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郡主說她不需要
李喬來拖顧飛揚去秦楚樓的時候他本義正言辭的拒了,說什么郡主忌辰在即,他該當恪守清規,去什么秦楚樓啊。 李喬就一句話:“你怎么不出家當和尚去?” 這話顧飛揚就不愛聽了,最后,他雖被李喬拖去了秦楚樓,但在進門之前依舊念念有詞:“就算小爺喝酒聽曲點花魁卻依舊要為郡主守身如玉!” 明玉珠一言難盡的拍拍他的肩:“郡主說她不需要!” 秦楚樓中的熱鬧一如既往,今日花魁羅紅登臺表演,滿樓紈绔爭相捧場。 李喬從進門起就鬼鬼祟祟東躲西藏,被顧飛揚揪著衣領拉出來,他反而扯著顧飛揚也躲:“小心于夫子!” “哪有那么巧……” 話雖這么說,卻還是心有余悸的左右看了一圈。 李喬拉著他趕緊奔著二樓的廂房而去,關上門才松了口氣。 顧飛揚納悶:“沒叫別人?” “叫什么別人啊,咱哥倆熱鬧熱鬧多好!”言罷又招呼自己的小廝連帶子丑和明玉珠一起落座,順帶問他們吃點啥喝點啥可千萬別客氣。 子丑道:“金皮雞,酒糟鵝,三味蝦!” 明玉珠道:“荷花酥,桂花糕,杏仁酪!” 李喬:“……” 子丑又看向他帶來的小廝:“小兄弟,你吃什么?” 那小廝一驚,沒敢說話。 明玉珠道:“上次我嘗這樓中做的驢打滾很是不錯,你來這個吧!” “明明是你想吃吧……” 明玉珠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李喬道:“你們倒還真不客氣!” 顧飛揚反道:“不是你說別客氣?!?/br> 得,搬著石頭砸自己的腳呢。 李喬掏出荷包掂了掂,應該夠的,便吩咐樓中小二趕緊去準備。 這邊顧飛揚卻有些納悶道:“你別不是為了躲你爹,誆小爺來這秦楚樓吧?!?/br> “什么都瞞不過你啊羨安!” 顧飛揚冷哼一聲,靠著那欄桿看向樓下。 羅紅身披彩綢于高臺之上起舞,旋身下腰,衣袂翩翩,如繁花盛開,又如彩云招來。 “好!”看客齊齊喝彩。 明玉珠也不由興致勃勃:“以前常聽人說女人是水做的我還不信,眼下來了京城才發現竟是真的!” “這算什么,你是沒見過王娘子曾經一舞動京華的風姿?!?/br> 顧飛揚道:“你見過?” “見過??!” “我要沒記錯的話,王娘子最后一次登臺你還在穿開襠褲吧?” 李喬一把捂住胯下:“說什么呢!我早先在五皇子府上見過,不行嗎!” 顧飛揚不說話了,提起這人他就一肚子氣。 李喬看他這表情就已猜到七八分,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羨安,不是我說你,人家五殿下人真的不錯!” “不錯你找他去!” “嘖!吃醋了!” 世子爺一把將人推出老遠,直接讓他摔了個屁墩兒。 秦楚樓上菜的姑娘們正好進來,看到眼下這個狀況無一不捂著嘴偷樂。 明玉珠眼看各色菜肴糕點依次擺上小幾,立時便亮了眼睛。 顧飛揚道:“李二公子請客,還客氣什么?” “多謝李二公子!” 李喬揮揮手示意他們先吃著,自己則端了秦楚樓特有的梨花釀往顧飛揚身邊蹭:“我知道,你倆這梁子還是從去年他要去禹城和親結下的!” 明玉珠又學到一個新詞兒——和親! 顧飛揚道:“你知道還問!” “可你想啊,和親這事兒也不是他說了算的,皇上想削藩不是一天兩天了,禹城郡主神通廣大合該繼承王位,可她到底是個女人。但如果送個皇子過去,將來他們生了兒子不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繼位了嗎!” 明玉珠吃的,不,聽的頻頻點頭,李喬雖是個紈绔,但也并非胸無點墨,分析的十分到位。 顧飛揚沒好氣道:“他不想去,可以拒絕這門婚事,有的是人想去!” “呵!誰這么活膩歪了,敢娶威武雄壯的禹城郡主?!” 顧飛揚一記眼刀看過去,李喬趕緊擺手:“不,我那意思是,我的意思是說,敢娶郡主的都要成為你的刀下亡魂!” “可他去后,郡主遭遇伏擊,戰死沙場,你敢說,這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你讓我說實話?” “說!” “沒有?!崩顔桃荒樥\懇道:“以我對五皇子的了解,他一向逆來順受,皇上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因他母妃出身不好,他待人也一向寬厚,絕對不會像你想的那樣,什么出賣郡主,陷害郡主!” 顧飛揚擰眉看他:“你是不是還想說,是郡主不想嫁他,所以故意戰死?” “這……我不是這意思,你看,人有失足,馬有失蹄!郡主也不是每次都百戰百勝的,恰巧五皇子去的時候……” “不可能!你若說郡主在東洲雪山,在靖平雨林失手也就罷了!那可是禹城關!郡主親手打下來的地方!怎么可能失手!” 這話說的著實解氣,明玉珠知曉世人對她身死之戰的評價就是失手,就是大意輕敵,但真相如何,她自己清楚。 默默嚼著酒糟的鵝腿,她把骨頭咬的咔嚓咔嚓響,子丑禁不住給她豎大拇指:“你這牙口真好!” 李喬見自己說服不了他,索性也不費那口舌,只道:“我可聽說了,前幾日你府上的人把禁軍都打了……” 言罷看看明玉珠,又壓低聲音說道:“去你府上搜人本就是件出力不討好的事,也就五皇子任人搓扁揉圓去觸你的霉頭,你不知道現在外頭怎么說呢!都說五殿下盡忠辦事,你卻法理不從!” “這便是他的目的!給自己博個好名聲!”顧飛揚沒好氣的戳他:“你今天若是來做說客,大可不必!” “我做什么說客啊,咱這么些年的交情,我說什么不都是為了你好! 我哥說了,這太子之位十有八九非他莫屬,若你和他搞好關系,靖平扶他上位,他送你出京,豈不是兩全其美!” 原來重點在這,顧飛揚沒好氣道:“郡主為國捐軀本就冤枉,若連我都不能為她伸冤,她還能指望誰?” 明玉珠塞著一嘴的rou有些食不下咽,不知為何,顧飛揚這話明明帶著孩子氣的自負,但卻聽的她眼眶發熱。 她不敢想象,若自己當初真的死在藍湖之中,這場敗仗會成為她的恥辱不說,她也確實冤枉。 父王是不指望了,他膽小怕事,巴不得息事寧人,將戰敗推在她一個死人身上便一了百了。 小弟就算有心為她抱不平,但他人小力微,在這京城什么也做不了。 慶幸的是,她沒死,她活下來了。 她親自來到京城尋找真相,尋找蚩然人口中挑釁的真相。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遠在京城,這個她多年來并未想起過,甚至在記憶中都有些模糊的少年會為她的死念念不忘,甚至不惜與未來的君王為敵。 “底下干什么呢,這么熱鬧!” “羅紅姑娘哪去了?” 顧飛揚和李喬憑著欄桿向一樓的舞臺上看,子丑也跟了過去,只聽下面吵吵嚷嚷不知在鬧什么。 “你先吃著?!笔雷訝斊鹕?,在明玉珠肩頭拍了拍:“小爺下去瞧瞧!” “一起!”她說著不忘拿兩塊糕點。 等他們一行人下去的時候,秦楚樓一樓大堂已經分作兩派。 一方是以王娘子為首,另一方卻是幾個紈绔。 紈绔中還有幾個熟人,卻是陳公子一行。 “王娘子,出什么事了?”李喬過去問話,不忘將帕子掏出來給王娘子抹眼淚:“這是怎么了?誰這么不長眼,把咱們京城第一大美人都給氣哭了?” 第一大美人名叫王豪這件事……明玉珠到現在都有點接受無能。 “我們可沒氣她啊,也不過是就事論事!” 王豪卻啐了對方一口,恨恨說道:“什么就事論事!你們說的什么混賬話!說出來讓大家伙評評理!” 不知從何處冒出個小老頭,穿著露膀子的褂子,一臉為難道:“怪俺怪俺!都怪俺!今晚就不該說這話!鬧了這么一出!” 李喬瞧他有些眼熟,一把抓住顧飛揚道:“你之前不是問我嗎,郡主萬人坑的事!就他說的!” 顧飛揚本在旁邊看戲的,聽到這話已是變了臉色。 明玉珠也不由向那老頭看去,只聽李喬問他道:“你又瞎說什么了!” “嗨!就這幾位公子爺讓俺講當年郡主在禹城伏擊蚩然兵,將俘虜填滿偌大一個萬人坑的故事!此事本就大快人心!哪曾想幾位公子爺竟說郡主手段毒辣,毫無悲憫之心,兩軍交戰,不殺戰俘乃是常理!郡主倒不像個活人!反像個修羅!” 明玉珠眼下才明白顧飛揚當初聽到這話為什么緊張了,雖說蚩然是沛國的敵人,沛國百姓對蚩然兵也是恨不得飲血啖rou,但這世上從來不乏真殘忍,假慈悲的偽君子。 他們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假裝著窺一斑而見全豹,評論著自己道聽途說的真真假假,順帶收獲一波追隨者,便覺得可以控制輿論的風向。 “我們說的不對嗎!”紈绔為首之人是個書生打扮,挺胸抬頭傲視全場:“各位,郡主驅逐蠻夷,奪回失地,自是功不可沒!同樣,殺害俘虜,還足足殺死一萬余人,這和殘忍的蠻夷又有何區別!” “他們本就該死!”王娘子上前一步也毫不示弱:“蚩然部族掠殺我朝百姓,男女老少皆不放過!就是將蚩然滅門絕戶我都不解氣!” “王娘子,”那書生哭笑不得:“您身為女兒家,未免有些意氣用事,郡主縱然是好的,但有些事咱們也得客觀評價!” “那是你沒有父母親人死于蚩然之手!所以才會這般不知死活為蚩然說話!” 陳鵬在后頭樂起來了:“秦楚樓本是風雅之地,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郡主有功是事實,殺人如麻也是事實,王娘子何必這么著急搶白,反倒有些欲蓋彌彰了呢……” “陳鵬!你好風雅??!”顧飛揚在人群之后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