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倚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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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妙春駕著馬車下山回城取藥,這么大規模的燙傷需要大劑量的燙傷膏和草藥,年妙春也說大約得現在城中各個草藥鋪湊齊,一時半刻沒法回來,但會盡快一些回來。 權公給了年妙春一枚令牌,叫他去找藥到堂的徐掌柜的分頭行動。在年妙春回來之前,就只能先靠雪泉的冰水和權公的銀針吊著塔玉的一條命。 阿彌不敢掉以輕心,接過帕子給塔玉澆臉。一張姣好的面容被一鍋熱油燙得近乎蕩然無存。塔玉的一只眼已經糊成血rou,薄的眼皮都燙沒了,面貌甚是可怖,叫阿彌心中更是愧疚,幾度偷偷落下淚來。 權公這會兒倒是知趣,以往碰上阿彌情緒低落的時候,他總是要譏諷幾句的,但這會兒一句話都不多說,矜矜業業地做治病救人的事情。 倒不是顧及阿彌的情緒,而是那時睡時醒的北游女子清醒的時候,除了喊疼,就是將阿彌叫做公主殿下,說自己對不住公主殿下,不該將殿下們留在南理云云。 沒人同權公說過,但權公就是猜到了阿彌的李穆川就是那個廢太子遺孤李穆川。百草谷之中只有后來的醫無能知曉廢太子黨的事情,因為醫無能本身就是廢太子黨。他們有意不說,刻意隱瞞,百草谷里頭的其他人自然無從知曉。權公這幾年在江湖走動,見到的聽到的朝堂事多了,大概也猜出了阿彌的師父和阿彌就是廢太子黨的一員。 之前只知道阿彌同李穆川關系不一般——她將李穆川叫做哥哥,權公一開始還以為是情哥哥的哥哥。 如今聽這北游女子劇痛之中的囈語,才驚覺竟是親哥哥的哥哥。 阿彌竟是廢太子李景澤的女兒?! 權公又好奇又忌憚,才不敢多言。 他也有想參與推翻當今李皇的念頭,不管那是出于什么目的,阿彌既然是李穆川的親meimei,他就最好不要再冒犯她。 但也不能太諂媚,免得這丫頭日后蹬鼻子上臉。 可她都是廢太子遺孤了,是公主,那蹬鼻子上臉不是正常的么? 權公偷覷著阿彌,聽阿彌問塔玉家中還有什么人,需不需要將她送回哪兒去的話。 塔玉沒答,或許是沒聽清,眼淚從一塌糊涂的眼角滑下。權公生怕眼淚叫她面上感染,叫阿彌盡快用雪泉水沖洗。 雪泉來自山中地下,未經過污染,干凈純潔,能將這北游女子暫時保護起來。 只是這么泡下去也不是辦法,泉水溫度低,泡久了人也會死的。權公就叫阿彌找東西生火,火生起來后,叫阿彌將自己的披風鋪在地上,將塔玉從水里撈出來,再叫阿彌脫下自己干凈的里衣,沾濕泉水敷在塔玉身上。 等到塔玉因干裂痛叫的時候,再將塔玉放回雪泉里頭。 如此往復十來次,年妙春回來了,帶了所需的藥膏和藥草,以及一個言照清。 阿彌忙出滿頭大汗,額上的劉海都被汗水打濕,成了一絡一絡的,年妙春和言照清搬著東西走進來她也沒發覺。直到年妙春將她手下的塔玉接過去,重新放回泉水里頭,阿彌察覺手臂被人用力一扯,扯得她站起身來,站直了,才茫茫然地抬頭看向來人。 “哎?言照清?你來——” “了”字沒出口,阿彌喉間便一哽咽,鼻尖一酸,雙目一澀,guntang的淚水便順著臉龐滑落下來。 見了他,好像一直屏住的呼吸才敢順暢呼吸,一直無依靠但堅持堅強的心立即就崩了一角。阿彌也覺得自己沒用,但那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簌簌下落。 叫他看了個笑話。阿彌心想,不自覺順著言照清的招攬靠他靠得近一些。 言照清自袖中取出一方干凈帕子,擦她臉上的淚水和汗水,再解了身上的大氅,披上阿彌的肩。 “我來了,沒事了?!?/br> 言照清將阿彌輕輕一抱,叫她靠在他胸口歇一歇。 塔玉赤身裸體,半身血rou模糊,非禮勿視,言照清不好去看,便將阿彌帶到甬道之中,把里頭留給兩個大夫忙碌。輕輕拍著懷中人的背,言照清察覺阿彌正咬牙隱忍著,渾身微微發抖,十足一只受了驚的兔子可憐模樣。 “這兒沒人,你哭出來好一些,我不笑你?!?/br> 昏暗的甬道之中,阿彌抬了頭卻看不清言照清的臉,問出口的第一句先是:“那該死的臭跑堂的呢?死了么?” 言照清低頭,看她臉上模糊的恨意和殺氣,安撫道:“已經投放到縣衙監牢,等何知縣歸位……或者是新知縣到位之后審判定罪?!?/br> 阿彌篤定道:“我今夜就去殺了他?!?/br> 言照清微微皺眉,“李朝有律法,罪人依律都會得到應有的刑罰……” “我今夜就去殺了他?!弊札X縫泄露出的恨意打斷言照清的話。 她聽不進去。言照清嘆氣,又將人重新抱好,聽她靠著他的胸膛,不住地說著要將人扒皮抽筋、大卸八塊、挫骨揚灰之類的話。 里頭傳來一身慘叫,是塔玉耐不住疼,嘶啞著聲音痛叫一聲。 阿彌嗚咽了一下,一直咬牙說的話斷了一斷,再說起的時候,聲音里染了些哭腔,同先前塔玉和他們說話的時候一樣。 “言照清,都是因為我,我如果不惹怒那個狗雜種,這一盆熱油就不會潑到塔玉嬢嬢的身上?!?/br> “你想起她了?” 阿彌搖頭,“沒有,我沒想起來,我想駝子那一棍子是叫我徹底將她忘記了,我連她的模樣都不覺得熟悉?!?/br> 言照清拍拍她的背,像哄一個孩子,“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我們都不知道那個人心胸狹隘至此,犯罪的是他,不是你,你不要著急自責自己。當前最重要的,是要將你的塔玉嬢嬢救回來?!?/br> 阿彌一哽,“年妙春……和權公……都說……都說她可能活不了了……” 話沒有說絕,但意思就是這么個意思了。 “我不知道她還有什么家人,她是不是相見誰,或者是被誰接走?是不是放出風去叫那個無頭人過來?”阿彌迷迷茫茫,抬頭看言照清。 言照清將她臉上的淚擦干,連鼻下的微微狼藉也擦拭干凈,輕聲寬慰幾句,眼風之中有人影晃動。 阿彌也察覺,二人雙雙轉頭看去,就見甬道的另一頭,雪泉山洞的洞口處,有一個人正在那兒止住了步子。 那人用一大塊黑布,帷帽一樣罩住了自己的頭和身子,只是那帷帽不是一個圓形,而是一個長方的形狀,叫從頭的那兒像是那人的肩,使得那人看起來像是沒有頭一般。 真乃是說曹cao曹cao到,無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