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講一個陳年舊時天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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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阿彌來說,好像是一個天方夜譚的故事。 一個公主,怎的可能會流落到千里之外的南理城,還被一個賣面的買下來? 若是宮里的公主,那……那李二狗該是她的表哥? 阿彌糊里糊涂地看著言照清,“什么……什么爛七八糟的?二狗哥的娘怎可能會是公主?什么公主……不是該在京城嗎?你是不是想做駙馬想瘋了?” 言照清又將一雙劍眉擰起來,“誰想做駙馬了?” 阿彌沒消化先前那消息的信息,他這一句氣悶的反駁便沒被她仔細放進耳朵里頭,滿腦子都還是他認真正經且嚴肅地說李二狗的娘親就是宮里丟的公主的模樣。 是什么新的套話法子么? 叫她覺得離譜到極致了,再接著從她這兒套到她哥哥的信息? “你說的公主是哪位?太耶……先帝不就一位永壽公主么?得了急病死在了落山寺廟里頭的?!?/br> 家中的親戚關系,李穆川同她說過,先帝子嗣九個,八個兒子、一個女兒,唯一的那一個女兒特別得寵,幾乎是捧在手心長大的。這個永壽公主同當今的李皇是一母所生。 “李穆川同你這么說的?” 不應該啊,李穆川那時候已經七八歲,也該記事了,旁的人不清楚永壽是走丟的,他難道也不清楚嗎? 隔了這么多年,永壽走丟的事情早就沒法再牽連、降罪人,李皇上位后對永壽公主的暗中尋找也沒斷過,李穆川沒必要同阿彌撒謊。 提到李穆川,眼前這人又警惕起來,閉緊嘴,不說話了。 言照清惱怒她這萬事為李穆川的模樣,抿一抿唇,想抬手敲她的腦袋。 “我在李二狗家的地洞里頭發現了永壽公主寫在墻上的手書?!?/br> 位置隱蔽,用鮮血寫的,李二狗可能是被王之渙囚在下頭的,他又是個啞子,出不得聲,地洞周遭用棉墊糊著,敲打也沒有個大聲音。 鎖著陸汀的鐵鏈系在地洞下頭一個嵌到地底的鐵環里,李二狗被囚禁在下頭的時候可能通過拉扯鐵鏈示意陸汀,但陸汀…… 言照清瞥了一眼縣衙的方向,覺得無奈又困惑。 陸汀可能是個傻子吧,沒察覺到。李二狗在下頭將他的鐵鏈斷了,松了,他也沒察覺到。 陸汀可能已經被鐵鏈鎖習慣了,覺得鐵鏈的長度就足夠到院門口,沒再嘗試過。鐵鏈之間恰好又有個什么東西卡在了洞口,陸汀沒被拉動,但鐵鏈的聲響也沒叫他聽著就是了。 可能真是個傻子。 能同這糊里糊涂看著他的小狐貍玩到一處的,能是什么聰明人? 言照清看著阿彌眼中迷迷蒙蒙的光,問:“以往有沒有人叫你囡囡?” 言照清下去的時候正好持著燈火,將潮濕陰冷又悶臭的地洞照亮,其中有兩塊棉被已經被李二狗費勁扯了下來,但李二狗那時候沒有燈火照明,便沒發現其中的異樣,叫言照清借著手中的光發現了。 李二狗的娘親不傻也不瘋,寫在棉被里頭的娟秀字跡里,自述自己是永壽公主,十六生辰當日外出上香,被強盜所擄,輾轉曲折,經過非人的磨難,兩年后被賣到此處,被這泯滅人性的賭鬼囚禁在這地洞之中,好幾年不見天日。又被迫生過八個孩子,夭折兩個,四個被賣到別處去,一個被打死了,剩一個李二狗,自小是個啞子,不說話。 這之中的慘烈字字驚心,如用血寫就的字一樣叫言照清震怒又心疼。 她不敢表露真實身份,她在勾欄院中碰過一個沉迷在她美色之中的書生,她同書生表明過身份,央求書生救她。書生卻怕狎玩天子之女,恐遭九族極刑,竟會同勾欄院的主子,想殺她滅口。 一國的公主,命運竟這般坎坷又凄慘,言照清在地洞之中攥緊拳頭,只覺得身子虛軟無力,像千軍萬馬就站在他前頭,他揮拳出去,只能打到空氣。 這最新鮮的血字看著距今也有十來年的時間,多是記錄日常,記得也不多,但有那么五六個,提到一個囡囡。 囡囡送米團。流落南理,命運同憐,盼她早日回京,脫離此地苦海。 這其中,又有一個同時提到了囡囡和穆川的,說穆川長得不像景澤,像他的母妃,囡囡同他也不像。 言照清分辨不得最后的是哪一句,那痕跡都差不多,同那囡囡都差不多時期。有一句: 有辱天家顏面。 落到了言照清的眼睛里,叫言照清當下從頭到腳倏地一涼,叫他直覺,這就是永壽的遺言。 定是有人同她說“有辱天家顏面”這樣的話,叫永壽最后用鐵鏈將自己吊死了。 被強盜擄去、遭受折磨,永壽沒死,也分毫沒有尋死的念頭。淪落勾欄院,永壽還堅持著,撐著。遭李二狗的父親折騰,不是她意地生過孩子,夭折過孩子,她還在咬牙撐著。 她從沒放棄過回京城、回家的念頭,但這一句“有辱天家顏面”,好像是將她所有的信心與希望全都打碎了。 “是不是有人叫過你囡囡?”言照清問,握著阿彌手腕的手不自覺往下,自己也察覺道,但無意識將阿彌的手牽住了。 阿彌疑惑,“小的時候不都是這么叫的么?妮子、囡囡、丫頭,女孩子都是被這么亂叫的?!?/br> 但同李穆川一起的,也許只能有她。 “你當真不記得李二狗的娘親長什么樣子?” 阿彌認真想了想,“不記得,我只聽過她的聲音,好聽,但是叫得很慘,我害怕?!?/br> 那次去吃面,她被里頭傳來的鐵鏈聲和女子凄厲的叫聲嚇著了,是李穆川捂著她的耳朵帶她走的。 之后的事情,就不記得了。 “等晌午,我帶你去看李二狗家的地洞?!鼻艚^李朝公主的地洞。 他要同她說,李穆川并沒有她所認為的那么好,他不過是一個偽善的小人。 阿彌看看天色,“別等晌午啊,天都要亮了,現在就去。哎,剛才就不該出來?!?/br> 說著牽著言照清的手,轉身要返回。 言照清將人一拉,往縣衙去,“李二狗就在縣衙里頭,你不打算聽聽他知道多少?更何況,你得睡了一覺是不累了,我還沒能合眼歇息過呢?!?/br> 阿彌被他拉著走了幾步,想想也對,從善如流跟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