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蘭云的質問，小玉選擇沉默，這番舉動，讓人痛心疾首，萬般滋味纏繞心頭，往昔種種，流光般在心頭流轉，當真是愛之深，恨之切。

    “你！”

    蘭云氣得發顫的手指對著地上的小玉，最終沒有說出話來，只有憤恨的甩手，撇頭不語。

    “小玉！”

    玉蓮仙子描述不出自己心中的感受，唯有復雜二字能道出一二，看向小玉的眸光，愛恨交織。

    “唉……”

    一聲長嘆，芙蓉仙子默默不語，不知嘆息是為小玉，還是為何？

    諸多女子，全都一言不發，一種悲哀，縈繞大殿。

    大殿內，靜悄悄的，任誰都不愿先發話，因為一旦開始，就只能進行到底。

    揭穿小玉真面目的，是水月，但水月心中，同樣沒有絲毫快意。

    陸大有的清白，是得以證實，可代價，是平日天真活潑的小玉，再也回不來。

    “選擇是你的自己做的，所有的罪，便由我來罰?！?/br>
    水月仙子呢喃，隨即神色堅毅，慈，不掌兵，身為?；书T未來的掌門，水月明白。

    “小玉，大師姐最后給你一個機會，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知道自己的命運，但小玉已經做好了準備，抬起頭，搖頭，然后緩緩起身，向著四周鞠躬。

    “諸位jiejie、meimei，是小玉對不起你們，你們愿打愿罵，是你們疼愛小玉?！?/br>
    一抹經歷過風雨后的微笑，浮現在小玉披頭散發的臉上，興許是一種解脫。

    “小姐，是小玉辜負了你?！?/br>
    小玉轉身，跪下，對著玉蓮仙子磕了個頭，接著凝眸陸大有。

    “陸掌門，你很幸運，有大師姐肯為你付出?！?/br>
    陸大有望著小玉，不知該說什么，是勝利者的宣言？不，那說不出口。

    同情？陸大有不是圣人，唯有嘆息，這一刻，人生無常，當真是切身體會。

    “大師姐，小玉，從不恨你?！?/br>
    小玉最后訴說的對象，是水月仙子。

    “你……”

    水月硬起心腸，但事到臨頭，終究是心軟，轉變口風，道：“你走吧，從此你不再是?；书T的人，若是讓水月知曉你在外面為非作歹，定會親自出手，清理門戶?！?/br>
    話雖嚴厲，但任誰都知道，水月已經網開一面，頓時，許多人的心中，都松了一口氣。

    她們恨小玉的欺騙，卻不愿見到小玉在眼前逝去，日積月累的友誼，從不脆弱。

    “?；书T是小玉的家，家沒了，親人沒了，天下之大，哪里是小玉的容身之處？”

    仿佛自言自語，小玉深情的凝望過在場的每一位女子，語音悠悠。

    “噗！”

    小玉凋謝，身子前傾，噴出漫天的血霧，隨后不由自主的雙臂張開，原地轉了半圈，臉上，還掛著凄美的笑容，緩緩倒下……

    “小玉你……”

    “不要！”

    水月和玉蓮仙子的聲音同時響起，兩人神色驟變，一前一后沖出。

    一聲聲啜泣，感性的女子，已經滴下淚水，眼眶紅腫。

    “為什么要這么傻？”

    玉蓮仙子接住倒底的小玉，捧著小玉無力下垂的腦袋，冷若冰霜的面容，滿是心疼。

    “因為……小……玉……想留……在……家……”

    小玉自斷心脈，胸口劇烈起伏，留戀的凝視虛空，斷斷續續。

    大殿上空，好似浮現一幕幕場景，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個雨天。

    小雨淅淅瀝瀝，一個十七八的女子，拉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女童，打著傘，在雨中走著，前方，就是?；书T。

    那女子，容貌清秀，仿佛含苞待放花兒，但眉宇間，已經有著一抹春情，想來過上幾年，定是迷人的尤物。

    女童扎著兩條馬尾辮，活潑俏皮，明亮的大眼睛四處張望，對眼前的一切，充滿好奇。

    “jiejie，這里就是?；书T嗎？”

    “嗯，小玉要好好聽話，以后這里就是我們的家?！?/br>
    “嗯哼，這里就是小玉的家咯！jiejie就是小玉的親人！小玉好開心！”

    女童揮舞著小粉拳，樂不可支，沖出傘外，好似雨中的小精靈，手舞足蹈。

    女子望著雨中的女童，一抹發自內心的幸福笑容，掛上嘴角，那是一種幸福。

    幾年后

    女童已經長大成人，作了另一位女子的貼身丫鬟，而她的jiejie，內心終日悶悶不樂。

    終于有一天，懂事的女童，對著女子說道：“jiejie，為了你的夢想，小玉可以付出一切！”

    ……

    回光返照，記憶中的一幕幕快速流轉，小玉笑了，燦爛的笑了。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雨天，和jiejie一起的雨天，雖已無力呼喊，但口型，是在呼喊著，“jiejie……”。

    一滴淚水滑落在小玉緩緩合攏的眼皮上，小玉走的安詳，臉龐，是柔和的曲線。

    “小……玉！”

    玉蓮仙子緊緊的抱住小玉的身子，抬頭望天，嬌柔婉轉的語音，深長，有著化不開的心痛。

    “你，還是?；书T的弟子……”

    傷感的內心，化為一聲長嘆，大殿內，都在為小玉的離去哀悼。

    ……

    一日后，海邊

    “陸大哥，心意已決？”

    海風吹起陸大有和水月仙子的發絲，兩人并排漫步在沙灘上，聽著潮起潮落，看著云卷云舒。

    海天相接之際，是漸漸下山的夕陽，碧藍的海水，染上一片楓葉的火紅。

    “華山新立，百廢待新，我身為掌門，已經離開的太久?！标懘笥谢仡^，坦然一笑，道。

    “這不是真正的理由?！?/br>
    水月仙子一眨不眨的凝視陸大有的眸光，搖了搖頭，平靜如水的道。

    “呵呵，這里終究不是我的家?！?/br>
    陸大有沒有深入討論這個話題，張開雙臂，懷抱大海，情緒高漲，閉上眼眸，享受海風的輕撫。

    “那里，是華山，我的家！”

    夕陽下，陸大有指向華山的方向，燦爛的笑容，定格在水月仙子的心中。

    誰也不忍打破這最后的夕陽，兩人繼續漫步，踩著松軟的沙灘。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時古難全?！?/br>
    當夕陽下山，月掛枝頭，兩人點起一堆篝火，席地而坐，享受這一刻的靜謐。

    ?；书T的諸多弟子，有意無意，都在避開陸大有，恨嗎？有點！內疚嗎？同樣有點。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聚?！彼骂H有感觸，心思流轉，道。

    “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萬里莫強求?！?/br>
    鬼使神差，陸大有想起說書里的一句話，便是隨口引用，說完后，心中隱隱有后悔之意，唐突了。

    霎時氣氛一凝，若有若無的曖昧，在兩人中間徘徊宛轉，噼里啪啦的篝火，映出兩人的身影。

    “幫水月疏一次頭，好嗎？”

    半晌，水月抬頭，毫不躲閃的目光，盯著陸大有尷尬的容顏。

    陸大有先是一楞，接著抬頭，水月的目光里，是一抹不舍，卻又必須要舍去的復雜。

    “嗯?！?/br>
    最終，只有一個字，陸大有起身，坐在水月的身旁，兩人之間，只有寸許的距離。

    芬芳的體香，鉆進心窩里，陸大有不自覺的吸了一口，芳香宜人。

    水月背對著陸大有，姣好的身段，卻是讓陸大有生不出一絲一毫的欲望。

    興許，這就是仙女，和凡女的差別。

    夜

    大海是見證人，跳動的篝火，靜靜的呆在一旁，生怕打擾了這份寧靜。

    陸大有拿著水月貼身攜帶的梳子，收攏烏黑長亮的秀發，輕手輕腳，慢慢的，從上往下，緩緩的梳下，動作極盡溫柔。

    這時的水月，就像普普通通的小女子，安安靜靜的坐著，享受戀人的疼愛。

    浪濤聲依舊，不知何時，水月已經躺下了身子，靠在陸大有的懷中。

    梳子，留在陸大有的懷里。

    不由言語，陸大有自發的伸出手，摟住水月修長的身子，低下頷首，鼻尖停留在發絲上。

    兩人雖都不言語，就這般靜靜的望著天上的殘月、繁星，聽著地上的浪濤。

    地為床，天為被，這一夜，是屬于兩人的一夜。

    ……

    白日

    陸大有睜開眼眸的一刻，水月的身影，已經不在，只有熄滅的篝火，告訴陸大有昨夜，不是黃粱一夢。

    “人生，只如初相見?！?/br>
    站起身，陸大有輕輕的按壓在胸口，那里，是一把精巧的梳子。

    風吹起衣角，浮動長發，兩人來，一人離去，陸大有大踏步向前。

    兒女情長，便留在那記憶的深處，是老來時，品一杯清茶，回憶人生。

    背影越走越遠，直至沙灘上，再也看不見陸大有的身影。

    一塊巨石后邊，水月穿著昨夜的白裳，雙手互相交叉在胸前，食指不斷動著。

    原來，水月一直沒有離開，只是不愿分離時的纏纏綿綿，選擇默默承受。

    但陸大有，當真不知道身后，有人嗎？

    水月望不見的遠方，腳步不停的陸大有，停滯了一會，那刻，正是水月走出來的一剎那。

    稍許，搖了搖頭，陸大終究有沒有回頭，而是繼續往前走。

    “水月這一生，已經給了宗門，昨夜，便當是唯一的一次放縱，從此水月的心中，再無塵埃，唯有宗門?！?/br>
    水月轉身，和陸大有走著永不相交的兩條直線，心中輕喃。

    “君生我已生，君未娶，我亦未嫁，奈何相識已晚，若有來生，定當常伴君左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