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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沒說什么,對他笑了笑,拍拍他的手:“好了,吃飯去吧?!?/br> 小姑說得對,文樂的爸爸確實沒有在奶奶面前對他怎么樣。 吃了午飯,文樂小姑他們陪奶奶打了會兒麻將,又包了好幾蓋簾的餃子,一家人有說有笑,看著還挺其樂融融的。 但文樂很清楚,這其樂融融什么也說明不了——這一整天,除了他剛回來時哪句「誰讓你回來的」,他爸爸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 晚上九點多,奶奶就要洗漱睡覺了。小姑和文樂一家一起離開奶奶家,直到樓下才各上各車。 和小姑道了別,文樂坐進爸媽的車里,白日間一家人溫馨融洽的氣氛瞬間就消散殆盡。 文爸爸啟動車子,開出小區,向文樂自己家駛去。副駕的文mama偶爾會和文爸爸說上句話,但兩個人誰也沒有去理后排的文樂。 文樂也一直沉默著。 任何閑話在此時都是不合時宜的,但該說的,似乎又不適合在這樣倉促又局促的場合下開口。 大概爸媽心里也是這么想的吧,文樂想。 十幾分鐘后,車停在了文樂家樓下。爸媽下車在前面走著,文樂拎著茶葉和阿膠跟在后面。 進樓,上樓,開門,進屋。直到文爸爸脫掉外套坐去沙發上,才壓著眉頭,和文樂說了今天見面之后的第二句話。 “你,改了么?” 文爸爸問的是什么,文樂自然是清楚的。他僵硬地站在門口,不敢不立刻回答,也不敢回答得敷衍。 “爸,我這個……改不了的?!?/br> 文爸爸仍是那副冷冷的表情不變,沉吟了一下說道:“今天太晚了,你可以在家住一晚,買明天上午的車票回去?!?/br> 爸爸的態度并不令文樂意外。盡管取向問題是他們父子關系幾近決裂的直接原因,但其實文爸爸對文樂的不滿并不僅僅只是取向。 當年文樂考取的是理工科,但卻擅自去學了設計。本科畢業后沒有考研,更并沒有去做爸爸想讓他從事的行業,直接進了一家在文爸爸看來是不務正業的廣告公司。 你一個重點大學畢業生,卻做一個哪個野雞培訓機構出來都能做的工作,你丟不丟人! 這是爸爸的原話。 但文樂很清楚自己擅長和適合的領域究竟在哪里,第一次在大事上違背了爸爸的意思,堅持了下來。 父子二人的矛盾從這時就開始萌芽,生長,直到文樂出柜,徹底爆發。 從小乖巧聽話成績出眾,讓自己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的兒子,竟變成了讓自己被街坊四鄰指指點點,暗地里嘲笑的原因,文爸爸不能接受。 沒有什么主見的文mama也跟著不能接受。 他的家,不接受他了。 “爸,我想跟你聊聊?!蔽臉烦读顺蹲旖?,盡量讓自己顯得成熟而淡定,不要像個對待父母無能為力的孩子。 盡管這些年來,他一直也沒能改變什么。 文爸爸并不給他任何改變的可能,畢竟在文爸爸眼里,取向這件事就算是先天,就算是正常,他的難堪并不會因此減少幾分。 “你改了,再來和我聊,沒改,就沒有好聊的?!?/br> 只要不改,聊什么都是違逆。文爸爸不愿再看見文樂,起身便要回臥室。 “老文?!币恢睕]什么存在感的文mama在一邊開了口,“初三是他生日,要不……過了初三再讓他走?!?/br> 文爸爸腳步不停,進臥室前扔下句回答。 “明天就走?!?/br> 臥室門咣當一聲關上,客廳里只剩無言的文mama,和外套也沒來得及脫的文樂。 文mama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轉身去了衛生間。文樂發了一會兒愣,默默放下手里的東西,走去了自己的房間。 幾年沒回來了,房間里的擺設沒什么變化,只是被收拾得過分整齊,沒有半點生活的氣息。 他摘下背包,脫了外套,坐在平整的床上,忽然感覺有些不對。 他看了看床頭,又摸了摸床鋪。 床頭沒有枕頭,床上沒有被褥,他坐著的,只是一個蓋著一塊防塵布的席夢思床墊。 “被褥收起來了。我給你鋪上?!?/br> 文mama似乎也剛想起這回事,走進房間,打開衣柜,翻了幾下,動作又停頓下來,似乎在回憶文樂被褥收在哪里。 文樂看著mama翻找的背影,用力閉了閉眼,站起身,又拿起外套穿上。 “媽,別忙了,我去住酒店?!彼τ闷届o的語調說。 文mama回頭,眉頭皺了皺:“可是你爸說……” “反正只住一晚,別麻煩了,您幫我跟他解釋下?!?/br> 說著,文樂拎起背包,一秒鐘也不想再多待,徑直走到了門口。 桌上還放著他用心挑選過的茶葉和阿膠,文樂走出家門,只覺得自己那期待與父母和解的心情,簡直就像一個笑話。 33、變故 大年三十,酒店基本沒人入住,樓道里安安靜靜,空空蕩蕩的。 房門咔噠一聲,自動落鎖。文樂仰倒在床上,對著天花板發了會兒呆,從褲兜里將手機掏了出來。 一直沒顧上看微信,這會兒才發現盧景航從下午開始給他發了好幾條消息。 盧景航:樂,怎么樣?你爸媽沒為難你吧? 盧景航:在忙呢?有事找我啊,我不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