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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七月顧不上別的,連忙飛奔著向席府而去,將這些人都拋之腦后。天寒地凍的,她重重踏于地面,眼眶里含著的淚順著眼角滴下,腦內甚至因震驚而眩暈。 到了世子院,唐七月氣喘不休。以往到了年關,這世子院里必是人來人往,連下仆都紛紛圍攏過來露出個笑模樣來,瞧著就熱熱鬧鬧的??扇缃窭淅淝迩?,似連石磚青瓦都暗淡了幾分。 唐七月深吸一口氣,做了好久的心理準備后,才指尖顫抖地推開了門。 院里很安靜??諢o一人的前院里,只有幾個下仆在不遠處打掃著雜物。 唐七月看不下去了,一口氣沖進了屋。白天沒有點燈,只有一束光從窗縫間照射進來,不分明地投在姜艾的側臉上。姜艾此時正臥在床榻上看著一本書,細細密密的睫毛在她眼下遮出小小的陰影,面容平靜。 聽到門口有動靜,姜艾從書本中脫離出來,偏頭看了一眼。一見唐七月,她突然笑開,眼角向上勾出輕微的弧度,自然道:“你來啦?!?/br> 姜艾從被子里伸出細白的手,沖唐七月招了招:“快來坐?!?/br> 唐七月哇地一聲哭著撲了過去。她此時此刻只能刷刷流出眼淚,哽咽到連話也說不出。 “什么事?”一聽到動靜,立時有仆人跑了過來。見了屋中情景,她們止了步,只擔憂地在門邊看著。 這些昔日里姜艾都指揮不動的下仆們,此時一個個面容焦急。他們本就折服領略過姜艾的才能,此時世子院處境困難,就更是增添了一股凝聚力。 姜艾抿著唇,用眼神無聲地輕輕制止了她們,示意她們閉門出去,讓唐七月哭個痛快。 長久以來的壓抑終于發泄出來,唐七月哭了很久很久才漸漸停下,她抽噎道:“你們為什么都不來告訴我?” 若不是她偶然經過去喝茶,怕是到現在都不知道席府眼下情形。 姜艾眼角微彎,輕輕笑著:“也不是什么大事?!?/br> 姜艾經歷過比這更糟糕的情勢。在她父親昏昏沉沉不知能否清醒時,在一向慈愛的繼母突然狠辣兇狠時,在自幼疼愛自己的兄長去往外鄉時,都是她一個人走過來的。 在無人的夜晚里,她也曾對著月亮流過無數次淚。然而人不能總沉溺于過往,日子總要過下去的,現在只不過是過得艱難一些罷了。 七月自身也夠難過了,又怎么能夠再讓她傷心呢? 七月和李文忱之間的很多事情至今想來,仍讓外界人迷惑到摸不著頭腦。唐七月點頭退婚后,很多人都覺得她糊涂,若不是七月點了頭,那她必然還是太子妃,未來的皇后,因為昭成帝絕不會同意太子做出這等不仁不義之事。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唐七月偏偏同意退了。 可唐七月不提,姜艾亦不打算去問。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理由,這是七月自己的選擇,她只要支持七月就好。 姜艾摸摸七月的臉,像是在安慰過去的自己。成日里待在屋內火爐旁,她的手已經變得十分溫暖,仿佛暖到了七月心里。她相信七月,七月總會擦干眼淚,繼續大踏著步向前走的。 送走七月后,世子院又恢復了這些日子以來姜艾熟悉的寂靜。 傍晚,無事發生,姜艾與席衍很早就打算睡了。周遭的言論似乎沒有對他們造成任何影響,他們依舊過著屬于他們自己的日子。 姜艾躺在床上,舒服地打了個滾,將自己埋進被里去。今日是冬日里難得的晴天,許嬤嬤特意曬了被子,此時松松軟軟的,一躺上去仿佛輕飄飄的,帶著姜艾的思緒也飄了起來,就像是逐漸飄到了云里。 腦海里漸漸空白,再也想不起來任何。 忽然,只聽當啷一聲,席衍伸手繞到姜艾身前,將她抱在懷里的暖手爐直接扔走:“晚上別把這東西帶床上來,睡著了以后危險?!?/br> 姜艾被驚醒后勉強轉過來身,睡眼朦朧道:“可是好冷啊?!?/br> 席衍修長的身形躺下,長臂在被子里將姜艾摟了過來,抱得嚴嚴實實的:“不冷了 ,快睡?!?/br> 確實是比暖爐也暖和。狹小的空間里,姜艾悶悶地哦了一聲,她眼睛眨的頻率越發慢了,最終成功睡了過去。 席衍掩了掩被角,懶散地打了個哈欠。這床仿佛自成一個結界,將外界的流言蜚語都一并攔住。只要他們兩個人在一起,這個冬天也就不冷了。 兩人漸漸進入了夢鄉。 然而在離京城不遠處,還有一架馬車趁天還未全黑透時,正趕往京城。 若姜艾在這里,她必會驚喜地發現,車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她出門在外考取鄉試的兄長——姜大少爺姜鴻。 姜鴻冷著臉,神情滿是凝重。他雖然是個讀書人,但因為遺傳了姜父,所以并不顯得文弱,劍眉星目,面容帶著幾分冷硬。 在姜艾出生前,姜父還沒有積攢下如今的家業,姜家也不算名門望族,所以姜鴻自幼嚴于律己,平日里生活并不奢靡,然而也是不缺吃不缺穿,沒有為生計擔憂過。 長大以后,姜府日漸顯赫,他就更是沒有后顧之憂,只一心撲在了學業上。馬車在冬日里并不好走,左搖右晃得并不舒適,可他卻沒有抱怨,只催促道:“再快一點?!?/br> 他之前遠離京城,因為備考所以閉門不出,周遭新聞都沒有傳進他耳中??傻人貌蝗菀卓纪旰?,才知道在他離京的這段時日里竟然發生了這么多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