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寶刀自然配英雄
顧飛揚猶豫了,一邊是岳母遺物,一邊是亡妻遺物,看似很好選擇,但這其中還夾著另一層關系。 岳母遺物是明澤為了躲避別人覬覦而放在他這的,將來若能將此遺物和岳母,或者和郡主合葬,也算了卻一番心意。 如果就這么給了辛醇…… 一個年近半百還沒成親的老男人,抱著岳母的遺物…… 怎么想怎么覺得猥瑣…… “不換!” 他將刀放了回去,讓美麗還給辛醇:“只買!不換!大人應當知我靖平如何富庶,大人開個價吧!” “那些個黃白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下官不需要!” 少年郎鎖緊眉頭:“那除了那遺物,大人可還有想要的?” “沒……額,倒也有一樣!” 顧飛揚雙眸一亮:“你說!但凡小爺能滿足的,定會為大人實現!” 辛醇直接指向門口的明玉珠:“要她?!?/br> “……” 少年郎騰的站了起來:“請問,今日大人是到我靖平王府找打來了嗎?” 辛醇哭笑不得,趕忙擺手道:“世子別急,買賣不成仁義在,既是如此,不換就是!” 顧飛揚這才一臉可惜的看向那柄短刀,他自己也沒想到,竟然會這么著急,聽說他要用明珠換這把刀,第一反應就是拒絕?!?/br> 他隨即又告訴自己,別說明珠了,就是換別人也不行。 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哪能做此交易。 “既然買賣不成,那送客吧!”顧飛揚道:“不過,日后辛大人若想賣刀,記得第一個支會小爺!小爺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價格!” “這是自然!那……下官告辭!” 顧飛揚看他還真就毫不猶豫的出去了,不免又有些懊惱。 這可是郡主用過的短刀,刀下亡魂不計其數,就這么錯過了,實在可惜…… 不過爺爺馬上要進京了,不知能不能讓爺爺出面商量商量。 子丑和明玉珠去送客,他自己在迎暉堂內焦躁踱步。 等看子丑和明玉珠回來,明玉珠手上居然捧著方才那個描金的盒子,他眼睛一亮,快步迎了出去。 “他反悔了?他要賣了?早知如此!方才何必藏著掖著!直說就是!” 言罷便伸手去拿那盒子,明玉珠卻給藏到身后。 她歪頭笑道:“殿下,這是我的東西?!?/br> 那一刻,她看到少年郎的笑容僵在臉上,唇角甚至還不自覺的顫了一下。 知道自己把他嚇著了,她又趕忙道:“辛大人將這短刀贈給我了?!?/br> “什么?”他以為自己聽錯了:“贈給你?還是,贈給小爺?” “我!在下!”她不無得意的撫著那描金的盒子,無限感慨道:“沒想到辛大人卻是個識貨之人,知道寶刀要配英雄!” “你?英雄?他!他是不是瞎了!你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哪里是什么英雄!他定是要給小爺的!” 言罷便伸手去搶,明玉珠一閃身躲到了子丑的身后:“殿下不信可以問子丑!” 他又看向子丑,對方沉重點頭:“辛大人原本已經上車離去,結果臨走之前又下車,將這刀送給了明珠姑娘,還說,‘寶刀配英雄,姑娘拿著,也是物盡其用!’” 顧飛揚聽著簡直像在做夢,可就算在夢里,也沒人膽敢搶他的心頭所愛,更遑論此人還是一個小小偷馬賊!如今還要仰他鼻息的馬夫! “就算是給你的,小爺是你的主子!你孝敬小爺還不是應當應分!” 言罷便伸手去搶,明玉珠一個閃身飛快避開。 少年郎不服,又去抓她,明玉珠干脆舉著那盒子圍著鐵塔一樣的子丑繞圈:“世子殿下方才還在跟辛大人說不能奪人所愛,怎么這會兒就來奪在下的心頭好!” “你知道這刀什么來歷嗎!到你手上反會被人輕易奪走!拿來!” “不給!殿下敬仰郡主,我又何嘗不是!殿下如果實在著急,就等我將來不能用了,再給殿下!” 顧飛揚逐漸停下腳步,蹙眉看著躲在子丑身后的明玉珠。 子丑一臉悲愴,不無頹喪道:“殿下……就,就讓明珠姑娘玩,又能玩多久呢……” 也是,就算讓她玩,她能玩多久? 她被自己那一掌打的丟了半條命,眼下…… 他又開始自責起來:“也罷,你拿著吧!不過這刀十分貴重,你千萬小心,不要損壞弄臟,也不要露在人前,最好就……” 話音未落,明玉珠已拿出刀,扔掉盒子,隨手解開纏住刀柄的綁帶。 “你!你在干什么?。?!” 世子一聲咆哮,險些沒把明玉珠的耳膜震破:“我,我想洗洗……” “你知不知道,這綁帶是,是郡主親手給纏上去的!你竟然給解開了!” “我知道啊……”確實是她自己纏的,刀柄太滑,尤其是沾血之后,容易飛脫,所以她才纏了綁帶。 時日一久,這綁帶被血水染成褐色,里頭還藏著無數污垢,說不定還有哪個人的碎rou渣滓。 “你沒這綁帶!怎么辨認這是郡主的刀!你既尊敬郡主!又豈能隨意毀壞她的東西!” “我這哪是毀壞啊,真的是這刀太臟了!我給郡主洗洗!” 顧飛揚就這么眼睜睜的看她將綁帶解下來,臟也確實臟,但珍貴也確實珍貴。 郡主不在了,她留下的東西就該完好無缺的保存才對! “額……不洗了,換一個吧!” 她隨手將綁帶扔掉。 顧飛揚險些當場崩潰崩潰了,就這種人也配擁有郡主遺物?! 不過這刀不是他的,他除了替郡主心痛,什么也做不了! 禹城郡主:您真的不必…… * 明玉珠死的時候天氣儼然,正是三伏天,禹城關的夏天氣候多變。 有時夜里還下霜呢,白天就得穿薄衫小褂了。 但明玉珠記得自己死的那天,十分炎熱,臉上汗水混著血水,迷的人睜不開眼睛。 她原本以為禹城的熱的時候已經夠熱了,但沒想到三伏天的京城卻熱的像個大火爐。 才下了一夜的大雨,潮濕而又悶熱,整個人都變的黏黏糊糊。 忌辰當日,她和顧飛揚騎馬出門,目的地是小蓉山祭祀郡主的香臺。 京城百姓已經組織了各種祭奠郡主的活動,家家戶戶還在五皇子的號召之下懸掛了明家軍的旗幟。 說是旗幟也不太準確,也就巴掌大而已,上面繡了一個小小的明字。 這一路行來,看到整整齊齊的小旗子插在各家各戶的門口,明玉珠的眼眶也微微發燙。 若是兄弟們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吧,雖是戰死沙場,但卻有這么多百姓依舊銘記,也算沒白來世間一遭! 芙蓉河畔,百姓們正在河邊放荷燈,那荷燈順著水流飄向遠方,寄托著他們的思念。 顧飛揚的馬在鵲橋停下,他翻身下馬,看著橋下一盞盞荷燈順著水流飄過,一時間百感交集。 明玉珠看他不說話,便也沒吱聲。 半晌之后,只聽他道:“你說,郡主臨死之前,得多聚絕望……” 她略微有些怔愣,扭頭看向這個年輕的少年郎。 “禹城關就在她身后不遠的地方,卻沒有援軍馳援,你說,她得多絕望?!?/br> “郡主可能沒時間絕望?!彼谏倌昀傻募珙^拍了拍,自嘲般笑道:“戰場上生死一線,可能一個發呆的功夫腦袋就沒了?!?/br> 顧飛揚道:“你又沒去過戰場?!?/br> 明玉珠笑了笑:“殿下不也沒去過戰場嗎?好了,不是要去香臺拜祭郡主嗎?走吧?!?/br> 要不是他上次大鬧香臺,五皇子將香臺移交禹城王府,恐怕他今日是不會來的。 自香臺建成,便有許多百姓自發前來祭拜,香臺周圍放滿了百姓奉上的花朵瓜果。 香臺和上次見時有些不同了,不單單供奉著明玉珠的牌位,還供奉著萬千明家軍。 就沖這一點,她也該好好祭拜祭拜。 小蓉山的白天也難得熱鬧,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還有人在爭吵。 顧飛揚分了三根清香給她,在燭臺上點燃。 “郡主與禹城萬千英魂守我河山,靖平顧飛揚,特此敬拜!” 明玉珠看他拜過之后將清香插入香爐之內,也跟著說道:“若有來生,愿為兄弟手足,上戰場,誅梟首,守河山!” 顧飛揚道:“看不出來,你的野心還挺大?!?/br> 她也跟著笑道:“殿下不也一樣野心勃勃,想要投身軍中,守衛河山?” “若小爺有這一天,說不定能把你收編麾下?!?/br> “殿下一定會有這天!” 她眉眼彎彎,笑容清澈。 顧飛揚干咳一聲道:“怎么沒見明澤?” 正納悶的時候,就聽方才的吵鬧聲更大了起來。 吵鬧的中心被百姓圍了個結實,隨著聲音加大,雙方爭吵的人也越發多了起來。 “在郡主香臺前鬧什么?”顧飛揚對子丑使了個眼色:“你去看看!” “是!” 子丑應聲帶了兩個人過去,他則招呼明玉珠往樹下去,那邊有個賣冰碗的老漢,正推著個車子,上頭放著用棉被結實捂住的冰鑒。 “來兩碗冰!” “呦,這不是靖平世子嗎!小人給您問安了!” 顧飛揚道:“你認得我?” 老人家一邊取碗一邊說道:“去年小人城東買冰翻了車,坐在太陽底下哭,還是世子爺您可憐小的,又給小的買了一車冰來,實不相瞞,當初那車冰可花了小人一家的積蓄,世子爺您可真是雪中送炭的活菩薩??!” 顧飛揚道:“這么熱的天,別提什么炭,多給她加點西瓜?!?/br> “好嘞!” 明玉珠看著他笑道:“殿下真是仁善?!?/br> “小爺才不仁善!”世子爺冷哼一聲,接了冰碗遞給她:“快點吃,一會冰化了?!?/br> 冬日的冰儲存在冰窖中,夏日里拖出來賣,賣冰的老漢將將冰鑿碎,再在上面澆上切碎的杏子梅子西瓜,酸甜爽口,極為解暑。 世子爺掏出一錠銀子給那老漢,老漢卻百般推辭,直說是報恩了。 顧飛揚卻不樂意:“讓你拿著你就拿著,不是小爺不愿承你這份情,而是小爺從不吃白食!” 老漢這才萬般無奈的收下,看明玉珠喜歡吃西瓜,又單獨給她切了一碗西瓜。 二人站在樹下吃冰,人群中的爭執還沒結束。 明玉珠眼尖,一眼看到人群中的小弟被一人推搡在地。 好在子丑也看到了,順手將明澤拉起來擋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