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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太皇這才變了臉色,轉過頭來:“竟有此事,荒唐,這種下作的藥物,怎么還能流入宮闈!” 朱三娘為朱太皇梳好了凌云髻,急急插了一支扁頭牡丹簮,退到朱太皇的身后去了。 李玄寂不動聲色:“也是那孩子機靈,察覺不妥,逃了出來,誤打誤撞跑到長樂宮,臣見她情形有異,斷無坐視之理,便讓她在長樂宮小憩,同時命人叫了遲瑞春過來,就這一來一去的工夫,不知被誰看見了,竟編造出一番謠言來,把臣說得十分不堪,臣和太皇一樣,心中十分震怒?!?/br> 他又喚了一聲:“張輔?!?/br> “是?!睆堓o巍巍顫顫地上前,“昨日,老奴始終伺奉在燕王殿下身邊,親眼所見,那姑娘被藥物所惑,人都糊涂了,跑到長樂宮就暈了過去,燕王和她連一根手指頭都沒碰著,清白得不能再清白?!?/br> 張輔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高得很,看過去恭敬而誠懇,沒有絲毫不妥之處,朱太皇固然知道他圓滑,但他是先帝身邊多年的老人,舊日的情面還是在的,見他這番說辭,朱太皇也姑且當作信了。 “竟是如此?”朱太皇面色稍霽,“那便好,玄寂,哀家知道你的為人,昨天也覺得詫異得很,還以為你怎么轉了性子,原來卻是這樣,哀家年紀大了,卻不如當年精明,被人三言兩語差點蒙騙了過去?!?/br> “不過……”她沉吟了一下,擺了擺手。 遲太醫和張輔知趣地退了下去。 朱太皇看著李玄寂,頭疼地嘆氣:“這事情,你打算如何追究?” 前頭說是那謝家姑娘自己酒后亂性,李玄寂若要追究,也擺不到臺面上,但他今天直接將人證帶來了,顯然不僅僅只是向朱太皇解釋而已。 遲瑞春是太醫院掌院,他所做的診斷,一錘定音,坐實了王皇后下毒害人。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皇后與韓王一派想要借李玄寂的手對付楚王,這事情,莫說李玄寂,即便光啟帝知道了,也是不能忍的。 李玄寂神情淡漠,連聲音都是輕描淡寫的:“皇后,欺我太甚,韓王,我必誅之?!?/br> “你說什么胡話,哀家不許!”朱太皇打斷了李玄寂的話。 “為何?”李玄寂面無表情地發問。 “你、你這孩子!”朱太皇用手指著李玄寂,半天才說出話來,“那是皇上的兒子,也是你的侄兒,身份與旁人不同,昨天的事情,不過是一場鬧劇,你既毫發無傷,怎么就至于如此?” 李玄寂勾起嘴角,權且當作一個微笑,但笑意不達眼底,目光冰冷得令人心悸:“我心生不悅,此子不除,我不能安,我當令天下人皆知,這世上無人可欺我?!?/br> 王皇后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韓王,既如此,要讓她難受,最好的手段,莫過于直接除掉韓王。李玄寂做事向來獨斷專橫,如此想,便如此說了。 直把朱太皇氣得臉色發青:“你是想氣死哀家嗎?” 李玄寂一撩衣襟,跪下了:“臣不敢?!?/br> 朱三娘和孫尚宮急忙上前,給朱太皇撫胸捶背:“太皇、太皇您別著急,您若是氣壞了身子,豈不是要令燕王殿下自責嗎?” “臣有罪,請太皇娘娘息怒?!崩钚诺穆曇艉途徚讼聛?。 他終究還是要對她低頭的。 這時候,外面的宮人又怯怯地進來,站得遠遠的,稟告道:“太皇娘娘,楚王殿下到,韓王殿下到,此時皆在殿外,可否允其覲見?” 那是為了昨天的事情,進宮來打探風聲了。 朱太皇怒道:“兩個不成器的東西,叫他們在外面站著,哀家不想見他們?!?/br> 宮人喏喏地退下了。 朱太皇大口地喘了兩下,慢慢平復下來,恨恨地看了李玄寂一眼:“起來?!?/br> 李玄寂站起身。 “過來,到哀家身邊來?!敝焯蕠@息道。 李玄寂走近了。 朱太皇露出一個憂傷的笑容,她滿臉都是皺紋,笑起來的時候,顯得更加蒼老了:“玄寂,你看看哀家,哀家頭發都白了,牙齒也掉了好幾顆了,哀家老了,沒多少年活頭了?!?/br> 李玄寂又跪了下來:“太皇娘娘千秋百歲?!?/br> “說什么傻話呢,人活到老,總是要走的,什么萬歲千歲,那都是糊弄人的,當不得真?!?/br> 朱太皇輕輕拍了拍李玄寂的肩膀。 小時候,她撫慰他時,總是會摸摸他的頭,但不知叢何時起,他已經變得如此高大威嚴,即便是尊貴如太皇,也不敢再碰觸他的頭頂。 但即便是這樣的碰觸,也令李玄寂有些不適,他的肌rou僵硬了起來。 “哀家送走了蘭因、送走了先帝,哀家心里的痛,你是知道的,難道你還要讓哀家再送走一個曾孫嗎?何況,我的孫兒若是殺了我的曾孫,骨rou相殘,這等人間慘劇,你叫哀家一個老婦人怎么能承受得???”朱太皇向來慈悲,此時更是語氣哀傷,到后面,還舉袖抹了抹眼睛。 但她那么老了,眼睛已經干涸,其實并沒有什么淚水。 李玄寂沉默了片刻,終于道:“是,臣錯了,臣不敢了,太皇娘娘請勿憂心?!?/br> 這世上,也只有朱太皇能拿捏得住燕王這個煞星了。 朱太皇點了點頭:“皇后與韓王心術不正,膽大妄為,確是有罪,皇后那邊,皇上會給你一個交代,至于韓王,你小懲大戒即可,不要過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