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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也好,安信侯府待你不善,我不悅久矣,此事早有安排,你略等幾日便知分曉,倒不必為了這個離開長安,至于子默,我這個做父親的,回頭自然會好好教訓他,容不得他做背信棄義之人??傊?,都是些小事,你無需憂心?!?/br> 李玄寂生性自負,向來獨斷專行,氣勢威嚴不容旁人置喙。她若不是燕王府未來的世子夫人,那他又該拿什么名頭來關照她呢?這個小姑娘不懂事,真叫人頭疼。 謝云嫣被他那種嚴肅的目光看著,底氣又不足了,期期艾艾地道:“哪里需要您這樣替我費神,玄寂叔叔,自從我爹走后,這世上,也只有您一個人是真心待我好,其實我很舍不得您,但是……” “沒有但是,按我的吩咐做,就是如此了?!崩钚挪蝗莘终f地做了決斷,但旋即,他覺得自己未免過于嚴厲了些,又和緩了語氣,安慰了一句,“總之,我做長輩的,都是為了你著想,你聽話就好?!?/br> 他面容剛硬、眉眼深邃,在朦朧月色下,是一種令人不敢側目的俊美豐姿,而他的聲音溫和又醇厚,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只要聽見他的聲音,謝云嫣就會覺得心里踏實。 或許是此刻的月光過于迷離,讓謝云嫣想起在酒醉時、在夢境中,那似是而非的吻,他是那么強悍的一個人,但他的嘴唇似乎卻是柔軟的,是不是?她有點分不清那虛幻的感覺了,所以,究竟有沒有碰觸到?或者,只是她記憶中的幻象?真叫人無從捉摸。 她仿佛又聞到了他身上白檀香的氣息,突然之間,她覺得心慌意亂、心猿意馬、心虛氣短,總之,腦子里面亂紛紛的一團,還冒出了一個古怪的念頭,玄寂叔叔為什么是“叔叔”?其實他一點也不老。 對,她要和李子默退了婚,他就再也不是她的長輩了,他是一個年輕、英俊、健壯的男人,一點也不老。 她為什么要想到這個?謝云嫣被自己嚇了一大跳,臉“刷”地一下熱了起來,此時大約不像猴子也像猴子屁股了,她忍不住抬起手來,“啪”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你又怎么了?”李玄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謝云嫣臉上發燒,不敢抬頭看他一眼,情急之下胡亂應道:“我打蟲子,有蟲子咬我?!?/br> “是嗎?”李玄寂眉頭微皺,“咬到哪了?叫遲瑞春過來給你看看?!?/br> 謝云嫣簡直絕倒,被蟲子咬了也要叫太醫院掌院來看嗎?大可不必吧。 “不、不……”她連連擺手,還待再分說兩句,但外頭傳來的動靜卻打斷了她的話。 有人站在宮院大門外,提高了聲音,恭敬地道:“燕王殿下,奴婢是太皇娘娘身邊的孫尚宮,奉太皇之命前來辦事,請殿下恩準奴婢入內?!?/br> 長樂宮是內廷禁地,自從阮妃亡故后,先帝觸景傷情,下令封鎖此宮,這么多年來,只有李玄寂踏足過其中,未得他的肯首,其他人也不敢入內。 孫尚宮是太皇身邊多年的老宮人,李玄寂略一頷首:“進來?!?/br> 孫尚宮進來了,身后跟著兩個太監并一個宮女,宮女手里捧著一方銀盤,盤中置一杯一壺。 她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婦人,先朝李玄寂行了個大禮,又轉向謝云嫣,含笑道:“這位想來就是謝家的姑娘了,在這里正好,太皇賞賜您一壺玉液酒,請您接下吧?!?/br> 她示意那宮女上前,提起玉壺,倒了一杯酒,雙手奉給謝云嫣:“太皇之賜不可辭,姑娘,請盡飲此杯?!?/br> 謝云嫣遽然一驚,縮到李玄寂的背后躲了起來,不安地叫了一聲:“玄寂叔叔?!?/br> 李玄寂面上罩了一層寒霜,看了孫尚宮一眼:“汝為何意?” 李玄寂那一眼如同利劍,看得孫尚宮出了一身冷汗,連忙俯下身去,不敢直視。 “這是太皇的吩咐,今日宮中的變故她老人家已經知曉,太皇有言,謝氏女輕浮放蕩,品性不端,做出玷污燕王府門楣之事,不容于世,太皇心善,從輕發落,賜她一個體面,命奴婢來送她上路,請燕王行個方便,且退讓片刻?!?/br> “一派胡言?!敝x云嫣羞怒交加,氣得發抖,怒道,“我詩書之家出身,行事規矩端正,向來無越禮之處,何來輕浮放蕩一說,你們憑空捏造,污人清白,我是死也不服的?!?/br> 孫尚宮嘴角帶笑,眼神卻是輕蔑:“姑娘的清白不值什么,燕王殿下的名聲卻是斷斷不容玷污的,您既然做下了那等丑事,還有什么好狡辯的?!?/br> 她將酒杯又遞近了過來:“姑娘還是請吧?!?/br> 李玄寂倏然一拂袖,將孫尚宮手中的酒杯摔到了地上,“哐當”一聲,砸得粉碎。 孫尚宮被那股力量推得“噔噔噔”倒退了幾步,還是隨行的兩個太監趕緊扶了她一把。孫尚宮的臉色有些尷尬,訕訕地道:“奴婢是依太皇的旨意行事,太皇也是為了殿下著想……” “出去?!崩钚乓宦晹嗪?,渾身陡然散發出一股逼人的煞氣,如同淬了血的劍刃一般,幾乎要把人撕裂。 孫尚宮日常在朱太皇身邊,看見李玄寂時,他總是一幅穩重沉靜的樣子,何嘗見過這等修羅之怒,故而前頭大意了,這時被這一喝,差點跌倒,滿肚子的說辭瞬間都化成漿糊,只覺得兩腿戰戰,幾欲暈厥。 幸而左右太監還扶著她,她踉蹌后退,惶恐地道:“如此,奴婢先告退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