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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季瞎了一只眼,半邊臉被一塊布擋住。他留著大胡子,下半張臉也徹底隱藏在豐茂的胡子后頭。所以老季露出來的,能讓人看到的臉,也只有區區一只眼加一只鼻子的范圍大小。 “我看你日子過得也不寬裕,每天還大傷疊小傷的。不如就住我祁王府吧,我再給你每個月十文的月銀?!敝煜艺f。 “啊……不用了,謝夫人關照。季某早就與管家說好,只管兩頓飯,不需要考慮其他的。管家對我有恩,我來祁王府當馬夫也是自愿的,夫人真的不用再把我的事放在心上了……” 老季低著頭,朝朱弦深深作揖,朱弦留意到老季說話時的嘴,動的弧度特別小。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胡子過多,他的聲音特別的低沉,聽起來也悶悶的。 “夫人,現在申時已到,小的也該走了。忙活了一整天,夫人也該早些回房休息,小的這就告辭了?!闭f話間,老季再朝朱弦深深一揖,倒退著,走出了祁王府。 看著老季匆忙離去的背影,朱弦嘆一口氣,扭轉身去拍拍衣角往后院走—— 正常的人千篇一律,古怪的人倒是有千百種古怪的法。 到時間就要把自己藏起來的人,朱弦小時候在太皇太后的嘴里聽過,說有狐妖,到時辰了會現形,就需要躲起來。 …… 這一天,朱耀廷來到祁王府找朱弦。 朱弦正在后院幫著管家修補缺損的路面,聽見皇帝來了,便急匆匆地趕去前院。 朱弦跟著管家干的是體力活,因為才洗過臉,整張臉都泛著青春活力的光。 朱耀廷見她面色紅潤,一看就是生機勃勃的樣子,很高興,連聲夸獎朱弦的氣色好,小日子越過越滋潤了,那么他這個做哥哥的,也就放心了。 朱弦聽了只笑笑,沒有多說,只說這些都是陛下的功勞,這整個祁王府都仰仗著陛下,才能順利走到今天。 朱耀廷很高興,不管怎么說,朱弦并沒有在趙麾死后,天天躲在房間里以淚洗面,他就已經很開心了?,F如今朱弦還過得這么積極向上,情況真的是比朱耀廷預計的要好太多。 朱耀廷問朱弦,房子的事情可還順利? 朱弦答,有陛下關照著,怎能不順利?光祿寺主簿姜大人家的老宅很不錯,現在她就正在與姜家公子接觸中,一切都順利推進著的。 朱耀廷聽了,笑嘻嘻問道,“姜振超好說話么?若不好說話,朕去幫你說?!?/br> 朱弦一聽,大驚,急忙攔住朱耀廷說:“好說話,好說話!陛下可千萬使不得!姜公子是個好人,學識也好。就算不是為了房子,我與他也相談甚歡,頗有些相見恨晚之感?!?/br> 聽得此言,朱耀廷瞬間就滿意了。他喜歡聽朱弦這樣的反饋,這讓他覺得自己的一片苦心沒有白費。 “真的有相見恨晚的感覺?”朱耀廷意興盎然地向朱弦確認。 “是的,陛下?!敝煜尹c點頭。 朱耀廷很開心,甚至看上去比朱弦都還要更開心。 朱耀廷走的時候朱弦送他出門,朱耀廷對朱弦說,待到朱弦搬家的那一天,一定要告訴他,他會給朱弦一份大大的賀禮。 回宮的路上,朱耀廷告訴杜青松,自己保的媒,差不多成了。 杜青松笑,說沒想到姜振超還真是有點本事的,他原以為朱弦會在武將里頭選擇她的丈夫的,畢竟她頭一個,就那么非凡。 杜青松問朱耀廷當初怎么就看上了姜振超這種普普通通的文弱書生? 朱耀廷挑眉看向杜青松: “普普通通?” 朱耀廷不滿。 “怪不得你天天被你家里的那個罵,真是一點眼力界都沒有!五妹哪里是喜歡武將,她是喜歡年輕的?!?/br> “……”杜青松無語,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朱耀廷庸俗還是自己蠢。 “她喜歡年輕又陽光的?!敝煲⒄f,“你不覺得趙五郎就很陽光嗎?” 杜青松笑,陛下說的很多話都不靠譜,卻獨獨這句話挺靠譜。能在泥淖中成長還能保持本心的人,沒有人比他更會向陽而生了。 “是的,陛下,您說得對?!倍徘嗨芍刂氐攸c頭。 “就怕五郡主她單純只是把姜大人當生意上的朋友在談,并沒有那方面的意思?!?/br> “不會的!”朱耀廷很干脆地否定了杜青松的判斷。 “你會對你剛認識的生意伙伴說相見恨晚嗎?” “……”杜青松沉默。 “放心吧!相信我,很快你就有喜酒喝了?!敝煲⑸焓峙呐亩徘嗨傻男靥?,一臉邪性地笑。 …… 晚上朱弦躺在被窩里,想朱耀廷臨走時候對自己說的那句,要給自己大封紅的話,忍不住笑了。 朱耀廷好傻,這么急就把他的意圖直接擺明在了朱弦的面前。如若朱耀廷不是出生在皇家,朱弦想,他一定到現在都討不到他喜歡的姑娘。 可是笑著笑著,朱弦又忍不住難過起來。 她想起了趙麾,從前自己最愛的那個人。 真的可以接受忘記他了嗎? 朱弦在心底這樣問自己。 她突然發現,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除了剛聽見趙麾死訊的時候難過了幾天,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朱弦心里似乎真的沒有那種尋死覓活的悲痛感。 可是她分明有在思念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