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
他們只是望著路梔,和他一起安靜等待。 黎零坐在路梔旁邊,大概是等的無聊,開始玩路梔的手。 他輕捏路梔纖細指節,擺弄幾根修長手指,玩來玩去,不亦樂乎。 路梔沉默幾秒,決定當做沒看見,由著他去。 時間一點點過去,四周靜悄悄的,什么都沒發生。 喬松許腦袋一點一點,溫星也忍不住打了個無聲的哈欠,揉揉眼睛。 好困,路哥到底在等什么?好想躺在床上睡一覺啊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溫星耳邊忽然聽到什么,表情微微僵住。 吱呀 安靜的走廊里,傳來一絲微響。 是房門打開的聲音。 很快的,又有輕輕的腳步聲響起。 噠,噠,噠 那腳步聲其實很微弱,如果是睡熟之人,根本聽不見。 但偏偏這個房間里,坐著六個還沒入睡的人。 房間里,溫星脊背繃直,他想起自己剛來的第一個晚上,那個站在自己床邊,臉皮剝落,陰森冷笑的惡鬼 慶幸的是這一次,他們誰都沒有發出聲音。 走廊上的腳步聲徘徊一會,漸漸遠去,直至徹底消失。 沒了? 耳邊再無異響,溫星一陣失望,扭頭看向路梔。 他想說,什么都沒發生啊。 然而話還沒出口,他的目光就呆住了。 路梔站在窗邊,輕輕向外一推。 在他手中,原本緊閉的窗戶,無聲打開。 窗外,是濃稠的夜色。 眾人目光驚愕,路梔的嘴角卻微微揚起。 第二條規則是禁止出門,可是沒說不能從其他地方出去比如窗戶。 這棟鄉村老房子的屋梁架得很高,珍房間里的窗戶離地面至少有五米的距離。 所以和一樓不一樣的是,這里的窗戶不需要釘死,只要封鎖房門,房間里的人就無法逃脫。 珍的家人,應該也是這么認為的。 但對珍而言,這扇唯一沒有封鎖的窗戶之外,是飛鳥的天空,是她必須要跨過的淺灣。 路梔之前曾想過,如果被關在屋子里的她試圖逃離,和德見面的話,她會選在什么時候? 必然是和以前一樣,夜深人靜、家人入睡的半夜時分。 而他們的時間,和珍同步。 所以,只有在這個時候,這棟屋子才會出現唯一的出口。 就在珍的房間,就在這扇窗戶。 不到這個時間,這扇窗戶都不會打開。 不找到這扇窗戶,他們也會被困在這棟屋子里,永遠無法逃脫。 黑夜中,一條布繩從窗戶垂下,晃晃悠悠懸在空中。 布繩底端離地尚有一兩米的距離,不高。黎零輕松落地,沖上方的路梔張開手臂,眼尾彎起:學長,跳下來。 路梔想也不想松手,冰冷的氣息撲鼻,他的腰間被一雙手臂溫柔托住,落入黎零懷中。 黎零眉眼彎起:學長的腰好軟。 路梔:可以放下我了,謝謝。 上面的溫星:接住我接住我! 黎零抱著路梔走了。 溫星:? 溫遙:你快點下去! 眾人一個接一個落地,抓著他們編織的布繩,安全逃離那棟惡鬼盤踞的房子。 路哥!你太厲害了! 溫星興奮地道。 我們安全了!現在要去哪里? 路梔仰起臉。 月上中天,村子靜靜沉睡,黑洞洞的窗口與門戶緊閉,像一只只黑夜里的眼睛。 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路梔道:我想去村子中間看看。 盤旋在村子里的腥臭味,不知何時消失了。 白天,村民在村中間搭起木頭基座,用白布染色。 到了晚上,這片空地上已經建起一座小小的喜堂。 鮮艷的紅布垂在橫梁間,隨風輕動,遠遠望去,像一只只血淋淋揮舞的手臂。 喜堂點燃紅色蠟燭,血凝成的燭身貼著囍字,火光跳躍,仿佛毒蛇陰冷吐出的舌頭。 而在喜堂中間,沒有新人,沒有嫁妝聘禮,只擺著一口棺材。 一口漆黑的,貼著鮮紅囍字的棺材。 烏云悄悄掩住天空中半圓的月亮,眾人站在喜堂前,一時間,只能聽見風吹動燭火的聲音。 這是在干什么? 溫星瞠目結舌。 這是婚禮還是他們的祈福儀式? 鹿小冰:這要是婚禮,那可真夠陰間的。 她試探著向前挪了一步,被一只修長的手攔住了。 別過去。 路梔面色微沉,墨色眼眸倒映出喜燭的火光。 他有一種非常非常不好的預感。 你們暫時別動,在這里等我。 他說完,一步一步,走進喜堂。 鹿小冰怔了怔,這是她第一次聽見路梔用這樣的語氣說話,當即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只是轉眼,她就看見黎零跟在路梔身后,也進了喜堂。 不知為什么,和路梔微沉的神情不同,黎零的嘴角噙笑,似乎完全不擔心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鹿小冰腳步一頓,最終還是目送他們進去了。 。 風吹動燭火的聲音,消失了。 耳邊很安靜,身后也沒有人聲,就好像從剛才起,他進入了一個與外面隔絕的空間。 這樣的異樣于路梔而言,只是意料之中。 紅布無風飄起,燭火靜靜跳動,他一步步走到喜堂中間,停在那口棺材前。 棺蓋緊閉,四角封上鐵釘,似乎在他來到之前,里面已躺著一個人。 下一秒,刺目的鮮血從棺蓋下緩緩滲出,宛如眼角滑落的血淚。 路梔微微蹙眉,抬手,落在棺蓋上。 啪嗒。 腦中一直緊繃著的弦,好像忽然被外力扯斷。 路梔怔在原地,這一刻他發現自己無法思考了。 思緒仿佛決堤的大壩,水流傾瀉千里,無法遏制地崩塌。 他的意識模糊,好像一團亂麻,哪怕極力地想要去理清,線頭卻越來越多,越來越混亂,最終徹底潰散,不再受他控制。 昏昏沉沉中,他忽然聽見鑼鼓喧天,嗩吶奏響喜樂。 視野被遮擋,有什么鮮紅的布料垂落眼前,雙眼所能見到的場景仿佛被籠上一層朦朧的輕煙。 那是一塊紅蓋頭。 紅蓋頭輕飄飄落下,萬重山一般,壓住路梔眼睛。 他的眼睫劇顫,眼皮幾次試圖抬起,很快,汗水濕透睫毛,墨色眼眸染上濕潤霧氣。 在模糊的視線中,他透過垂落的紅蓋頭隱約看見身穿黑衣的人影攢動,像是參加婚禮的賓客,正幽幽地注視著他。 與此同時,兩只枯瘦的手一左一右,鐵鉗似的抓住了他。 路梔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想要掙脫,卻好像被裹在棉花中,周身都輕飄飄的,無法施力,更無處施力。 他只能被那兩只手推動著向前,如同提線傀儡,渾渾噩噩,無法反抗。 直到,他抵上一個冰涼的東西。 是棺材。 喜堂中間,那口漆黑的棺材。 吉時到 刻意拖長的尖細嗓音,突然在耳邊炸開。 喜樂齊鳴,震天奏響,仿佛婚宴到了高.潮。 路梔眼前晃了晃,再反應過來時,已然躺進一個逼仄的空間。 那頂紅蓋頭依然輕飄飄垂落眼前,他的掌心摸到身下冷鐵似的布料。四周狹窄,無法伸展開手腳。視線上空,是被框出的四四方方。 一雙沒有血色的手高高抬起,手中握著一根鐵釘,一把錘子。 與此同時,另一只同樣雪白如紙的手摁住路梔手掌。 這不是要封棺。 盡管思緒依然模糊,但此刻,卻有一道清晰的念頭劃過路梔腦海。 是要將一個人活生生釘在棺材里。 釘子鋒利的頂端就懸在路梔手掌上方,錘子高高揚起,毫無憐憫地重重揮落 路梔猛的咬破舌尖,清晰的痛意刺痛大腦,眼中瞬間清明! 在鐵釘入掌的最后一刻,他抓住了那只白紙般毫無血色的手! 隨即,他發覺掌心下的皮膚冷如冰塊,手腕也軟趴趴的,根本不是活人。 于是毫不猶豫地反手奪走釘子,猛的刺入另一只按住他的手掌之中! 沒有鮮血,耳邊卻有慘叫響起,那只手猝然化為破碎的紙片,飄落棺內。 桎梏消失,路梔掀開紅蓋頭,飛快坐起身 喜樂,驟停。 喜堂之內,無數個身穿黑衣、臉色素白如紙的賓客圍在棺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燭光搖曳,這些賓客的腳下,沒有影子。 路梔: 真好,一屋子的鬼。 下一秒,他毫不猶豫地掀翻薄薄棺蓋,無數雙慘白的手向他伸出,他踩著棺蓋從他們身上踏過,飛快沖向最近的燭臺。 在用釘子刺穿第一雙鬼手的時候,路梔就留意到那只鬼手沒有消失,而是化為了紙片! 也就是說,這一屋子很可能都是紙人! 砰! 燭臺倒塌,火舌觸及最近的賓客衣角,騰騰燒了起來。 這個賓客雪白的臉上,嘴巴猝然張大。 和路梔預料的一樣,它就像一張薄薄的紙,被火焰無聲吞噬,化為一點殘灰。 火勢迅速蔓延,賓客四散逃竄,剛沾染一點火星就如紙片般軟在地上,被瞬間燒盡。 它們燃盡之后的灰燼帶起火星,很快又落在下一個同伴身上。 一時間,大火熊熊燃燒,紙灰四處飄散,就連屋梁也如被燒灼的白紙,飛快干癟下去。 喜堂開始倒塌,路梔已沖至門口,只差一步踏出 他的腳下,忽然一冷。 一只指甲鮮紅的手,死死扣住他的腳踝。 路梔神色微變。 這不是賓客的手。 形勢急轉而下,他即將逃出生天,卻又要被這只手拖回喜堂 就在路梔準備再次自救之時,一雙冰涼的手臂,環過他的腰間。 眼前燭火水紋般蕩開,轉瞬褪去,化為一輪霜寒的明月。 沒有燭臺,沒有喜堂,更沒有棺材和黑衣的賓客。 他在清凈的山野之間,聽到的只有夜間的蟲鳴,以及一聲輕笑。 學長,被嚇到了嗎? 親昵的嗓音在耳畔響起,路梔扭頭,對上黎零那雙含笑的眼眸。 路梔一直緊繃的心忽的一定,剛想說什么,眼前視線又復一暗。 那頂布料輕軟的紅蓋頭,再次垂落在他眼前。 路梔:? 等一下。 黎零的聲音隔著紅布響起,隨即,一只蒼白修長的手輕輕挑起紅布邊緣,為路梔掀開紅蓋頭。 于是黎零笑瞇瞇的臉又出現在路梔眼前:好了,現在學長可以說話了。 路梔: 作者有話要說: 抽獎明天結束,大家記得康康自己有沒有中獎呀 感謝在20210601 18:04:31~20210602 17:47: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單單單眼皮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維爾涅斯摩爾曼斯克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陌上長安 10瓶;蘇城鴿鴿今天更新了嗎 5瓶;nncsza、黎明烈炎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幸福小村(七) 紅蓋頭掀起, 又落下,掀起,又落下。 路梔木然地看著黎零, 抓住他的手腕:別玩了。 黎零:哦。 隨即輕笑:學長披著紅蓋頭的樣子真好看。 路梔才不理他,環顧四周,發現他們位于村外的某處山坡,四周空無一人。 他舔了舔自己舌尖,剛才咬破的舌頭根本不疼, 上面好像從未有過傷口。 也就是說, 喜堂那一幕的確是幻覺。 不過, 是可以致死的幻覺。 溫星他們呢? 他們好好著呢, 不用擔心。黎零道,學長踏進喜堂之后, 鬼都沖著學長去了。 他說著又有點小不高興:現在是我們的二人時間, 不準學長提別人。 路梔倒是微微愣了一下, 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也就是說,黎零也進喜堂了? 你怎么也跟過來了?他拉著黎零左右打量,雖然知道他身份不一般, 但還是有些擔心,有受傷嗎? 黎零笑吟吟地任由他打量, 湊過來貼著他:才沒有呢,而且我說過了, 學長去哪我都跟著,學長別想丟下我。 路梔:唔,黏人兮兮。 不過還挺可愛的。 他看著黎零,抬手摸摸他的腦袋。 黎零低頭蹭蹭他的掌心。 山野間靜籟無聲, 路梔借著夜色隱約望見村子:我們要現在回去嗎?還是 話音未落,黎零食指輕輕抵上他的唇:噓。 路梔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發現不遠處的漆黑山林間,忽然亮起一排排微弱的燈光。 那是幾個村民。 他們身穿黑衣,行走于深夜的山野,身體融入夜色之中,唯一的光亮只有手中的馬燈。 在這些村民中間,有一口棺材。 一口貼著鮮紅囍字的棺材。 路梔一下子意識到什么。 只有進入喜堂,逃離眾鬼追逐,才能見到這樣的畫面。 如果不踏進喜堂,或是死在那里,就等于通關失敗。 他又偏頭看了黎零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