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軍火訂單
向前向前,鐵流滾滾向前,國防軍數萬大軍在完成對包圍圈中殘敵的殲滅后,分兵兩路,以鉗形攻勢向關東州撲去。一路以衛戍師裝甲團為先導,另一路則以郭松齡部為箭頭,沿著南滿鐵路前進。 天氣已經度過了一年中最冷的節氣,但3月初對遼南而言依然是冰凍一片,到處都是白雪皚皚,唯有那迎風招展的火紅的國防軍“祖國之盾”旗獵獵聲威。 在前導部隊之后,則是隨行軍列的戰區指揮部。遼陽之戰結束后,李杜擔任的遼陽軍指揮任務自然卸掉,前敵指揮部因為失去了敵人亦同時解散,考慮到攻略關東州的任務以及各部隊的番號和隸屬,大本營經過討論,決定由戰區指揮部負責直接指揮——實際上,整個總參謀部被一分為三,主要的精力全部投入遼南方向,隨同指揮部一起南下;一部分留守京城,擔任戰區和大本營之間的居間聯絡和調度,由張紹曾直接指揮,而另一部分精干人員,則被抽調出來組成歐戰研究組,專門負責跟蹤相關動態并做出相關分析性研究。 對于關東州之戰的打法如何,甚至到了大軍滾滾向前的時候,眾人還沒有討論出一個十分明確的方略來。圍攻強???圍點打援?長期合圍?各種各樣的方案都提出來討論,卻都在戰區指揮部里引起不同反應,沒有哪個戰術能獲得一邊倒的支持。 這種情況的出現,固然與當初發動遼陽攻防戰時思考與準備不足有很大關系,但最關鍵的還是關東州特殊的地理位置、政治態勢和軍事情況讓這種選擇變成了一個問題。 從來沒有人設想能夠以強行動武的方式來收回關東州,但在遼陽攻防戰結束,日軍各師團主力覆滅后,關東州就成了空虛之地,甚至幾乎是誰都可以想見的下一步目標。在遼陽戰事結束并且中方戰果被確定后,《宇林西報》等報紙就驚呼:“……關東州儼然已經成為中國下一個觸手可及的目標,就像一個蘋果已經熟透了要落地那般?!?/br> 國內的輿論媒體因為深受遼陽之戰的鼓舞,也發出了“一定要收回關東州”的聲音,哪怕國防部和總政一再降低宣傳調子,心中涌動的火熱仍然揮斥不去,在山東戰事以后,國內民族主義又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要知道山東戰事只是消滅了一個神尾師團,這會卻是一端就是5個,如果說第一次打贏還有那么一點僥幸,一點戰戰兢兢,一點不敢想象,到了現在這會已經是自信心爆棚,甚至還有輿論在謀劃,拿下關東州之后,國防軍就要越過鴨綠江,將日軍趕下海去,徹底恢復甲午戰前的局面,一舉洗刷20年前的恥辱。要不是海軍與日軍相比實在太過弱小了點,說不定還會有人提議渡海奪回臺灣。在議會里,已經有群情激奮的議員表態要想辦法撥款給海軍造艦——戰列艦,當了褲子也要造出來。 這種火熱的沖動,不僅反映在民間,在軍隊里也是比比皆是,特別是東本出身,受過鬼子禍害的士兵尤為感同身受,下級軍官,特別是在最近幾年民族主義氣氛中熏陶和感染中成長起來的年輕軍官,尤為意氣風發,倒是當年一起從義軍發家便參與其中的老班底,心中卻還把持得住,想法和心態都很平和,即便剛剛在遼陽血戰一場、亟待討還血債的李杜等人也是極為慎重。這方面以吳俊升最為典型,他卷著個大舌頭,嚷嚷道:“老話說得好……兔子急了也咬人,這回咱們把小日本打殘了,保不住他們逼急了要咬人,關東州這地方,該收,可眼下不該急于一時……” 面對如此紛亂的局勢,戰區指揮部也有幾種不同的意見。 一種以薩鎮冰、程璧光為代表,希望陸軍能夠奪下關東州,拔掉日本嵌在大陸上的橋頭堡,這樣,從日本收回旅大、從德國收回膠東后,渤海灣的態勢基本可以得到鞏固,不必直接面臨日本海軍直接覬覦的態勢,特別是在海軍還比較弱小,實力與日本不能相提并論的時候拱衛京畿門戶顯得尤為迫切; 一種以蔣方震等人為代表,認為應該在關東州擺出架勢同時配合朝鮮方面的舉措,源源不斷消耗日軍實力,造成日本的內出血,實現中日戰略格局的根本性改觀,在中高級軍官中,這一種意見擁有較多的擁護者,從戰略上看,是打定了長期的消耗戰;從戰術上看,又是以積極的防御為主,比較符合大多數人心目中的戰役走向,特別是在遼陽攻防和山東攻略兩次大規模硬碰硬的戰役中已經嘗到彈性防御甜頭的指揮官而言,更傾向于這種戰法——從經驗教訓中可以得出結論,強攻具有堅固守衛的堡壘地帶不但損失會很大,而且很難拿下來,起碼目前國防軍沒有做好這種準備; 一種以陸尚榮和陳宦為代表,則是反其道而行之的詐戰法——對關東州,不僅要攻,而且要大張旗鼓地攻打,要用武力試探出日本的底線,但是,大規模攻勢本身不是目的,也不在于要真的收回關東州,而是要迫使日本承認目前的現狀,用過頭來保證目前所得的鞏固,關東州的戰事打得越大越好,打得越爛越好,當然,這個政策是有風險的,國力和軍力能否經得起輪番消耗是一個方面,能不能在風險中把握平衡,則是另一個方面——但這種火候,老jian巨猾的陳宦不怕,人們更相信,掌舵多年的秦大總統也不怕。 事實上,細心的觀察家可以發現,山東戰場勝利后,國防軍通過輿論媒體大大造勢了一番,而更為艱苦卓絕、更為嘆為觀止的遼陽會戰結束后,宣傳輿論反而沒有上一波來得迅猛,疏忽大意、眼高于頂的觀察家必定是疏忽了,而只有熟知內情,深知秦時竹底細和秉性的親信,才能從其中體會出味道來。 越是轟轟烈烈,越是大張旗鼓,越是沒事;越是輕描淡寫,越是漫不經心,反而蘊藏著殺機——縱觀秦時竹等人崛起的前后10余年,這條規律幾乎顛撲不破。 那么,秦時竹究竟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不僅滬上、京城諸多自詡為對中國政情了如指掌的外國觀察家摸不著頭腦,便是在日本直接與中國代表接觸的日方代表,也是一籌莫展。 與日本接觸的,身份比較特殊,從官方的特點來說,他在哪一號官方機構中都排不上號,完完全全地是民間身份,可是如果從實質上分析起來,卻是的的確確的實權人士,沈麒昌號稱沒頭銜的中國財政部長,他的一舉一動,不僅影響著中國政局的走勢,更直接是中國政局的推動力,那么,作為沈麒昌的私人代表出現的關榮,無論其表面色彩如何單薄,但他身上所蘊藏的能量卻是不可小覷,他的一言一行,都足以看成是中日關系的晴雨表。 既然已經確定了非官方對非官方的接觸態度,山本權兵衛內閣自然也要挑選具有“民間色彩”的人士,他選來選去,最后選擇了日本國策會社——南滿鐵路原任總裁后藤新平的心腹林虎一郎作為日本非正式的談判代表。這不僅因為南滿鐵路與此次遼東戰略息息相關,更因為后藤新平與沈麒昌有比較悠久的交往和合作,更有人氣的積累和交情的素養,不至于一下子談崩。當然,哪怕談崩了也不要緊,后面會有人出面的。也正因為如此,彼此雖然都沒有任何官方授權,但口中的每一句話卻都代表了官方意見。 “對于中國破壞南滿鐵路現狀,以武力攻擊我大日本皇軍的行徑,我們完全了如指掌,這些事情,將來是需要付出代價的?!?/br> “我只知道,如果我們不抵抗,不反擊,不以武力進行對抗,我們現在就要付出代價,與其現在付出,倒不如將來付出?!?/br> “現在你們大軍南下,合圍關東州,難道想破壞日俄戰爭后經過國際保證的公約?想重新陷中國于危險中?” “國防軍南下與否,合圍關東州與否,我概不知情,但有一點是可以明確的,中國國防軍是在自己的防區內調動,行使的是自衛權,不容他國干涉,如果說危險,那么,喪失這種權力,任人宰割才是真的危險?!?/br> “你們想以武力奪回關東州么?這是皇軍數萬忠勇將士揮灑熱血換來的成果,是日本的生命線,我們將以全部力量粉碎一切癡心妄想?!?/br> “奪回?”關榮冷笑一聲,“關東州本身就是中國領土,無非暫且租借給日本而已,何用奪回?至于癡心妄想,我看,希望永久霸占他國領土的念頭才是癡心妄想……” 這種爭吵,充滿了火藥味,每次必以另外一方甩門而去作為收場,但奇怪的是,摔門歸摔門,卻始終沒有談崩。對日本而言,能以談判解決問題,當然是最好,即便談不成,也不能輕言斷絕,否則豈不等于告訴中國方面日本決定強硬到底了么? 現在的關鍵不是日本有沒有足夠強硬的姿態,而是有沒有這樣的實力。經濟方面,歐戰的迫切需求構成了對國內工業的訂單景氣,如果掌權人士罔顧經濟界大佬對于利益的追求,把全部資源投入到深不見底的中日沖突中去,不但喪失了這次難得的發展機遇而且會被各大財閥扯成碎片。 軍事方面,6個師團被摧毀后,日本國內已經沒有足夠完整的常備師團,而要征召預備役必然引起更大的波瀾和反彈,當然,還可以把幾個不滿員的師團拼湊成齊裝滿員狀態,可彼此間原先不具有統率和指揮關系,也從未磨合過,這種師團即便人數上接近滿員師團,戰斗力卻只會大打折扣,而且,經過中國方面的反復空襲,關東州的碼頭地帶已經變成一片廢墟,蔣方震等留日派原先經過估計,認為日本最多能派出1~2個師團,撐死3個師團的支援兵力,而碼頭登陸地帶被炸癱后,日軍要么采用小股接駁的方式,要么采用集體泅渡的方式,無論哪種方式都不能將重型裝備運輸上岸,而后一種方式在如此寒冷的天氣里會直接要了日本士兵的命?,F在無論是工程隊還是碼頭的中國苦力都已經逃之夭夭,即便想修也是難于登天,再說了,你會修,人家不會接著炸么?所以,比較靠譜的辦法是在朝鮮登陸,然后穿過鴨綠江從側翼解圍,可那時關東州早被圍困了不知道多久,遠水如何能解近渴? 因此,蔣方震的圍點打援方案,打援其實是嚇阻,真正的意圖,還在于利用這種不利態勢迫使日軍承認敗局,而陳宦和陸尚榮的意義,不在于通過這種過于激烈的方式來讓日本承認敗局。所以,在研討的時候,到了最后,其實激進派反而是第二種,持保守和穩健態度的卻是第三種。 山本也認識到了其中的危險,一方面命令率領殘兵敗將退入關東州的大谷等人重整兵力,妥善防御,堅守待援,另一方面也竭盡全力搜刮兵力,希望能給予支持??沙r有義軍起事,關東州有飛機轟炸,這局面的破解還真是一個不小的難題。 到了這個份上,在談判中咄咄逼人已經不必要了,所必須的就是探明雙方的底線,爭吵也罷、斗嘴也罷,都是為了解決問題,那么,對方的底線到底在哪里呢? 就在苦苦探尋彼此底線的時候,其他場合的腳步卻并不因此而停滯,在國內,秦時竹當初承諾的陽謀發動了,在關東州,國防軍的炮火開始了怒吼——1915年的中日關系,進入了又談又戰,又拉又打的局面,端的是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