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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璞寧深深地看了陳安一眼,最終還是飛快拿起了床頭的鑰匙,頭也不回地融進了濃不見物的夜色里。 第二天等陳安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大亮了。 病房沒有拉窗簾,陽光毫無顧忌地灑進來,像條暖被似的鋪在人的身上。 還有些晃眼,陳安下意識地想舉起手擋下光,卻發現手背上扎著針。針頭連接著一根長長的塑料管子,頭頂的吊瓶滴答作響。 陳安有片刻的茫然,還沒有完全適應當下的情況。 他只記得昨晚做飯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倦。頭像是隨時要炸開一樣的疼,眼前也止不住地眩暈,還有陣陣壓不住的惡心感。 陳安敲了敲太陽xue,覺得可能是今天太過忙碌,再加上沒有吃晚飯,許是有些過勞。終于把最后一道水汆丸子做好,他的手已經抖得不成樣。陳安哆哆嗦嗦地,給自己洗了個蘋果,結果一口還沒咬到嘴里,人就失去了意識。 倒下之前的最后一剎那,他似乎看到了賀璞寧焦急的臉。 之后的記憶是完全空白的,再睜開眼時,他已經躺在了這里。 陳安帶著好奇,還想再環顧一圈四周。他轉過臉,卻冷不丁對上了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里布滿了血絲,眼角也是紅的,此時疲倦地半闔著,不知道是太累了還是哭過。 “小普……” 陳安喊了他的名字。出聲的那一刻,他才發現自己還帶著氧氣面罩,聲音聽上去悶悶的,還帶著異常的沙啞。 賀璞寧聽見動靜,眼里終于有了一絲光亮。 他立即坐直了,柔聲道:“醒了?” 陳安有些費力地點了點頭,覺得腦子重得像灌了十斤水泥漿。 “我這是…… 怎么了?” 他問。 賀璞寧的動作有一瞬的停滯,但很快恢復了正常,狀似不甚在意地回他:“昨天晚上在后廚暈倒了,醫生說有點貧血,先輸幾天液。下午可能還要做些檢查?!?/br> 陳安怔怔地聽著,“哦” 了一聲。 “店里沒事吧?” 他又問,說話慢吞吞的,“今天礦里上工,中午人應該不少……” “都什么時候了,還cao心店里?!?nbsp;賀璞寧這次倒回答得干脆,直接對他說,“我把門鎖了?!?/br> 陳安還想反駁什么,門卻從外面悄然推開了。 他定睛望去,居然是程倩。 程倩見他直直地看向自己,便立即驚喜道:“陳哥醒了?剛好,我從家里帶了早飯過來?!?/br> 陳安微微睜大了眼睛,賀璞寧早猜出他想問什么,隨即朝他解釋:“昨晚碰巧在醫院遇到倩姐,她知道你住院了,順路過來看看?!?/br> “嗯?!?nbsp;陳倩順著他的話繼續說,“姨媽這兩天鬧肚子,我每天都要來送飯,剛好也給你們帶一份?!?/br> 陳安其實并沒有什么胃口,昨夜的嘔吐感還未散盡,舌尖更是陣陣發苦,他連張開嘴的力氣都不想動。 但程倩已經放下了碗筷,動作熟練地幫賀璞寧搖起了病床,又把一側的小桌板拉了過來。 她打開保溫盒的蓋子,里面是熬得軟糯清香的小米粥。程倩早想到他可能不想吃飯,還特意帶了幾樣自己做的榨菜。 面前的粥飯還飄著熱氣,小米煮得軟爛粘稠,也不知道程倩早起忙活了多久。陳安終究還是不忍拂了她的好意,拿起了一旁的勺子。 程倩見他小口小口地開始喝,終于稍稍舒了口氣,露出一個稍顯欣慰的笑容。 趁著陳安低頭喝粥,她不著痕跡地拍了一下賀璞寧的后背,對他低聲道:“方便出來一下嗎,我有話跟你說?!?/br> 第36章 賀璞寧找了個托詞,和程倩一起走出了病房。 他輕手輕腳將門關上,轉過頭小聲問程倩:“怎么了?” 走道里來來往往地護士和病人,程倩環顧四周,說了句 “跟我來?!?/br> 賀璞寧跟著程倩走到一個無人的走廊拐角處。剛站定,就見她從包里掏出一個信封,遞到賀璞寧的面前:“這些你先拿著用?!?/br> 賀璞寧一看到信封的形狀和厚度,當即明白了這里面裝的是什么東西,他愣了一下,想也不想伸出手把錢推了回去:“姐,我不能拿你的錢?!?/br> “是給陳哥治病用的?!?nbsp;程倩有些著急地解釋。 賀璞寧還是不肯拿:“昨晚我把店里的現金都拿出來了,這幾天應該夠用。戶頭上也還有一些固定存款——” “拿著吧,小普?!?nbsp;程倩嘆了口氣,打斷了他的話,“總有用到的時候?!?/br> 她執意將信封塞到賀璞寧的懷里,賀璞寧卻無論如何也不肯收下,甚至直接往后退了一步,將手背到身后,一副嚴防死守的拒絕姿態。 “姐,真的不用?!?nbsp;賀璞寧看著她,語氣十分堅決。 看那信封鼓起的厚度,少說也有一萬塊錢。程倩賺錢不容易,她失去了雙親,又是南方人,孤零零地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北方來打拼,不僅每天起早貪黑地進菜擺攤,還要磕磕絆絆地學習和老北方們交流。這一萬塊錢,也不知道攢了多久才存到手里。 賀璞寧不敢碰,碰一下都覺得燙手。 沉默幾秒后,程倩卻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就要將信封塞到他的臂縫里。 可是十八九歲的少年,力氣當然大得很。賀璞寧的手臂繃得緊緊的,程倩用了全部力氣也沒能拉動分毫。兩個人就這么互相推拉著,直到沉悶的一聲響,誰也沒有接住,信封袋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