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周末有人約顧準吃飯喝酒，顧準一般不去，但也不會直接拒絕，一般會用其他并不存在的理由。顧予本人就是常常用來擋酒的好幫手。他最佩服爸爸的一點是，每次提到自己時，顧準編的原因都不帶重樣的。

    “我要陪兒子打羽毛球?！?/br>
    “他的作業沒寫完?！?/br>
    “我兒子約我看電影?！?/br>
    “……”

    后來，顧予學會了一件事，每次爸爸說出一個新理由時，他都能讓那些理由變成事實。

    這種能力，顧予也用來應付他的同學。

    面對著那些女生期盼的眼神，他的表情也很認真，看著那些女同學說：“我mama不喜歡陌生人進我家，很抱歉?！?/br>
    那女生并不氣餒：“我們會很乖的！”

    顧予的眼神更誠懇：“我mama很兇?！?/br>
    女生有些遲疑：“很兇？”

    顧予點頭：“比王老師還兇?！?/br>
    眾女生：“??？”

    自那以后，再也沒有同學表示想去顧予家了。

    轉眼到學期末家長會。莫寧再忙也絕不會在孩子的學習上馬虎，因為顧予一直很優秀，很少令她和顧準cao心，她對孩子很放心，不會像周一諾對她兒子那么嚴格，卻也不會像蘇也宜對她女兒那樣放縱。

    當然，這只是這次家長會之前她的想法。家長會之后，莫寧重新端正了對顧予的認識。

    這天晚上，顧準斜靠在沙發上翻報紙，顧予也在看一本畫冊，莫寧端了一盤水果走進兩人之間，目光逡巡片刻之后，她狀似無意的道：“今天的家長會……”

    余光看到顧予翻畫冊的手一停，莫寧眼睛瞇了瞇，繼續說，“……顧予，你mama很兇？”

    顧予表情很快變化，飛快朝正看報紙的顧準投遞求救信號。后者把報紙整個版面展開，完全擋住了自己的臉。

    莫寧把一片蘋果送進顧予嘴里，溫和的說：“喜歡騙人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br>
    顧予嚼了嚼蘋果：“mama……”

    “唔，你想解釋？”莫寧的表情瞬間嚴肅，“說說你在同學面前詆毀mama的原因?！?/br>
    “詆毀”兩個字很重，顧予低下頭：“不是詆毀……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她們跟我來家里?！?/br>
    “為什么？”

    “她們都是女生，很吵?！?/br>
    莫寧黑線：“你可以用直接的方式、禮貌的拒絕。找這樣的借口會讓mama很難做人，知道嗎？今天你同桌的mama還對我說，讓我別對你太嚴格，我很尷尬……我請問你，mama對你嚴格嗎？你從哪里學來這些無端的借口？”

    顧予：“爸爸?！?/br>
    看報紙企圖隱形的人咳了咳。

    莫寧眼神一厲：“喊爸爸沒用?！?/br>
    顧予：“是爸爸教我的?！?/br>
    莫寧凌厲的眼神轉向顧準，后者朝她做了個無辜的表情。

    夜黑，風高。

    莫寧很生氣，后果很嚴重。孩子的教育問題一直是她十分重視的，她并不要求自己的孩子成為人中龍鳳，國家棟梁什么的，但她希望孩子從小能正直、誠實、善良……

    “你把你的社會和世界都帶到孩子面前，是打算從小鍛煉他嗎？”

    顧準道：“唔，提前打預防針是不錯的，現實的社會已經給不了孩子們天真純潔了?！?/br>
    “太早熟的孩子真的不好。你不知道我今天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有多生氣，今天顧予可以說‘mama很兇’，明天他的借口也許就是‘我爸媽離婚了’，或者更離譜的?！蹦獙幈г?，“你到底教了他些什么?！?/br>
    顧準安慰她：“我們都有工作，孩子就在我們身邊，沒有影響是不現實的?！?/br>
    大概也知道顧準說的是事實，莫寧無法反駁，只得瞪他：“都怪你！”

    顧準笑：“我會找個時間和孩子好好談談，下面……做我們自己的事?！?/br>
    某天，顧準真找了顧予。

    一對父子坐在家里露天的陽臺上，顧準目光放在遠方的大樹上，不時從桌上端起咖啡，慢慢的喝，也不說話。

    顧予無事可做，又不愛喝咖啡，等了許久，終于破功，忍不住說：“爸爸，你要為mama報仇嗎？”

    顧準輕笑：“報什么仇？”

    “mama好像很丟臉，為此很生氣?！?/br>
    “不，你mama不會為這個而生氣，相比于丟臉來說，她大冬天疼了幾個小時生出來的兒子更重要?！鳖櫆实谋砬橥蝗痪陀砷e適變得肅然。

    顧予知道，爸爸輕易不會對他和mama這樣嚴肅的。忽然就意識到自己可能錯了。

    顧準很合時機的說了一句：“這個借口，你用得很不高明?！?/br>
    顧予歪著腦袋，一副疑惑的樣子。

    “第一，你mama不兇，這是謊話，遲早會被戳穿。第二，你不該拿你mama來做借口?！?/br>
    顧予郁悶的說：“可你經常拿我做借口?！?/br>
    顧準又笑了：“唔，這兩者之間的區別很大?！?/br>
    顧予低下頭絞著手指，半天才悶悶的問：“mama很傷心嗎？”

    顧準：“你覺得呢？”

    顧予：“或者我以后不再隨便拒絕別人了?！?/br>
    顧準拍了拍他的腦袋：“傻兒子，爸爸沒有教你委屈自己成全別人?！?/br>
    顧予仰頭：“那是？”

    顧準：“你該學會找更高明、不容易被識破、也不會傷害其他人的借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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