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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白看向小姐,眼前蒙了層霧氣。在她的印象中,小姐自從七歲喪母之后,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每天都要盤算許多事情以護自己周全,可就是這般地機關算盡,也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一旦觸及真正的家族利益,困于深閨也只能任人擺布,無計可施。 沈飛柳說了許多話,心情平復了許多,只是胸口還微微發悶。 里間正說著話,外面傳話來:“老爺夫人來了?!?/br> 淺白慌忙起身,前去點燈,沈飛柳起身整理衣擺,調整了神色,向前走了幾步,帶著淺笑立在當中。 丫鬟打起簾子,沈盛利和周氏前后腳走了進來,后面跟著進來了周氏房里的大丫鬟珍珠,手里捧著個木匣子立在后側。 沈飛柳福身行禮,不待她彎下腰去,周氏就笑意盈盈地上前將她攙了起來:“快起來,都是自家人,沒那么多規矩?!?/br> 周氏攙著沈飛柳,送她去桌邊坐,沈飛柳不敢坐,給沈盛利和周氏讓座。 沈盛利在上首坐了,周氏在左側落了座,沈飛柳立在一旁。 周氏眉眼瞧著沈飛柳,笑道:“還是飛柳懂規矩,不像嫣兒什么都不懂,就知道撒嬌耍橫,沒個正經小姐的樣子?!?/br> 沈盛利道:“嫣兒尚小,不必太拘著?!鞭D過來向著沈飛柳道:“你也大了,該嫁人了,這些規矩以后到了婆家也當恪守,不可逾越?!?/br> 沈飛柳以為沈盛利會先問些日常,已經準備好了回答看書寫字這些,未料他直接就把她當做待嫁女教育了一通,一時沒轉過彎來,張口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周氏只當她害羞,推了沈盛利一把:“瞧你,跟女兒說話還這么一本正經的,也不管女兒家羞不羞?!?/br> 淺白上前倒了茶,沈盛利端起杯子:“這些話早晚得說,李府家大,規矩多,稍有行差踏錯,便會遭人閑言碎語,該學的地方多的是。爹這么說是為了你好,李家的家世不會虧了你,雖然爹給你找了個好婆家,但你切不可沾沾自喜,以后嫁過去也一定要謹守婦道,孝順公婆才是?!?/br> 沈飛柳總算是跟上了節奏,這是在等她表態。周氏那假裝慈愛的表情中,多少帶了點竊喜,這個她早已習慣,她看向了自己的親爹,那一張嚴肅的臉,像極了一位嚴肅的父親,對自己待嫁女兒的諄諄教誨,話雖冷,心是熱的,把對女兒的愛,濃縮成了一句句叮囑,這就是最深沉的父愛。 裝得可真像??! 如果她不知道沈盛利看的那封合婚書長什么樣子的話,她大概也會很感動吧。 他既然看了那封合婚書,又默許李家婚事,難道不知后果如何?他是壓根沒想過,還是根本不在意? 沈飛柳將指甲嵌進rou里,攥著帕子,規規矩矩地福了福身:“女兒記住了?!?/br> 沈盛利夫婦這才滿意,周氏招手,讓珍珠把木匣子拿過來放在桌上。 打開匣子,里面有一個晶瑩翠綠的手鐲,那手鐲與一般的手鐲不同,周身翠綠,但里面有一處含了一縷墨綠色的暗紋,絲絲縷縷向前舒展開來,似竹葉,也似柳葉。 沈飛柳記得的,這是母親生前常戴的鐲子,她沒有上前去拿,而是抬眼看向父親。 沈盛利低頭喝水,又看向那手鐲:“這是你母親的遺物,她留了話說要把這個給你,那時候你還小,爹就先幫你收著,如今你要嫁人了,留著這個也算有個念想?!?/br> 說罷,便只顧喝茶,不言其他。 周氏見他不說重點,只好補充道:“你跟李經的合婚書下來了,你倆八字和順,是天作之合,李家那邊找人測了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三,現在算下來只剩十天了,日子是有點趕,但下個月的好日子實在不多,也沒旁的辦法了?!?/br> 周氏說完,喝口茶潤了潤喉,看向沈盛利。 她雖早已習慣沈盛利此人怪常扮白臉,讓她扮黑臉,但這畢竟是長女的婚事,她只是個名義上的繼母,這事再怎么考量,也該是親爹說更合適,他卻偏偏還要扮慈父,借她的口說出來,她說完,遂了他的意,可她心中還是覺得憋屈些。 沈盛利這才放下杯子,清了清嗓,坐直身子道:“明天李家來下聘禮,這些日子家里給你籌備婚事,會有些忙,你就別出門了,在屋里好好學學女則,修身養性,多為夫家積善積德?!?/br> 沈飛柳應了聲,垂眸立著,不再言語。 桌上的茶杯空了,淺白心有旁騖,提著茶壺立在一旁發呆,也不倒水。 周氏瞥了她一眼,回頭看沈盛利坐在那跟個木頭疙瘩似的一動不動,知他心虛,便道:“也不早了,讓女兒好好休息,咱們先走吧?!?/br> 沈盛利應聲起身,闊步向前走,步子比平常著急了些,周氏急著追,不留神被桌腳絆了一下,氣道:“這屋里的東西真該好好修理修理了?!?/br> 沈飛柳恭敬地行禮送人:“是,女兒會著人修理的,不牢周姨費心了,爹爹慢走?!?/br> 沈盛利急著出門,沒有回話,不等丫鬟掀簾子,自掀了出去了,周氏跟在后面,被落下的簾子結結實實地拍在臉上。 她惱極,自掀了簾子出門,回手一巴掌打在了門外候著的小丫鬟臉上:“事不會做,話也不會說,杵在那當樁子呢!” “夫人恕罪?!毙⊙诀呶嬷樬s緊跪了下來,周氏不理,帶著珍珠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