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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為什么我篤定矮人回王都之后一定不會主動對我們出兵……你的盟友在聯盟后背后捅了你一刀,還要挖你的肺,換你你不氣急敗壞地回頭去揍他們?” “我們的機會就在這里,他們回來的必然是一支奔襲后的疲軍,而矮人不可能再用疲軍去出兵對付黃金河域的亂局,所以必須把原本用來應對我們的守軍換出去,用疲軍來守衛王都,用原本精神飽滿的守軍去對付獸人和精靈?!?/br> “然后,就是考驗我們硬實力的時候了,怕不怕?” 都到這一步了,誰怕了?怕了有用嗎? 她就是這樣膽大包天的人,一邊拖著你走上懸崖去摘那朵勝利之花,一邊談笑間斬斷你唯一的退路,就在這樣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的地方,你忘記了自己是膏粱燒作的瓷一樣易碎的貴族,忘記了自己曾經也是踩著無數的奴隸被人捧在高墻軟臥當中的人上人,你只想走著她給你開辟的路,把所有的猶豫、所有的蒙昧都拋在身后,不顧一切地披甲上陣。 而她深切地知道,這片懸崖上的每一個腳印,都在撼動整個世界。 …… 這是一個最不合時宜的時候,它就在天色離變藍還差一點的時候,就連這個季節最精神的夜鶯都昏昏欲睡時,戰火就燒上了城墻。 矮人的疲軍想不到,就在他們認為那些妖族將會因禹都那些貴族的制約龜縮不出時,戰爭已然雷霆般打響。 怎么回事?發生了什么? 所有從夢中驚醒的矮人都在這樣問。 盡管聽說過那些妖族打下了一個外關口和一個郡,他們仍然不以為然,因為對方除了沖突,幾乎沒有殺掉一個軍官,最后就算被俘虜的軍官也被無條件地放回了北都。 這難道不是妖族一貫的軟弱嗎?他們沒有那個膽量正式宣戰,他們承受不起矮人的怒火。 所以矮人們依舊把重點放在了他們流淌著可愛的黃金的那條河流上,那里才是他們為之rou疼的所在。 可現在不一樣,喊殺聲響起的時候,矮人們終于意識到這一次的妖族,情勢似乎不太一樣了。 北都和周圍的郡城就像一個同心圓被劈作兩半,北都就是那個圓心,而鳳唳關雖然在三環之外,實際上直線進攻的路線并不長。 何況還有那些落草為寇的妖民,常年流浪在這片北疆的大地上,他們精通最隱秘便捷的道路。 “殺了他們,把我們的風弩架上城墻!” 北都王城前的第二線,也就是天殞關的城頭上,指揮官在瘋狂地咆哮——他感到恐慌,幾乎是在他放目所及的整片原野上,都是攢動的如同死神一樣的妖族大軍。 讓他幾乎想起了長輩講起過去的事時,直面‘王朝時代’的恐慌。 “你們在磨什么!難道你們以為他們是來救你們的嗎?士兵們聽好了,如果那些奴隸動作慢一步,就把他們扔下城墻!” 指揮官狠狠地抽著旁邊的一個地妖奴隸,見他動作慢了,用鑲著鐵皮的靴尖狠狠地把他踹到地上,自己親自上去把□□架好,眼里閃爍著猩紅的光—— “讓你們嘗嘗風弩的厲害——呃!” “大人小心!” 指揮官只覺得背后沉了沉,隨即脖側一涼……他一瞬間幾乎感覺不到痛,捂著脖子倒退了幾步,不可思議地看向已經被矮人的重劍砍倒在地的那個地妖奴隸。 這個骨瘦如柴的妖,拿著一塊看起來磨了很多年的鐵片,向他笑著。 “你們的報應來了……母親,囡囡,我終于可以來見你們了?!?/br> 同樣的情景,在妖族大軍同時進攻的所有城池上演—— “……先卸防城弩!漂亮,對,不必糾纏于城門,嗯?城門已經搗開了,竟然這么快?!” 白嬰的分兵大致分為兩處,主力由她帶領,先從北都西南方切入,直接斷開所有的聯動兵力,而進攻的勢頭竟然比她想象得順利多了。 直到城內烽煙四起,宣告著城池已經拿下的煙火,她帶著后軍走進天殞關中,臉上本來欣慰的微笑像是被最寒冷的冰海凍結一般凝固。 死的最多的,不是矮人,不是她麾下的士兵…… 城墻內的火焰里,堆滿了一些襤褸如乞丐的身影,他們往往是七八個斷手斷腳的,用指甲,用牙齒,生生殺死一個健壯的矮人士兵。 原來,是這樣的‘順利’。 沒人歡呼。 “清點傷亡,余下的,按原命令,半個時辰內,隨我北出天殞關?!?/br> 其實直到多年后虞曇在記載這戰火紛飛的一年所發生的種種時,還記得白嬰接下來所說的……那大概是他聽過的,白嬰說過的最漂亮的話。 這個從不知恐懼為何物的女人,從那些穿著鎧甲的、穿著皮甲的,甚至破衣爛衫的軍隊中走過,聲音堅定且清亮—— “我不能保證都把你們活著帶回來,我只能用我的生命發誓,每一位戰士的血,都將是澆筑勝利之碑的一部分。我們是復仇者,亦將是勝者?!?/br> 虞曇不禁看向身后的軍隊,他們中的大部分目光都在看著隊列前這個身形還略顯單薄的女子……恍惚間在他們的臉上看到了一些說不出的東西,他們有的是生活單調的駐軍,有的是亡國的流浪傭兵,有的是熱血上頭的農夫,有的是落草為寇的盜匪……就是這樣拉拉雜雜的一群,也是血統雜糅的一群地妖,好像找到了信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