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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廉輕輕“咴”了一聲,開始走動起來。 飛廉走得很穩,一會兒工夫,謝云嫣慢慢地鎮定下來,她坐在馬上,視野拔高了許多,只見白云行過遠山、微風拂過草木、遠處駿馬奔過原野,萬物皆有生機,令人心境開闊。 她歡喜起來,想要看得更高,身體前抬,腿上不自覺用了點力氣。 飛廉慢吞吞地走了半天,不得勁,此時腹部受力,馬上精神起來,發出一聲長鳴,撒開蹄子開始狂奔。 謝云嫣猝不及防,一聲尖叫,被飛廉從背上摔了下去。 她在天旋地轉間,覺得后腰上一緊,被什么東西扯住了,挑了一下,止住了下跌的勢頭,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半空中。 謝云嫣的心都快掉出嗓子眼了,好不容易又吞了回去,驚魂未定,一抬眼,就看見了燕王殿下那張冷冰冰的臉,他好像一直都沒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是不是生氣了,就是眼神有點不太對,謝云嫣更加戰戰兢兢了。 李玄寂單手持槍,槍尖從謝云嫣的后腰帶穿過,把她挑在高處,這一手槍法,又快又準,玄妙無比。 可是謝云嫣一點都不覺得妙,她只覺得自己像是吊起來的臘鴨子,背朝上,臉朝下,風一吹,就瑟瑟晃蕩,好生可憐。 飛廉又從遠處轉了回來,好像十分開心,“咴咴”大叫。 “玄寂叔叔,您能對晚輩多疼愛一點嗎?比如現在,先放我下來?!敝x云嫣愁眉苦臉地道。 李玄寂手腕一抖,把謝云嫣扔了下來。 位置不太高、也不太低,謝云嫣面朝下,砸了個結結實實,幸好草地松軟,不是很疼,但也足夠她傷心了。 她干脆趴在地上不起來了,耍起無賴:“我受傷了,鼻子好疼、手好疼,哪哪都疼?!?/br> “我從來沒有教過像你這么笨的人?!崩钚诺脑捳Z冷冷的,又是一記當頭暴擊。 謝云嫣氣鼓鼓地抬起臉:“我不信,您統共教過幾個人?肯定是胡說?!?/br> 她的鼻子上還蹭著泥巴,眼睛瞪得圓圓的,連小淚花都快擠出來了,和一只炸了毛的三花貓兒差不多。 風是柔軟的、空氣里草木的香氣是柔軟的,眼前這個女孩兒,笑起來或者生氣起來,都是那樣柔軟的。 李玄寂心也突然變得柔軟了起來,但他的表情依舊一絲不茍,端正嚴肅:“就兩個月時間,已經過了三天,你不刻苦些,怎么贏人家?快點起來,不要偷懶?!?/br> 飛廉彎下脖子,用嘴銜住謝云嫣的衣領,拖她起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別咬我,口水都蹭過來了?!敝x云嫣哼哼唧唧地抱怨著,還是爬起了身子,重新打點起精神,又爬上了馬。 —————————— 謝云嫣未必是個高徒,但李玄寂肯定是個嚴師,這樣一天下來,到最后李玄寂叫停的時候,謝云嫣覺得自己腰酸背疼腿抽筋,累得差點要暈過去了。 拂芳過來接她的時候,見她一臉頹廢、生無可戀的表情,也不禁有點發笑:“誰叫你和自己過不去,非要和人家約了賽馬,就沒見過你這么傻的孩子?!?/br> 謝云嫣泫然欲泣:“芳姑姑,您別說了,面子害死人,我以后再也不和人家斗氣了?!?/br> 回家的路上,謝云嫣在馬車里把原先的衣服換了回來,豆蔻眼尖,發現謝云嫣的大腿內側磨破了皮,血透了出來又糊開了,鮮紅的一大片,看過去怪瘆人的。 豆蔻驚呼了起來:“姑娘,您受傷了!” 謝云嫣害臊了,一把抓住羅裙遮?。骸胺嵌Y勿視,不要亂看?!?/br> 但來不及了,拂芳也看到了,她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王爺欠考量了,你和王爺手下那些粗野漢子又不同,姑娘家皮薄rou嫩的,哪里經得起這樣cao練,不成,我和王爺說去,明天不練了,你好好歇著?!?/br> “別!”謝云嫣急了,“姑姑可千萬別告訴玄寂叔叔,他要嫌棄我麻煩,指不定就不肯教我了。我又不是那種嬌氣的人,不就這么點小破皮兒,有什么打緊的?!?/br> 拂芳好氣又好笑:“你這丫頭,真真瘋魔了,不疼嗎,這都能忍得???何苦呢?” 謝云嫣板著一張小臉,嚴肅地道:“我今天摔了跤、又是流汗又是流血、累得骨頭散架,苦不堪言,如果現在就松懈下去,那前頭吃的苦都白費了,那太不劃算。何況,是玄寂叔叔親自教我騎馬,我若是輸了,豈不是顯得他很無能,燕王殿下的面子往哪里擱,這是斷斷不可的?!?/br> 她握住了拳頭,氣勢洶洶地揮了一下:“所以,一定要贏,我拼了老命也要好好練起來,這點小傷算什么?!?/br> 拂芳哭笑不得,和豆蔻兩個輪番勸說了半天,但是謝云嫣很有志氣,咬死不松口,拂芳無奈,只能去燕王府取了一些金創藥膏給她敷上,囑咐她明天若是撐不住,千萬不要逞能。 謝云嫣笑瞇瞇地應了,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 到了第二天,謝云嫣再去馬場的時候,發現飛廉的馬鞍居然變了模樣。 飛廉是一匹雄壯健碩的戰馬,它的馬鞍與它形體相襯,包裹著粗厚的皮革,中間鑲嵌著玄鐵龍鱗片,堅硬而冰冷。今天卻在上面墊了一層貂皮,那皮毛既豐滿又輕盈,既濃密又蓬松,銀白的顏色純凈宛如月光,流淌著珍珠的暈彩。 謝云嫣好奇地摸了摸,觸手處,仿佛那皮毛都要融化在指尖,柔軟如云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