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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如此鮮活淋漓,從未在自己的腦海里離開過。 “小……” 他只低聲喊了一個字,就不敢再開口。唯恐動靜大一點,就要把人驚醒了。 四周的酒味越來越濃重,陳安覺得自己也像是喝醉了。辛辣的烈酒刺激地滑過喉嚨,嗆得他險些掉下淚來。 他應該要馬上逃跑的,可是腳下卻仿佛生了根似的,怎么也無法挪動分毫,只得定定地站在原地,任由那雙抱住自己的雙臂變得原來越緊。 賀璞寧不知道的是,他從來都不忍心拒絕。 不管是當年的那句 “等我回來”,還是如今的這句 “不要走”。 看著眼前緊緊相擁在一起的兩個人。岳哲用力捂緊了嘴,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在此時此刻露出太過奇怪的表情。 他腦子還處在宕機的狀態,怎么也想不明白,十分鐘之前還仿佛長滿尖刺,激烈地抵抗自己靠近的賀璞寧,怎么突然就轉了性子,變得溫順又平和了起來? “我不走?!?nbsp;他聽見那個外賣員說,“我們先進屋吃飯,好不好?” 好一會兒,賀璞寧才緩緩地點了點頭,只是側臉依舊埋在他的頸肩,沒有絲毫動彈的意思。陳安稍稍掙脫一下,他就把胳膊錮得更緊。 “小普?!?nbsp;陳安輕聲喊著他的名字,用只有彼此才能聽見的力道,“面要涼了?!?/br> 賀璞寧才終于放開了他,只是依舊牽著他的手腕,像是唯恐松開一點,人就又要消失不見似的。 陳安拿他沒辦法,只好猶豫地看向岳哲:“能不能麻煩你找個碗來?再把這份冬瓜海帶湯熱一下?!?/br> 岳哲點頭如搗蒜,目不斜視地接過陳安手中的袋子,而后頭也不回地一股腦地溜進了廚房。 他擔心自己再看下去,明天就能收到賀璞寧發來的辭退報告書。 廚房門被 “砰” 地一聲從里面關上,諾大的客廳頓時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陳安這才有機會仔仔細細地看向賀璞寧。 眉眼依舊是他熟悉的模樣,只是此時頭發凌亂,襯衣扣子也掙脫開了好幾顆,臉色泛著不健康的蒼白,額頭上還有一道長長的傷口,看上去像是剛劃破的,還帶著未干的血跡。 茶幾上放著岳哲打開卻沒能用上的醫藥箱,陳安鼓起勇氣,動了動被他抓著的手指:“松開一點,我給你上藥?!?/br> 幸好賀璞寧沒有再反對,只是目光炯炯地看向他:“你先答應我?!?/br> “答應什么?” 陳安沒聽明白。 賀璞寧側過臉,眼神飄忽著,像是在回避這個問題。 陳安卻也停下動作,安靜地等著他的回答。 許久,賀璞寧才猶豫著說:“你能不能…… 不去北京?” 拿著棉簽的手瞬間凝固在了半空中。 記憶如同倒帶般回溯到那個飄著藥膏味的浴室里,少年頂著滿身的傷疤,眼神里滿是試探和期盼,小心翼翼地問他:“你能不能,不跟周皓去北京?” 心臟像是被用力揪了一下,傳來一陣細細密密的酸楚。 陳安想起來自己在樓梯間偶然聽到的交談,他撥開賀璞寧額前垂下的碎發,四目相對間,陳安小聲問他:“還記得我是誰嗎?” 賀璞寧怔愣片刻,目光定定地看著他,表情卻浮現出一絲茫然。 他拼盡全力地回想著,卻像是遇到了一個難解的題,眉頭越皺越緊,胸口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呼之欲出,又被強硬地按壓回去,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道反復拉扯,疼痛叫囂著席卷了大腦。 賀璞寧終究沒能抵抗下去,拳頭用力敲擊著自己的太陽xue,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吟。 “小普?小普!小心傷口!” 陳安被他驚了一跳,急忙抓住他的手腕,可傷口還是重新裂開了,剛包好的紗布上立刻浮出一塊血跡。 “小普…… 對不起…… 不想了,我們不想了……” 他死死抓著賀璞寧的手指,眼淚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滴在兩個人交叉的指間。 賀璞寧像是突然慌了神,有些無措地抹掉他眼角的濕潤。 “別哭……” 他一遍一遍地抹著,那眼淚卻像是開了閘,怎么也抹不完,反而越來越多。 賀璞寧滿眼焦急,開始不停地四處張望。 片刻后,他突然站起身,拿起電視旁用做裝飾的一幅畫,將它塞到了陳安的懷里。 “別哭…… 不用擔心,我有錢……” 漫長歲月里筑起的防線終究還是潰不成軍,眼淚迅速浸透了襯衫,陳安把臉埋在他的肩膀,給了他第一個顫抖的、主動的擁抱。 第57章 賀璞寧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窗簾沒有合上,此時靜靜地垂在角落,陽光爭先恐后地擠進來,整個房間都泛著流動的金黃色,明晃晃地打在人的身上。 大腦還沒從昨夜的宿醉中完全蘇醒過來,傳出一陣一陣鈍鈍的疼痛。賀璞寧揉了揉眉心,摸到床頭的手機看了眼屏幕,才發現時間居然已經逾近中午了。 工作以來,這還是他頭一回遲到。 窗外的天空是一片澄澈的藍,飄著輕薄如羽的毛卷云,預示著今日明媚和煦的天氣。淅淅瀝瀝下了小半個月的雨,北京終于迎來了一個難得的晴天。 賀璞寧卻無暇顧及這些。 鬧鐘不知為何沒有如約響起,腦海里仍舊混混沌沌,只記得昨夜被同事灌了許多酒。他原本有很好的自控力,酒量也并不算低,昨晚卻不知怎的,像是故意想要喝醉似的,一切遞過來的酒杯全都來者不拒,五顏六色的空瓶在面前的桌子上擺了長長一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