒今日一天流的多。 “郡主,還有,禹城世子,世子妃,你們要多多保重?!?/br> “美麗姑娘也千萬保重?!绷p言輕聲應下。 美麗上了馬車,顧飛揚催促明澤趕緊先走,他要目送他們離開自己再走。 為了不耽誤時間,明澤也不跟他推辭,帶著jiejie和媳婦先行一步。 他的車隊輜重少,帶的人也不多,沒一會的功夫便沿著直道遠去是,轉了個彎,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