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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區區一座滄瀾城擋得住本王?” 蘭逵啟譏笑:“你若是有本事,早就打下了滄瀾城,又怎么會這么久了連城墻都沒摸到過。如今你我雙方皆有傷亡,今年風雪又大,不如暫且罷兵,你把端木璣薇贖回,我等秋后再戰如何?” 尉遲傲天聞言沉默了,他回頭望去,身后的漠北軍將士雖然人人奮勇,但臉上卻難掩倦意,就連他的親兵,如今也有一半長埋西興異鄉。 思念及此,尉遲傲天心下已經明白,此次西征再難有結果,僵持下去只能是徒增損耗,倒不如借蘭逵啟的臺階退兵。 “好,本王答應你,暫且放過爾等,半年之后,再與你會獵西興都城之下?!?/br> “那也未必,也許是小王來漠蒼城拜會漠北王也未可知?!碧m逵啟毫不示弱。 尉遲傲天深深看了蘭逵啟一眼,撥馬轉頭,“撤軍!” 漠北軍勇士面有不甘,沉默不語跟在尉遲傲天馬后回師,數萬人馬掀起滾滾沙塵漸漸遠去。 “我會讓人把糧食和鹽送來,你最好言而有信放回端木璣薇?!蔽具t傲天的聲音從沙塵中傳來,越飄越遠。 …… 414年秋,正逢圣山秋祭,漠北王將參加此次秋祭成了最近最大的新聞。 眾所周知,年初與西興一戰之后,尉遲傲天回到望瑤城養傷,但卻很少有人知道,這半年時間,漠北軍厲兵秣馬,軍備一刻未曾松懈。 半年之約將滿,在復仇雪恥之前,尉遲傲天想要借秋祭探清東邊各國的態度,以免腹背受敵。 至秋祭那日,漠北國的車隊往圣山行進,但見遠處山峰高聳入云,山巔覆著皚皚白雪,在日光下折射出粼粼的白光,竟真有幾分圣潔意味。 浩大的編鐘樂聲自低沉有力轉而清脆悠揚,隨風飄入他們耳中,隨行的將領嗤笑道:“祭神就祭神,這些東邊人偏喜歡在繁文縟節上下工夫,搞出這些啰里吧嗦的玩意,累人累己?!?/br> “年年敬天祈神,怎么也不見圣神如何眷顧他們?戰力如此不濟,還不如好好cao練兵馬,好在打仗的時候別那么快繳械投降!” 后頭的兵卒聽見他們的話不由哈哈大笑起來,一時七嘴八舌,出言多為譏諷。 尉遲傲天端坐在輦車之內,臉上卻無半分笑意,手指輕輕摩挲著劍柄,黑沉幽深的瞳孔中窺探不出情緒,待他登上圣山之時,祭典已經開始。 今年秋祭仍由東耀國主持,圣壇上幾字狀排列著三張大案,正中的純金蓮花巨盤上擺放著一整頭烤羊,圣壇四角各置有一尊銅鼎,里頭躍動著烈焰,旋出裊裊青煙。 擂鼓響過三聲,一身黑色大祭司衣袍的林瑤面上覆著一層黑紗,手執三柱香,緩步走上臺階。 她面容肅穆,將手中的香插進圣壇正中的金爐中,抬首高喝:“皇天后土,佑我大漠!” 圣壇下站立的人們立刻烏泱泱跪倒下去,伏在地上跟隨她道:“皇天后土,佑我大漠!” 驚雷般的呼喊聲震耳欲聾,在天地間響徹回音。 林瑤看向遠方,眼里閃動著堅定而耀眼的光芒。 圣壇下,尉遲傲天在看見林瑤時,立時繃緊了身體,下意識探首前傾,想要看得更仔細些。 他的雙手在袖中用力攥緊,甚至不敢呼吸,怕泄露了此刻的震驚、激蕩與狂喜! 他堂堂漠北國主,戰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梟雄,何曾有過這樣失態的時候? 只因為圣壇上的大祭司,居然是她,她還活著…… “瑤兒、瑤兒!”尉遲傲天在心底念出這個令他日思夜想的名字。 她的容顏身形在他的腦中描繪過千萬次,哪怕只是一縷飄渺的殘影,都能叫他立刻認出來,何況現在,她就在數丈之外? 林瑤站在圣壇上,總覺得有一股視線正灼灼凝在她身上,她下意識往那個方向看去。 不過匆匆一瞥,她便覺整個心魂都被他攝住,一時竟移不開目光,身體微微的顫動起來。 四目相對,周遭的一切仿佛全都在這瞬間靜止了。 風聲和人語模糊飄遠,天地之間,仿佛只有他們兩個人,在深深凝望著彼此。 真的是他!他還活著! 這個念頭生出,林瑤腳步微移,恨不得現在就跑到他面前! “大祭司……”身后的耶律珈霓暗暗提醒了一聲,大祭司向來端莊穩重,從不會出任何差錯,今日竟在祭典上失神,叫她擔心不已。 林瑤被這一聲拉回,收斂心神,繼續喝道:“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兩個時辰的祭典,漫長得仿佛過了千年。 終于挨到禮樂奏畢,尉遲傲天召過侍從,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侍從會意,應聲離開。 下了圣壇后,林瑤立刻在人群中尋找那熟悉的高大身影,眼前卻只有茫茫的人潮。 這時,只見一個漠北人打扮的侍從疾步向她走來:“大祭司請留步,我們大王請大祭司往青山亭一見,大王推了宴席,已經過去了?!?/br> “這?”林瑤怔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轉身連忙朝青山亭過去。 …… 青山亭位于圣山山腰,此處少有人至,是個清凈隱秘之地。 五年了,當她再次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眼眶早已被淚水洇濕。 兩人一個在亭里,一個在亭外,短短數步距離,卻仿佛被定住身子,不能挪動分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