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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也就是在這樣的時刻,他前所未有地清楚感受到,他不能失去她。    皇后娘娘,真是個一點虧也不吃的強硬女人呵……    不過,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混沌的容成仙人了。    他握著她肩膀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他不能失去她。    ☆、第59章 逐鹿    “師父?”她輕聲抱怨,“你弄疼我了?!?/br>    他忽然清醒,此時卻已在他的東廂房中,光線都是暗的,只得外間的月光透窗而入,映得一室虛冥。他道:“怎么在這里?”    她古怪地望著他:“你帶我過來的?!?/br>    他揉了揉太陽xue,“你回去休息吧?!?/br>    “好嘛,又要趕我走?!彼┼┎恍?,往外走去。他推門走入內室,許久之前那三支蠟燭仍在裊裊燃燒,他的心頭突然煩悶到不堪。    日前皇帝的話又襲上心頭。    “泠兒來與朕說了幾次,朕想著不妨就趁皇后生子,喜上加喜……”    他沒有想到公主還是不死心。即令他根本不愛她,她也一定要嫁給他么?    女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公主與他聯姻,或許能保住瓔妃,或許更是將瓔妃往火坑里推了?;屎竽沁呉膊粫屏T甘休——也許公主的目的,就在于讓他成為一個兩面三刀的小人吧。    他望著觀星閣中那三炬粗壯的蠟燭,蠟油如淚,在鎏金銅燭臺里積了盈盈的一汪。月光照映之下,觀星閣中的二十八星宿仿佛在漫天移動,循著只有他才知道的軌跡,邁向只有他才知道的終結。    ***    草原上來的舍盧人本是居無定所,一年四季都在不同的地方圍獵。而今入主中原,這習慣也未曾改,深青濃紫的牙帳在龍首山以北的廣袤山嶺間綿延鋪展開來,一路駐蹕警衛凜然有節未嘗擾民,一應朝野事務也都挪到了北都的靜華宮中議決。    秋高氣爽的八月好天,鹿苑一片青蔥入眼,山林茂密,間或有飛禽走獸經過,正是獵鹿的好時節?;实墼t命圍起百里方圓,網開一面,自己一身玄衣勁裝,乘了一匹好馬,臂上挎著百石強弓,往空中一揮袖,眾人猛地吆喝一聲,便各個飛馳了出去。    阿苦乖乖地侍立在胡皇后身后,聽著一眾貴人命婦嚼著瓜子兒扯閑篇。    “那個,我沒看錯吧?”一個貴婦人搖著扇子一臉驚嚇,“那個白衣衫的少年郎是誰?身手如此了得,莫要把今年的頭籌拔了去!”    阿苦望過去,樹影蔥蘢之間,那人一襲緊束的箭袖白衣,長發都梳攏在冠中,正挽弓而起。她看不見他的獵物,只看見他繃緊的側臉,片刻之后羽箭刷刷射出,那邊廂的男人們響起一陣歡呼。隔得太遠,唯見草木摩挲,她想,師父就是師父,師父不論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    “那便是容成了?!焙屎蟛[著眼睛微微笑,轉過頭,容顏慈和,“本宮與你說過,那是陛下和本宮看著長大的孩子?!?/br>    瓔妃的表情僵了一僵。原想將話題引到賜婚上來,卻反被胡皇后將了一軍。    旁邊見機的女人忙插了句嘴:“容成仙人原來不僅模樣周正,占算靈驗,便連這武人的事情也會,可真像個舍盧人一般呢!”    胡皇后笑了,“他怎么會像舍盧人,他從頭到腳都是漢人?!?/br>    這話說得古怪,眾人都不敢接話。忽有一個聲音不管不顧地響起來:“他做了我的駙馬,自然便是舍盧人了?!?/br>    阿苦端住了手中的藥碗,望過去,果然是沐陽公主晏泠,她今日打扮得像一只孔雀。    女人們的眼中都閃出激動的光,那是感覺到好戲將近的光。    胡皇后眼神微動,“這話倒也沒錯,圣上也與本宮提過。不如待他們獵鹿回來,本宮給問問?!鳖D了頓,“不過女人啊,不要太心急,心急只會讓男人跑了?!?/br>    ***    淙淙的溪流上跳躍著太陽的光,有一只梅花鹿在這溪旁飲水。    未殊伏在馬背上,躲藏在樹后的暗影里。他已經獨自等待了很久。    那梅花鹿意態悠閑,飲完了水還去食草,待得吃飽喝足了,高昂起了頭顱,晃了晃腦袋。    未殊緩緩地抬起了弓,雙眼微瞇,弓弦被拉到最大,繃緊。    “嘶——”身下的駿馬卻突然受了驚嚇,長長嘶鳴了一聲。    未殊微微一驚,然而更驚的自然是那梅花鹿,撒開蹄子便越過了溪流往那邊叢林里跑去。他眸光一凝,雙腿狠夾馬腹,也隨之蹚水追了過去!    耳畔疾風刮過,竟有另一個人也跨馬追來,與他并肩策馬飛馳!    未殊的唇角不由得勾了起來,蒼白的臉容上愈加不見深淺。    身邊的男人很沉得住氣,奔馳之中,不急不喘,“你驚了朕的鹿?!?/br>    “陛下言重了?!蔽词饩従復W×笋R,任那梅花鹿去得遠了,才道,“微臣怎敢與陛下共逐鹿?!?/br>    “馭”地一聲尖哨,皇帝胯下的高頭大馬猝然前蹄立起長嘶一聲,皇帝自馬上回頭,目光冷銳:“未殊?!?/br>    未殊心神一凜,當即下馬跪地。    皇帝已經很久沒有喚過他本名。    他給予他的,本名。    很久,久到他幾乎都要忘了,眼前這個孔武有力的男人曾經帶著他廝殺于疆場,教他挽弓射箭,教他權謀殺伐,最后,卻用一顆藥丸,終結了他的利用價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