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可欲知天下大勢
關羽目露懷疑,他放下竹簡,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少年,“《論語》可曾讀過?” 被詢問的李孟羲眼珠左右轉動,一副思索的模樣。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還有……還有……”只記起一句論語的內容,李孟羲便卡殼了,抓耳撓腮起來。 天可憐見,初中課本上學的東西快忘完了。 聽到李孟羲真的背出了一句論語,關云長微微頷首。的確是像是讀過書的。 越是著急,李孟羲就越是想不起論語的內容,支支吾吾遲遲背不出下文。 看李孟羲這個樣子,關羽又生疑惑,既然讀過書,為何只會一句? “好了?!标P羽一句話拯救了李孟羲,轉而又問其他圣賢經典。 “《孟子》可曾讀過?” 孟子? 李孟羲皺眉望天,他冥思苦想,突然有種被語文老師choucha課文的緊張和窒息感。 “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額…… 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對了,還有,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br> 李孟羲這次表現好多了,總歸磕磕絆絆的背了好幾句,可是,東一句西一句的,毫不連貫。 關羽由是更加好奇。 “《左傳》?!标P羽又問。 “《左傳》?”李孟羲愣了。 或許課本上學過,但是真的一句也記不清了。李孟羲搖頭,表示自己沒看過。 “《春秋》?!?/br> 李孟羲沉思片刻,再次搖頭。他喵的,全忘了。 連《春秋》都不曾讀過,關羽頓時失望。 “《孫子》?!标P羽隨口一問,他已經去了盤問少年的興趣。 “兵者,詭道也。 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敝赡鄣穆曇粢蛔忠活D清清楚楚的響起。 微瞇著的一雙丹鳳眼陡然睜大,關羽定定的看著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少年,有些驚訝。 《論語》《孟子》倒也罷了,大漢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儒家變成了當世唯一顯學,經史子集多有流傳。因此當少年能背出三兩句儒家經典時,并不少見,也并不令關羽感到驚訝。 只是隨口一問,當看似平平無奇的少年竟然竟然真的背出《孫子兵法》的開篇,關羽很確定,這少年必有家學淵源。 漢朝教育普及率不比后世,受過教育的是少數,而在這些受教育的人之中,讀儒家經典的人占了大部分,讀過孫子兵法的人則是更少的一部分。 “繼續?!标P羽身體不由坐直了,他手捋頜下美髯,目露期許之色。 “額,不會了?!崩蠲萧烁纱嗬涞牡莱隽藢嵡?。 可憐關云長自認為發現了良才美玉,正豎好耳朵準備聽這少年背誦兵法,然后再好心講解一二,卻不想,這少年竟然還是只會開篇兩句。 關羽錯愕當場。 半晌后,“哼,不學無術!”關羽生氣的拂袖而去。 李孟羲嘴巴張了張,愣在原地,看著關羽離去的背影,他撓了撓頭,不知關羽為何生氣。 哪里得罪他了?李孟羲百思不得其解。 關羽一番盤問,錯認為少年是士族子弟,并且家學淵源。既然家學深厚,少年卻只會寥寥幾句,只能說明他學問極不用功。 關羽想及自身少時求學之艱難,少年明明有別人求之不得的學習機會,卻不好好珍惜,關羽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關羽離開了,李孟羲四下看去,走來走去的義勇們還好,路過時頂多看了少年一眼,他們好奇剛剛自家主將和少年在談些什么。 俘虜們看過來的目光,則是帶著不加掩飾的仇恨。 李孟羲一想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本來大家都是俘虜,沒什么區別,偏偏你跟官軍主將交談甚歡,貌似交情不淺,大家不排斥你,排斥誰啊。 李孟羲明白,自己在俘虜中沒有了容身之地,更何況,他可一點也不想當俘虜。 本以為,遇到劉備義軍,投靠劉備可以就此擺脫將要餓死的絕境,事情的發展好像并沒有如此簡單。 李孟羲細思自身條件,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幾乎要餓死的一個小娃娃,沒有任何讓人重視的資本。 哪怕,年長兩歲也好啊,至少長成個人可以裝作世外高人鄉野遺賢什么的,去劉備麾下騙吃騙喝也好。 可惜,太過年幼了。 李孟羲哀嘆自己天時地利人和一點不占。 自關羽離開,呆立原地一動不動許久的李孟羲,咬了咬牙,“磚頭,走。我們去投靠劉玄德!” 欲要讓劉備一眼看重,得拿出讓人看重的本事。 武藝不會,行軍布陣也不會,因此本事沒有。 李孟羲自知,自己有把握的,只有是空談天下大事。 —— 中軍大帳,兩排精銳甲士守衛帳前。 帳中,關羽正和劉備張飛細說那少年之事。 “大哥,你或許看走眼了?!标P羽言語中充滿著失望。 正在此時,帳外親兵匯報,有兩個娃娃帳外求見。 兩個娃娃?劉備和兩個義弟相識一眼,剛剛還在談論,這下莫不是正主來了。 劉備立刻起身相迎,關羽隨后,只有張飛未動彈,埋頭只顧砸杏仁吃,矮案上,杏仁殼已堆了一堆。 劉關張三人的各異的秉性,此時便已顯露無遺。 劉玄德宅心仁厚,禮賢下士,他親自出來相迎,不因為是只是兩個娃娃而有絲毫怠慢,禮數一絲不缺。 關羽雖為人倨傲,卻傲上不欺下,更唯劉備馬首是瞻。 張飛勇猛有余,精細不足,因此只顧著吃杏仁,再抬頭一看,卻不見了大哥二哥身影,兩人什么時候出帳的時候張飛都沒注意到。 帳外。 劉備和關羽聯袂而來。 遠遠的看到被親兵攔下的兩個娃娃,劉備趕忙呼喊親兵放行,腳下小跑著迎了上去。 打量著面前兩耳垂肩雙手過膝之人,“見過玄德公?!鄙倌晟倌晁砷_了手中的木棍,雙手學著電視上的樣子,手臂前揖,鞠了一躬。 腿部受傷了,又丟了木棍,只能一個腿站立,一鞠而下,李孟羲身體一歪,差點倒下。 一雙蒲扇般有力的大手穩穩的扶托住了少年身體,“小兄弟何事而來?不妨進帳細談?!?/br> 李孟抬頭。 劉玄德面帶微笑,如同看待自家子侄一般,面色溫和而慈祥,讓人如沐春風,雖是初見,卻絲毫沒有距離感。 “玄德公,可欲知天下大勢如何?”少年面帶微笑,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語氣從容篤定。 這一相會,自此風云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