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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藍沐秋面色漸漸凝重,卻捏緊了花瓣,看似出神沉思實則臉紅羞澀的模樣,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笑道:“但我傾向于前者。因為她想弄死咱們,根本不必廢那么大的周折。只要買通殺手,殺死我們就好,反正天高皇帝遠,誰會為了一個小小的秀才翻案呢?” 但藍沐秋還是面色凝重,轉過頭很認真的對他說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被報復,那么我不想連累你?!?/br> 頭一次看見她正經起來,他只覺得更好笑了,不免拍了拍她毛茸茸的腦袋,道:“可我又怎是貪生怕死之人?不過說真的,不必擔心太多。這件事,我相信是朝著有利于的方向發展的,我們只需要等那個能治她的人來就好。到時候,每個人再推一把——” 藍沐秋聽到,也笑了起來,與他交換了個眼色。墻倒眾人推,縣令的好日子或許快到頭了。 為此,她們決定好好慶祝一下。她們又買了一百多斤的糧食,然后奢侈了一把,買了一點兒rou,準備坐牛車回去。 念在今天已晚,她們決定難得地休息一天,明天再去食肆吃頓好的。 多日勞頓,藍沐秋是沾床就睡,而晚上夜里她會因為熱而翻來覆去,他就會執起扇子,然后給她送去清涼的風。 她總是容易被蚊子咬,可夜里睡覺有時會熱,又不能不關窗,于是他總是半夜起來,點一盞小樹脂燈,然后為她抓蚊子。 可她這次驚醒,可不是因為被蚊子sao擾得睡不著覺或者是熱醒的,而是被劇烈而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的。 “誰?”她驚厥起身,開口問道,連忙按住了同樣被嚇到了想要起身的他,示意他不必擔心。 “我們是……隔壁省來的。餓得實在受不了了……大人還好,可小孩子卻挺不了啊。請求您給口飯吃吧?!?/br> 近乎是哀求的語氣,又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她感覺這不像作假,連忙向他看去,征求意見。 他低聲道:“這大概是真的。如果縣令派人來的,想要報復,大可以剪斷門繩,或是暴力推開?!?/br> 聽到準確的回答,她連忙顫顫悠悠的起身,睜著睡眼朦朧的眼睛,下地想要開門看看情況。 她開了門,然而看見門外景象的后一秒,她又迅速地“啪”的一聲關了門。 僵硬地轉過身,她試探性地望著他,只感眉心隱隱作痛,無奈扶額道:“念初,倒真是難民,真的怪可憐的?!?/br> 云念初笑了笑,也起身,然后挪了身子,坐在了床邊,離她近了一點,溫柔地道:“妻主想給,就給了吧,左右不過是幾頓飯的事?!?/br> 他太了解那人的心思了,她當初對一個小倌都會心生同情,更何況是看到拖家帶口的人呢? 沒想到,她的身子仍是僵硬地搖了搖頭,道:“不,是人太多了?!?/br> 原本云念初已經在捋著頭發了,結果聽到這句話,生生地將動作頓了下來。他以為頂多是一兩個人逃竄到這小村來,于是抬頭結巴地問道:“多……多少?” 見她沒回答,云念初走到門邊,然后開了個小縫。 三秒后…… 他沉默著,也關嚴了門。沒想到……買的糧食這么快就派到用場了嗎? 外面烏泱泱一大片人散落在不同的門口,正敲著門要吃的,許多人衣衫襤褸,有的小孩更是衣不蔽體。長久的行走,磨損了衣服,又沒法洗,所以顯得眾人臟兮兮的。 也許她們該慶幸,雖然是六月,可是她們的麥子還沒有成熟,否則以餓極了的難民來說,或許真的會直接把沒有研磨好的作物摘下來吃。 云念初忍不住苦笑道:“我倒是明白了為什么那縣令會害怕了,興許是武將軍要來這里賑災。趁此機會改革派來賑災,一定能換取不少人心?!?/br> 但藍沐秋提出了不同看法,問道:“那為何武將軍不直接去隔壁省份呢?先到這里不是不大合理嗎?難道是因為難民都被沖散到這里來了?” 見對方搖了搖頭,她也沒有再開口說話。而外面的難民,正鍥而不舍地哀求和敲門。 她們相信,如果餓極了,外面的人甚至有可能會強搶。 問題是,給一個人一份口糧是容易的,可是給一群人口糧是難的。勞民傷財不說,那么多人,也沒法分啊。有人給,有人不給,總歸會容易起了沖突。 而如果外面餓極了的難民知道了她們有糧食……如果起了歹心,強搶她們的糧食,到時候她們又該如何處理? 可不幫吧……她們總覺著對不起自己的良心,那外面孩子的哭喊,聲聲震撼了她們的心。開門的時候,她們更是看見骨瘦嶙峋的小孩子,舔著干巴的嘴唇,幾乎沒了血色,要暈厥過去了。 這時,外面又響起了抽抽搭搭的哭泣與求救聲:“連小倌館都已然盛不下我們這些人了。要不然,我們寧可賣身,也不愿讓小孩餓著啊。小孩餓得沒辦法啊……甚至連孌童館都不收小孩了?!?/br> 聽到這些,他終究是嘆了口氣,試探地問道:“妻主,爹爹曾對我說過,生而為人,已是種種辛苦不易。既然都是底層民眾,能幫則幫。我的意思是這樣,但是不知道妻主的意思是什么?!?/br> 她苦笑了一下,既然念初這樣說,她還能說什么呢? 于是她答道:“念初,我讀書時總會看里面講起知識分子的良知。我做了秀才,享受了紅利,或許到了我該回報的時候。這地也快熟了,雖然不肥沃,但一畝大約卻也大約能產出二百五十多斤,稅又不用交了,怎樣也足夠我們吃了。到時候解元獎勵下來,肯定是夠花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