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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子默掙扎著爬了起來,匍匐到李玄寂的腳下,嘴角掛著血,戰栗不敢抬頭:“父王息怒?!?/br> 李玄寂聲音冷厲如劍:“一座城,換云嫣一條命,我燕王府的世子夫人就這般不值錢嗎?李子默,從我的父王開始,燕王府的名聲,都是男人在戰場上用血和劍拼下來的,不是用女人的命換來的!” “是,是兒子欠考慮了,兒子該死!”趙子默面色如土,叩頭不已。 李玄寂聲色俱厲:“堂堂的燕王世子,連自己的妻室都不能保全,廢物東西,談什么軍國大事,可笑之極!” 他越說越怒,毫不留情,又是狠狠一腳,將趙子默踢了出去。 趙子默這回跌下來后,滾了幾下,躺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李玄寂余怒未消,指著趙子默道:“把這個東西給我扔出去,別再讓我看見他!” 兩個侍衛過來,拖著趙子默的腳出去了。 謝云嫣始終站在一邊,神色平靜,趙子默從她的腳邊被拖過去,她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外面的風卷著沙在呼嘯,夾雜著戰馬此起彼落的嘶鳴聲,而營帳里安靜得讓人有些心驚。 謝云嫣抬起臉,恰好和李玄寂的目光對上。 燈光太盛,看不清彼此的眼神。 李玄寂沉默良久,問了一句:“你可還好?” 謝云嫣嫁入燕王府兩年了,這還是燕王兩年來第一次和她說話,語氣疏離客氣。 “安然無恙?!敝x云嫣斂了眉目,俯身屈膝,以福禮拜之,“父親及時趕來,救了云嫣一命,云嫣感恩不盡?!?/br> 對著謝云嫣,李玄寂的聲音和緩了不少:“子川飛鴿傳訊,告知你陷于孟青陽之手,而子默年輕氣盛,只怕處置不當,我接到消息就立即過來了,幸而及時。你且放心,回頭我定會讓子默給你一個交代?!?/br> “那倒也不必了,父親……”謝云嫣頓了一下,微微搖了搖頭,“不,玄寂叔叔,阿默給了我休書,我已經不能叫您父親了?!?/br> 她喚他“玄寂叔叔”,這是她未出嫁時對他的稱呼,李玄寂似乎有一瞬間的晃神,但很快又恢復了他威武果斷的氣勢:“婚姻之事,須奉父母之命,我沒點頭,子默的休書不能作數,你放心,我會替你做主?!?/br> 謝云嫣低聲道:“阿默這么做,自然有他的思量,您對他苛求了,其實,若是去問問您手下的那些將士,十個有九個要贊一聲世子大義無私,畢竟,大家都知道您厭惡我,我若死了,皆大歡喜?!?/br> “簡直荒唐!”李玄寂他的臉上罩了一層寒霜,幾乎凍結,“誰人說我厭惡你,是誰?” 謝云嫣在城樓上被人用刀架著脖子的時候沒有掉一滴眼淚,這會兒卻紅了眼眶。 她吸了一下鼻子,悶悶地道:“我嫁給阿默后,您就搬出了燕王府,這兩年來,連一面都不曾見我,王府中人明著暗著都在議論,我又不是傻瓜,有什么不明白的,阿默大約也后悔了,早知今日,他當初必然不會娶我為妻?!?/br> “一派胡言!”李玄寂忍無可忍,斷然一聲怒喝。 他或許又覺得自己的語氣過于嚴厲了,嘆了一口氣,略微放低了聲音:“你……你和子默是我至親之人,我對你們唯有一片愛護之心,然則,我為煞星降世,命數不祥,若與你們多親近,恐怕有所沖克。你自安居于燕王府,外面有我為你們擋風遮雨,本以為如此就好,沒想到卻讓你心生誤會?!?/br> 謝云嫣低下了頭,咬了咬嘴唇:“我知道了,您說什么就是什么吧?!?/br> 一滴眼淚落在她的手背上。 李玄寂急促地向前走了一步,他的手抬了一下,似乎想要伸出去,但很快克制著收了回來。 這個男人靠得近了,謝云嫣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鐵銹的血腥味、雄性的汗味、還有,屬于他特有的白檀氣息,混合在一起,令她有些眩暈。 她突然覺得心慌,不自覺退后了兩步,側過臉去。 李玄寂意識到了她的退避:“你怕我?” “是?!敝x云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皎白的、纖細的、緊緊地絞在一起,她輕聲道,“玄寂叔叔,這世上誰人不敬畏您呢?” 李玄寂像是在嘆息:“你原本不是這樣的,膽子大,愛呱噪,總在我面前說個不停,一點不見你敬畏?!?/br> 謝云嫣眼角微抬,偷偷地看了他一眼。 大約是因為胸口有傷,他的衣裳不能裹得太緊,領口還微微地敞開著,露出一段白色的繃帶和一截麥色的肌膚,那紋理起伏分明,帶著健美的光澤、以及潮濕的汗水。 他的味道好像更濃郁了,白檀的氣息,那應當是供奉在佛前的香,在他身上卻充滿了凜冽的殺伐之意。 謝云嫣有些心虛,把頭埋得更低了:“彼時年幼,不知道天高地厚,讓您見笑了?!?/br> 李玄寂似乎疲倦了,不想再和她說話,他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但是,到了營帳門口的時候,他又微微回首,他的目光并沒有落在謝云嫣的身上,那句話卻是對她說的。 “但凡有我在一日,你就無須知道天高地厚?!?/br> 聲音溫和,卻堅如鐵石。 ———————— 第8章 破軍入命,注定一生孤老…… 日光清淺,透過花鳥滿繡的床幔落在枕上,天已經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