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 我是個壞人
林清雖然一直在內室躺著,但根本無法入睡。所以春凝和香凝說的話,她也都聽到了。 只是那些話仿佛只是在耳朵旁邊過了一下,然后就離開了,根本沒有聽進去。 直到她聽到香凝的驚呼,“什么?你說于貴妃薨了?!” 于貴妃?薨了?這五個字在林清的腦子里來回盤旋,好半晌她才回過味來,這五個字,到底代表了什么。 于貴妃,那個張揚跋扈,精明能干的女人,死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清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她想起來了!木蘭已經沒了,她的孩子也沒了,現在,于貴妃也要死了? “呵……死得好……”她輕聲的笑著開口,“只有你死了,才能消除我心里堆積著的怨恨,才能讓我痛快!” “主子?!甭牭绞覂鹊穆曇?,春凝慌忙走進來,恰好聽見了林清的最后一句話,腳步不由一頓。 林清抬頭看著她,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叫小崔子進來回話?!?/br> 小崔子平日里就是個能說的,這時候利利索索的便將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了,“主子昏迷的這幾日,宮里都已經傳遍了,于貴妃痛失愛子,刺激太過所以瘋了。連于家都已經放棄她了,宮里自然沒什么人經心。奴才聽人說,這大晚上的,于貴妃抱著孩子說是要出門去找皇上,跌進井里淹死了!” 林清聽了這一番話,心中卻升起許多的疑惑。想了想,問道,“儲秀宮里的人都去哪兒了?怎么讓于貴妃一個人出門?”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其中很有貓膩。 小崔子也不甚分明,“這奴才可不知道。大抵是瞧著主子沒了前程,便不在意了?” 林清搖頭,就算是這樣,也不至于此。于貴妃治下甚嚴,固然有可能讓人因為壓迫而升起反抗之心。但平白無故,應當也不會有人這樣做,除非是受人挑唆。 何況她儲秀宮里的人,幾乎都是于家安排的。再是放棄了這個嫡小姐,這點體面也不會不給。 她想了想,又問道,“于貴妃跌下井里,是哪里的井?怎么就走到井邊去了?” “嗨!她瘋瘋癲癲的,許是認錯了路,也未可知。主子要是想知道,奴才再去打聽?”小崔子連夜過來報信兒,也不過是覺得那于貴妃似乎和關雎宮不和,所以才積極點。但要他這時候去打探消息,卻也不愿。 林清搖了搖頭,讓春凝將人打發走了,心里的疑惑卻仍是并未減少。 春凝見她凝眉思慮,忍不住勸道,“小主的身子還沒好,不宜費神,還是好生養著才是。這些事兒,皇上自會處理妥當的?!?/br> 林清搖了搖頭,“不是,我總覺得這事沒有那么簡單。你想,于貴妃既然瘋了,就不會想到要出門。偏偏她就出了門,還走到井邊去了。我越想越覺得十分不妙?!?/br> 只是要她說出到底哪里不對,似乎也說不出來。這一切都很正常,卻也太過正常了。 林清搖了搖頭,又問她,“方才小崔子說,我昏迷了好幾天,是怎么回事?” 春凝抬眼看了她一眼,輕聲道,“那晚主子強撐著去看了于貴妃回來,一進門就暈倒了。奴婢們都嚇壞了。第二日皇上讓將小主送回來,一直到今兒才醒,睡了兩日呢!” 說著眼圈兒就紅了起來,“主子要是再不醒,奴婢真是沒法兒活了!” 原來過了那么久……林清想了想,招手讓春凝附耳過來,道,“你去將于貴妃的那個貼身丫鬟,叫凈月的,找個地方安置起來。等我身子好些,就叫她來見我?!?/br> 于貴妃的事,她還是放心不下。對林清來說,于貴妃從還沒進宮開始,一直到現在,用了無數的手段,有時候哪怕是懷疑那件事是她做的,但也找不到證據。 好比當初鄭婕妤落水,還有蓮妃做惡夢之類的事件,因著各種各樣的原因,并沒有徹查下去。 于貴妃的手段,由此可見一斑,她在這后宮之中一向都是占據優勢的。即便是后來這段時日,比之從前低調了些,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人。這樣的人,會這樣輕易就死去么? 至少林清是不太相信的。所以她想要找出這件事的原因來。畢竟李懷玉曾說過,要將于貴妃交給她的。 交代完了之后,她揉揉額頭,覺得自己頭更痛了。 春凝立刻發現了,忙走過來扶著她躺下,“主子也別太逞強了。有什么事兒,不能說出來給奴婢們聽呢?就是出不了主意,也總比主子悶在心里好?!庇袝r她是真的不明白,主子到底在想什么。 林清聽了她的話,閉著眼睛緩緩綻開一個笑容,“春凝,你說,我是不是個壞人?” 她所做的一切,從未避開過春凝,所以她什么都是看在眼里的。何況她聰明,也能猜得到。 春凝聞言,認真的看了林清一眼。她閉著眼睛,燈光下的臉色顯得有些暗淡,眉頭雖然沒有皺著,但眉間卻仍然殘留著皺眉的紋路。 她覺得心頭顫了顫,想到那晚林清對于貴妃說的話,便低聲道,“主子,奴婢不知什么是對,什么是錯。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壞。奴婢只知道,主子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任何人想害主子,奴婢都不會放過。主子所做的,不過是自保而已,算不得錯?!?/br> 林清沒有說話,微微側身,面向里睡著了。春凝給她蓋好被子,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第二日李懷玉來看林清的時候,聽聞她開口說話了,喜得什么似的。 然而林清對他的態度,卻一直都是淡淡的。問到了,就回答,不問呢,就看著一處發呆,整個人悶悶的。 李懷玉十分憂心,卻也不知道應該怎么開解她。 又過了幾日,他一過來,就湊到床邊,對林清道,“清兒,朕準備給你晉一晉位份,可好?” 林清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她低眉垂睫,雖然一個字都沒有說,卻是最含蓄堅決的拒絕。 倘或她哭鬧不休,要什么補償,李懷玉還有法可依。但她這樣靜靜的,反而讓他難受。 漸漸的李懷玉也來得少了。他總是個皇帝,成日里面對著一個不會笑的木頭人,任是誰都會覺得無趣吧? …… 坤寧宮。蔣美人將手中的食盒遞給小滿,朝著皇后行禮。 皇后坦然的受了禮,這才開口,“這般多禮做什么?反倒顯得咱們身份了?!?/br> “禮不可廢?!笔Y美人笑著說了一句,又道,“嬪妾帶了些自己做的點心過來,請皇后娘娘品嘗?!?/br> 皇后微微頷首,小滿便將食盒里的點心撿出來,擺在盤子里,端上桌。 皇后伸手拈起一個梅花形狀的糕點,仔細瞧了瞧,笑道,“到底是你手巧,才能做出這般精致的點心?!?/br> 那梅花糕只有銅錢大小,嬪妃們的吃相秀氣,一口一個卻是正好,不怪皇后贊嘆。 蔣才人謙虛道,“嬪妾也只有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手藝了。娘娘不嫌棄,嬪妾便時常做了來?!?/br> 雖然說著奉承阿諛的話,但她這樣清清淡淡的出口,卻不顯得惹人厭,反倒自有一種清靜淡然。 皇后笑道,“那里就要這般勞煩你了?這是你的心意,豈能讓你真的口口做點心?” “便是口口做,也不妨的?!笔Y美人笑著,仿佛不經意的提起,“嬪妾瞧著皇后娘娘的神色有些疲倦?!?/br> “是啊,這不就要過年了,本來是喜事。只是于貴妃出了這種事,著實讓人為難?;噬蠈⑺氖聝航唤o本宮,本宮自然要盡心了。只是又要體面,又不能沖了喜氣,著實為難?!被屎蟮?。 雖然這么說,但蔣美人能夠看出來,皇后骨子里透露出來的輕松愉悅。 她微微拍著胸口,睜大眼睛道,“說起來,萬壽節那日的情形,嬪妾如今想來,還覺得驚險萬分呢!于貴妃娘娘和珍修儀娘娘同時出了事,當真是叫人心頭不安?!?/br> “正是?!被屎簏c頭道,“說起來,也是于貴妃莽撞了。七個月正是該經心的時候,偏她那日穿的裙子太長,叫人踩住了。若非如此,皇上也該多一雙可愛的兒子了?!?/br> 雙生子固然是榮耀,但大戶人家都有不成文的規矩,雙生子是沒有繼承權的。畢竟他們生得相似,可以相互取代,可是繼承人卻只有一個,這樣一來,便容易造成不穩。 所以皇后說起這對雙生子,固然有些羨慕,但惋惜也不是假的。反正他們也沒有繼位的資格。 “至于珍修儀,那才是真真可惜。只是大伙兒都知道她用過‘滴露’,誰知竟還能有孕?也是她時運不好,若不是要去救于貴妃,也不至于會出事?!被屎髧@息著。 她當時站在上面,情形瞧得真真兒的,所以說起來也是一派唏噓,珍修儀的小產,分明與于貴妃有關。 說起來,于貴妃和珍修儀兩人斗法,最后兩敗俱傷,于貴妃身死,珍修儀低沉,最得利的,卻是她這個皇后。本以為于貴妃有孕,不好動手,誰知竟是珍修儀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最重要的是,太后曾經當著眾人的面兒,給珍修儀賜下“滴露”想以此敲打眾人。如今珍修儀有孕,雖然小產了,卻也幾乎是給了太后一個明晃晃的耳光。 如今這宮里,已經是她何皇后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