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兩個條件
從六月到九月,人民之友忙于組織的擴大和正規化,通過輿論宣傳掀起了一陣陣的立憲熱潮,《奉天時報》甚至還專門挖來當時給報紙翻譯路透社新聞的張嘉璈,由他傳播外國憲政精神,做足了宣傳功夫。 在組織上,隨著加入者的增多以及各地議員的開枝散葉,人民之友在各地廣泛建立支部,短短幾個月參與民眾就達3萬人之數。在奉天形成規模之后,吉、黑兩省的立憲派與維新派亦宣布加入人民之友,在當地組建支部,吉林的劉哲、莫德惠,學界的林伯渠,黑龍江的秦廣禮、瞿文選等人都成為人民之友的理事和本省支部的負責人,人民之友的網絡遍布整個關外大地。 幾乎與此同時,沈麒昌以第二次立憲和平請愿活動為串聯,以商務談判為手段,充分加強與各省立憲派的聯絡,在全國立憲派中樹立了威望,并通過經濟上的大宗往來結成了戰略同盟,立憲活動成燎原之勢,而“人民之友”的高層都知道,秦時竹才是人民之友真正的核心…… 到了十月份,就在第二次和平請愿又告無疾而終時,騰龍社卻給秦時竹送去了一個人物——商震! 在遼陽的密室里,秦時竹見到了略微顯得憔悴的商震。 “商教官,想不到我們在這里會面了?!?/br> “呸,無恥小人,只會落井下石!”對方一臉憤怒。 “脾氣還不小嘛!你謀刺載濤貝勒,朝廷可正在通緝你!”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商震絕不皺一下眉頭!只是這謀刺載濤貝勒,與我無關,欲加之罪何患無辭?!?/br> “與你無關?”秦時竹笑了,“都是同盟會的行動計劃,你不是同盟會遼東支部的重要人物嗎?怎么現在變成了與你無關?” “你?!”商震怒極,“滿清韃子人人得而殺之!整個行動我都是同意的!” “這樣交代多好?!?/br> “但我不同意用暗殺手法來達成政治目的,這件事我沒有插手,也不便插手?!?/br> “那是誰干的?” “想讓我出賣同志?”商震“呸”地一聲,“你們做夢吧!” “不錯不錯,是條漢子,比汪精衛強多了?!?/br> “汪兆銘刺殺攝政王天下聞名,你們用不著拿他和我比,那是太抬舉我了?!鄙陶鸩粺o鄙夷地說道,“秦時竹,你也是漢人,平素我還敬你是個人物,現在看來不過也是滿清的走狗罷了。我奉勸你,好自為之,不要忘了自己祖宗姓啥!哦,我忘記你姓秦了,祖上秦檜就會出賣岳武穆討好金狗……” “汪精衛欺世盜名,現在已是王公大臣的座上賓了,你還當他是真英雄,可惜了?!鼻貢r竹絲毫不以為忤,反而搖頭嘆息。 “你用不著挑撥離間!” “你不信?不信你自己去打聽打聽,汪精衛現在還活得好好地,不時有人探望?!?/br> “那是有人在搗鬼!” “耳聞為虛,眼見為實,不如你自己去辨別吧,我不和你多費口舌?!?/br> “說得好聽,我是要死之人,還辨別什么?” “誰說要殺你了?” “不是要抓我見官領賞么?橫豎是死,老子不怕!不要指望我做叛徒?!?/br> “誰說要抓你見官了?” “那你們抓我干什么?”商震不解。 “救你!” “救我!”商震冷笑一聲,“把我捆起來就是救我?真要救我還不如趕快把我放了?!?/br> 秦時竹湊到對方耳邊:“朝廷下了通緝令滿大街通緝你,我怕你被別人抓去,特意把你請來保護起來!” 商震不信。 “信不信由你?!鼻貢r竹遞給他一張船票和一筒大洋,“這是明天從大連到青島的船票,我派人今夜掩護你走,大洋留著做盤纏。你走后趕緊到河南老家躲起來,暫且避避風頭?!?/br> “真不抓我了?”商震又驚又喜。 “當然,剛才故意試探你來著,看你可靠不可靠?”秦時竹笑著說,“看來你干革命黨還是合格的?!?/br> 秦時竹給他解開繩子,說:“此處隱秘,你先呆著再說,晚上自然會有人接應你?!?/br> “復生大恩,商某日后必當報答,只不知兄臺究竟出于何動機?” “實不相瞞,雖然你是革命黨,我們是立憲派,但目的都是為了百姓,朝廷日益讓天下失望,說不定將來我們也會被逼得走上那條路……” 原來是同志! “太好了!”商震差點跳起腳來歡呼。 “噓……” “就聽兄臺安排!”商震已完全相信了。 秦時竹剛安頓好了商震,突然收到洮南知府孫葆縉的告急電:“沙俄籠絡各蒙旗,居心叵測,更以厚祿豢養漢jian,尤為心腹之患,目下索倫山一路尚在水阻,該匪起事必在冬初合凍,此一月中正是我布置防守之時……”,上面是公文的一部分,還有他專門給秦時竹的私電,“兄孤懸洮邊,依賴惟老弟,如何布置,乞先電示!” 洮南告急!新洮路建設不靖! 錫良也接到了告急電,在總督衙門急得團團轉,蒙匪前兩年好不容易剿滅了,現在卷土重來,擾得他心煩意亂。本來這等事情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派陳宧出馬,可后者已在德國考察軍事,遠水救不了近火,錫良有些后悔不迭,身邊沒個心腹大將,該怎么辦呢? 問幕僚的答案只有一個:解鈴還須系鈴人——以前誰剿滅的現在還得派誰去。人選無非是兩個,一個是秦時竹,另一個是后路統領吳俊升,但后者現在黑龍江呼蘭一帶駐防,亦是鞭長莫及。 錫良心里打起了小算盤,吳俊升雖是個粗人,但講義氣,上次剿匪就是應秦時竹之請,兩人關系極為密切,如果秦時竹不點頭,他是不會心甘情愿地效勞。只是,秦時竹這個名字他想起來就頭疼,這個人在奉天軍、政、財三界一呼百應,儼然就是奉天的地頭蛇,剛剛被自己打發到遼陽去,實在是不想再讓他擴充勢力了。 猶豫了半天,幕僚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勸道:“秦時竹尾大不掉不假,但不用此人斷難平息事態,倘若他不肯出面,有全局崩潰之虞,況此人尚稱謙虛,大人不妨暗結其心,為己所用。不然萬一奉天局面糜爛,朝廷怪罪不小?!?/br> 一聽到要危及自己的烏紗帽,錫良也不敢怠慢,只能讓人把秦時竹請來商議。 “復生啊,洮南急電可曾聽說?!卞a良換了一副和藹的面孔。 “回大人的話,卑職亦有所聞,甚感憂慮?!?/br> “還需早做準備,你以為如何是好?” “這……卑職以為,蒙匪勢大,宜避其鋒芒,不妨堅固城郭,保境為上?!?/br> “蒙匪勢大,如此應付仍不免手忙腳亂之感,本帥以為還請復生派得力人馬前去防守,以懾匪徒,使其不敢輕舉妄動?!?/br> “卑職亦知這樣最好,只是前次剿匪以后,屬下將士、兵器都未得到補充,人員不整,尤其缺乏馬匹、騎兵,難以出行!聞得大人練成新軍一鎮,兵強馬壯,不如有勞他們?”秦時竹語氣很謙恭,大嘆苦經,卻把錫良駁得夠嗆。 錫良不是傻子,當然聽得出弦外之音:你這一年士兵、槍支都撥給新軍了,這次剿匪自然該他們出力。他按下心頭不快,更加和顏悅色地說:“新軍練成不久,均未嫻熟,比不得復生百戰之師,還是再請辛苦一趟!” “大人既然如此看重,那卑職就勉為其難,昔日討蒙匪徐大人曾應承我三個條件,今日征討,時竹不敢奢求,只望大人允我兩件事?!?/br> 錫良心里一驚:膽敢要挾本帥?正待發作,幕僚趕緊拉了拉他的衣袖,悄悄說:“大人,當時確有此事,小不忍則亂大謀,不妨聽聽是何條件?!?/br> “你說吧,只要在本帥職權范圍內,你盡可說?!卞a良強按下火氣。 “一是本部兵馬不足,前次以少敵眾,蓋敵驕橫,輕視我軍,出其不意所以大獲成功;此番前去,敵早有準備,故兵少不得力,請大人恩準添募步營3營,馬營2營,以為后備,賊聞我勢大,必不敢來;其二,此一年來,不曾領得槍械一桿,原有槍械損毀極多,彈藥更加缺少,請大人允我在制造局內任意挑選,到時候造清單呈上?!鼻貢r竹無所顧忌地就把要求提了。 錫良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兩個條件已很明顯超過了剿匪要求,這秦時竹是不是故意提我不愿答應的條件,我要是不允,他也好趁機推托不去。他咬了咬牙,“這些均不礙事,本帥都準了,但你萬萬不可讓蒙匪擾亂地方,否則軍法從事?!?/br> “喳!但有疏漏,請大人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