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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卻不知道,萬鶴笙看似不管事,實則漆吳山上下皆牢牢把在手中。旁的小事也就算了,收徒這種事情,漆吳山弟子管事等皆不敢擅作主張,見她在修煉,更是不敢打擾。 左不過讓人多等等,若是這點耐心都沒有,他也沒資格談什么拜師了。 好在鐘長嶺很沉得住氣,他人阿諛諂媚也好,冷眼相待也罷,他只過自己的。 當日翎羽選中他后,那股激動到顫栗的情緒仿佛就在昨天,又似乎過了很久。夜深人靜時,鐘長嶺也在想,是不是仙人不要他了? 想再多也是無用,總歸一只腳踏進了太虛門,就算傳聞中連人皇之女都不收的天璣真人真的不要他了,他也可以做點別的。 次日,鐘長嶺起床后,發現外院熱鬧極了。他擠過去,悄聲問:“怎么了?” 他性子好,一個和他關系不錯的雜役弟子道:“漆吳山來人了!” 鐘長嶺一怔,幾乎有些沒聽清,他沉寂多日的心瞬間跳躍起來,問:“漆吳山?是……是誰?” “是望月師兄,他要收徒?!彪s役弟子興奮不已,突然想到什么,笑臉立刻收斂了,安慰他,“沒事,天璣真人不會忘了你的?!?/br> 望月師兄,藏鋒仙君記名弟子,天璣真人手下得力干將。 鐘長嶺笑笑:“我沒事?!?/br> 他看著當日同行的華服少年被簇擁著走出來,登上彩車,眾人熱熱鬧鬧的,恭賀、歡慶,好話疊聲兒不斷。 鐘長嶺還記得,那個名叫段文宣的和自己同齡的華服少年,他家世很好,心腸也好。 似有似無的嘲笑眼神傳來,在他身上打量,掃來掃去。 段文宣登上彩車,貌美侍女驅使靈獸飛上高空,他既興奮,又緊張,模糊意識到自己已踏入某種不可知的領域。從窗外俯視那一張張興奮的臉,段文宣忽地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是鐘長嶺。 那個圓臉圓眼睛的少年,他也在笑,很為自己高興的樣子。 他不難過嗎? 段文宣愣了愣,左看右看,那些人似乎不干涉自己,便小心從窗戶中探頭出去,對鐘長嶺笑笑,沖他揮揮手。 若是……若是天璣真人真的沒看中鐘長嶺,他能不能求自己師父把對方收下? 段文宣有些不確定地想。 彩車飛走后過了很久,外院依舊熱熱鬧鬧的。漆吳山在宗門內較為隱秘,少與其他山頭打交道,這回他們見著好些漆吳山弟子,足夠雜役弟子們談個幾天幾夜。 和鐘長嶺一道的雜役見對方笑得開心,以為他心里難過不敢表露,加之被周圍各種打量的目光看得有些惱怒,伸手一拉他,小聲道:“長嶺,也沒什么好看的,我們回去吧?” 鐘長嶺向來不在乎別人的眼光,見對方不高興,順勢答應下來。 不料,他們剛轉身,身后原本的嘈雜忽然寂靜下來,一片肅靜。 緊接著,是整整齊齊地跪拜恭迎聲。 “見過天璣真人?!?/br> 鐘長嶺不可置信地轉過頭去,人群后方,緩步走來一高挑女子。 女子穿著很隨意,一身玄色星袍,并無半分裝飾,長發亦隨意束在腦后,面上含著自己在聽見聲音后便反復想象過的溫柔可親笑容。 但沒有人敢小覷她。 “不必多禮?!迸記]有動作,在場眾人卻被一陣柔和清風托起,好奇,又不敢直視,只敢低著頭偷瞄,不過一眼,便心如擂鼓,低下頭去不敢多瞧。 身側弟子一骨碌彎下腰去:“見過天璣真人?!彼拥迷挾颊f不利索,手肘隱秘地杵一把對方。 快行禮??! 鐘長嶺這才反應過來,他還沒跪下去,一陣風已經托住了他,那女子緩步如風,輕飄飄來到他身前。 一張素凈溫柔的臉,唇角含笑,分外可親,亦讓人無法生出褻瀆之心。少年不敢多看,低下頭去。 “鐘長嶺?”聲音亦清透如風,輕柔飄渺,“我來遲了?!?/br> 鐘長嶺自己都不知道他手心已經冒汗,渾身激動得輕微哆嗦,張口想說什么,卻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利索。 說到底,他不過是個不滿十四歲的少年而已。 好在天璣真人不嫌他愚鈍,繼續說:“本座為太虛門藏鋒仙君首徒,道號天璣,鐘長嶺,你可愿拜我為師?” 少年一骨碌跪拜下去,這回萬鶴笙沒有攔他,讓少年結結實實磕了一個響頭:“弟子鐘長嶺,拜見師父!” 一只柔軟的手撫上他的發頂,帶著清淡香氣,少年不敢去嗅,連呼吸都屏住了,他戰戰兢兢的像個鵪鶉,那只手輕輕拂過,他便察覺腦海里似乎多了些什么,茫然地抬頭看去。 “好孩子,起來吧,隨我回去?!蹦侵皇只湎氯?,搭在少年肩上,將他拉起。 萬鶴笙環顧一圈,沖其他人微微一點頭,拉住少年,足下升起云霧,動身離開。 不需要華貴鸞車、法器,她似乎就是簡單地來接徒弟走而已,卻比剛才那一場盛大的儀式更叫人念念不忘。 想說什么,又不敢說,似乎無論評論什么言語都是對天璣仙子的褻瀆,訥訥半晌,只有幾個人憋出句話。 “真好啊……” 也不知是在感嘆哪個。 云霧之上,兩道身影并立。 少年努力要站直,不想給師父丟臉,但他不過是個凡人,第一次來到這樣高的高空,縱使翎羽替他掩去寒冷與颶風,他也有些害怕,不敢往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