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想要嘴對嘴喂水
于是,這位世子殿下頂著一張嚴肅的大紅臉,神情專注的點點頭:“我會好好配合!” 成太醫卻一臉不放心的看看他,這才拿起剪刀剪開她腋下三寸的被單,露出一塊潔白無瑕的肌膚。 “那老夫這就開始了,你抖什么?” 明玉珠道:“沒有??!我沒抖!” “沒說你!” 顧飛揚道:“我,我有點控制不住我自己……” 成太醫徹底怒了:“那你出去!出去!我叫藥童進來伺候!” “不行!這我媳婦!除了我誰都不能看!我不抖了!” 他還真就不抖了! 明玉珠看他一眼,深深嘆了口氣,再次將頭埋在榻上:“趕緊的吧……再不快點我要涼了?!?/br> 成太醫哼道:“有老夫在!你想涼都難!” 這麻沸散不頂用,成太醫下手的時候還有點擔心,甚至還給顧飛揚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你得按住了。 世子爺重重點了點頭,已經蓄滿了力氣。 隨著銀刀緩緩破開肌膚,明玉珠倒抽一口冷氣。 成太醫道:“疼吧?疼就叫出來,能好點?!?/br> “沒事兒?!?/br> 成太醫繼續下刀,血珠洶涌而出,好在顧飛揚隨時警覺著,趕緊拿著巾帕擦干血跡,雙目炯炯的盯緊動刀的地方。 大約切了兩三寸的樣子,成太醫已經用鑷子翻開皮rou,找到了隱藏在肌膚底下的東西。 “??!” 稍微碰了一下,趴著的人已經痛呼出聲,卻只用兩手捏緊竹榻,身子依舊保持不動。 成太醫手上動作飛快,將皮rou之內的東西取出來,扔在瓷盤里的時候發出‘當啷’一聲,聽著竟是塊鐵。 顧飛揚道:“這什么東西,怎么會在她身體里?” “那你得問她?!?/br> “明珠……” “別跟我說話……??!” 從她身體里取出那東西遠比破開皮rou要痛苦的多,多年根植于肌理之內,早就已經和她的身體融為一體,就好像硬生生割掉一塊rou一般。 她趴在榻上,顧飛揚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可以看到她的身子正在微微顫抖。 陳太醫取了藥來,低聲道:“有點疼?!?/br> 言罷,剛把藥粉灑上去,就聽明玉珠驚叫出聲,整個人條件發射般的彈了一下,隨即趴在那里不再動彈。 “明珠!明珠!” 顧飛揚大駭,手忙腳亂的捧起她的臉,見她滿臉都是汗,臉色蒼白如紙,已然眼皮緊閉,整個人昏死過去。 “成爺爺!成爺爺!她怎么了!怎么會這樣!您快救救她!成爺爺!” “沒事!”成太醫怒不可遏道:“你要想讓她好就趕緊把她放下!” “???放下!好!放下!”言罷趕忙將人放下,這邊成太醫才動手給她縫針。 一邊縫還一邊笑道:“我還以為她剛才就得昏死過去,沒想到還能撐到現在,不錯,真夠硬的!哎?擦擦?!?/br> 顧飛揚哆嗦著手去擦拭滾出來的鮮血,卻因為手不穩擦的一塌糊涂。 成太醫瞪了他道:“你緊張什么,挨刀的又不是你?!?/br> “還不如是我呢!她一個姑娘家,哪受得了這個,你還把藥灑在血rou之中!” “你懂什么!這要是不上藥,傷口發炎膿腫,里頭血rou壞死,還得再切一遍!到時候還得把壞死的rou切嘍!這不得受兩遍罪!” 顧飛揚不說話了,不過眼眶卻紅了一圈。 成太醫只得寬慰他道:“昏死過去好啊,起碼能少疼一會,再擦!” 終于將傷口全部縫合完畢,成太醫又道:“讓她歇著吧,估計明天就能醒過來?!?/br> “還要明天?” “不然你以為呢?所以我才問你,怎么就你們倆過來了,也沒個伺候的!” 顧飛揚語塞,他原本沒想這么嚴重。 眼下只得派子丑回王府通報一聲,順便叫美麗帶兩個丫鬟過來。 原本還要讓子丑去買點滋補的藥材,成太醫表示用不著。 明玉珠雖然昏死過去無知無覺,但她在夢里卻依舊不得安寧。 在夢里,她又回到了禹城關外的戰場上,她和眾將士并肩作戰,結果對面蚩然箭矢流星一般,她被射成了個刺猬,依舊能將手上的一桿長槍舞的跟……跟顧飛揚一樣! 顧飛揚! 她驟然睜開眼睛,夢里被射成刺猬的疼痛鋪天蓋地的襲來,疼的她叫喚出聲。 “怎么了!怎么了!”顧飛揚撞開房門飛撲進來:“你醒啦?疼嗎?要不要喝水?你別動,千萬別動!動了會流血!成爺爺出去了,他說你要是醒了就吃飯喝水就行,你想吃什么?我叫子丑去買!” 她這一句話還沒說呢,這小子倒先發制人了。 “水……” “好好好!水!” 世子爺忙不迭去端,看她躺在床上一時真不知該如何下手,扶著她吧,會碰到她腋下的傷處,不扶吧,喂個水還不得流的到處都是。 “小爺不是要占你便宜啊,實在是情勢所迫,再說了,咱倆也沒什么好見外的?!?/br> 明玉珠:“?” 她正一頭霧水,就見少年郎自己先灌了一大口,低頭向她湊來。 她頓時覺得傷口也不那么疼了,剛微微張開嘴巴,就聽房門再次被撞開。 “??!明珠醒了?” “咕!”顧飛揚把那一大口水咽下去了,隨即一臉幽怨的看向陳美麗。 美麗一無所知的笑道:“明珠要喝水嗎?奴婢來吧殿下,怎么能讓殿下喂呢?!?/br> 顧飛揚道:“你別碰她!小心傷口!” “殿下放心!奴婢早就想到了!”言罷,亮出手上一根蘆葦管:“用這個喝水喝湯特別方便!” 顧飛揚看看那蘆葦管,又看看手上的茶盞,臉色又黑一層。 美麗道:“殿下怎么了?是,是奴婢這管子做的還不夠好嗎?” “好!好的很!” 他一把將茶盞塞美麗手上,自己則賭氣一般坐在一旁。 明玉珠盼了半天,終于能喝上水了,一邊喝水一邊去看顧飛揚,這小子顯然還在因為沒能成功嘴對嘴喂水的事生氣。 喝完水,美麗又幫她換了傷處的藥,這才離開。 明玉珠躺在床上喚人:“世子殿下……” 少年郎沒理她。 她苦笑道:“你過來,我親你一口就是?!?/br> 結果少年郎直接炸毛:“小爺就缺你這口是吧?” “那你生什么氣?” “這是什么!”他說著,從袖中拿出一片鐵片:“你自己說,這什么!” 她瞇著眼睛看了看:“什么???” “蚩然所用箭簇的碎片!” “哦?!?/br> “哦???”顧飛揚怒道:“你還不承認是吧?還不承認自己是郡主麾下舊部!現在證據確鑿,你再編!什么盜馬賊!什么游歷江湖!我看你怎么編!” 明玉珠有氣無力道:“我跟你說的實話你不信,自己猜的,就這么篤定……” “這是猜嗎!小爺現在有證據了!” “那你可真厲害……” “……” 顧飛揚覺得自己被她繞了進去,重新回到話題:“我就要讓你親口承認!你是郡主舊部!” “我是郡主舊部……” “……” 顧飛揚依舊不滿:“你也太敷衍了吧?!?/br> “不是……”她可憐巴巴的看著這位居高臨下的少年郎:“我好疼……” 他果然臉色一變,收起那箭簇道:“疼?那,我去找找有什么止疼的藥?!?/br> “這倒不用……”她又道:“我忍忍就過去了……” 言罷還配上一個無奈的嘆息,眉頭微蹙,臉色蒼白,嘴唇也沒有一點血色,看在顧飛揚眼里也狠狠的心疼了一把。 半晌之后,他終于說到:“這箭簇幾乎快要長在你的rou里了!你當時就不知道嗎?” “不知道……”她道:“原本中箭的地方不在這,成太醫說,可能是長年累月游走過去的……” 顧飛揚道:“那你平時感覺不到疼嗎?” “疼……”她音色低緩,似乎在回憶著什么:“我這一身毛病多,或疼或癢,都正常,不會想那么多……” 言罷,她又看了一眼少年郎:“你別哭鼻子啊……” “誰說小爺哭了!”他確實沒哭,但那眼睛紅的跟兔子一樣。 “小爺就是覺得,你一個姑娘家,不該受這個罪!” “保家衛國,還分男女嗎?”她回憶起昏迷時的噩夢,緩緩說道:“戰場上,身首分離都是常見之事,更遑論受傷……我這又算的了什么?有人斷了胳膊腿腳,依然在殺敵,有人哪怕被分尸四方,一張嘴,依舊,死死咬著敵人的鎧甲,還有人……家中父老被趕盡殺絕就剩他一個獨苗,還是要,要拼死一戰,和蚩然同歸于盡……” 顧飛揚聽聞也是大受震撼:“我,我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你只知戰場慘烈,卻不知如何慘烈,今日你見到我這樣,還想回靖平,回去帶兵打仗,固守邊疆嗎?” “想!”他幾乎沒有思考,直接答道:“你都尚且如此,更遑論我堂堂一男子!而且爺爺和父親一生征戰沙場,我也不能給他們丟臉,就算戰死又何妨!” 明玉珠看著他低聲一笑,隨即慢慢閉上眼睛:“狼,終究是要回到屬于他的戰場上去的?!?/br> 顧飛揚抿抿嘴,又道:“那你休息吧,這幾日我們先住在成太醫這里?!?/br> “嗯……” 她聽到顧飛揚關門出去的聲音,也聽到子丑在門口低聲詢問道:“殿下,咱們的計劃,還要繼續嗎?” 顧飛揚道:“繼續?!?/br> 明玉珠便微微一笑,不屬于京城的狼,誰也困不住他,他終將會回到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