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節
“她原本就是青樓里出來的,合情合理!” 孫石進惱羞成怒,就有些口不擇言。話音剛落,眼前一花,好像是人影一閃,“啪”的一聲,他就覺得臉頰火辣辣地疼,嘴里一股咸腥的味道,“呸呸”吐了兩口,“叮鈴”有東西掉在船板上。 “你好像是骨折了?!敝Z雅從懷里摸出帕子,擦擦手,然后丟進水里,好心提醒。那孫石進鐵定是個貪官,打個耳光都能揩一手油,太惡心了。 孫石進這才察覺到自己的牙齒掉了兩顆,“嗷”的一聲就叫了起來:“你竟然敢打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好大的架子。 諾雅冷聲道:“打你也是應當應分。我父親好歹也是皇上追封的趙郡候,九爺又是皇上義子,你見了我們不下跪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屢次出言不遜。今日若不是看在你曾是九爺下屬的面子上,可就不是掉兩顆牙這樣簡單的事情了,最起碼給你松松骨,來一個全方位的骨折?!?/br> 皇上對于慕容城的追封也只是一個名義,但是諾雅向來會扯虎皮當大旗,用來為自己謀福利,這小子不打白不打,打了也白打。 孫石進這一巴掌挨得冤,但是還真不能對諾雅怎么著,更何況今日確實弄巧成拙了,非但沒有捉到百里九的把柄,反而被反咬一口,這是真正的打落牙齒和血吞。 他羞惱地揮揮手:“撤!” 船隊紛紛向后,然后調轉船頭,一會兒功夫就散了一個干凈,只余她和百里九的采蓮小船蕩漾在空曠的湖面上。 諾雅跳腳扯著嗓門嚷:“孫統領再來消遣可千萬不要帶這么多弟兄,雖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人多勢眾比較威風,但是招妓這種事情是不好群起而攻之的,小心這里千嬌百媚的小娘子們都生你的氣!” 百里九扯扯她的袖子:“好了夫人,消消氣,注意形象?!?/br> 諾雅轉身掐著腰道:“九爺不是說我是河東畫舫的嗎?自然是要名副其實才是?!?/br> 這是要秋后算賬來了,百里九嬉皮笑臉道:“夫人如今這個樣子哪里像是畫舫的胭脂紅粉,活脫脫就是一個兇神惡煞的老鴇,那孫石進膽量還真是不小?!?/br> 諾雅低頭看看自己,是有點掐腰橫眉的茶壺架勢,自己也忍不住展顏一笑:“楚卿塵怎么會任命了這樣一個草包做巡城侍衛統領?難道軍中無人了么?” “他自然是有自己的過人之處?!卑倮锞判π?,彎腰撿起船槳,提議道:“如今全都散了,正好清凈,我們去采荷花和荷葉去,明日早起熬荷葉粥清清腸胃里的肥油,也正好敗敗火?!?/br> 諾雅也正是眼饞那叢荷花里肥厚的蓮蓬,自然沒有意見,就是坐不慣這種扁舟,重心不穩,有些害怕,只能安生地坐下。百里九自己蕩漿,尋擠擠挨挨的荷花叢中去了。 夜色已然已經深了,皓月當空,在湖面上灑落一湖碎銀。湖面逐漸平靜起來,遠處岸上不時飄來的絲竹聲令清涼的初秋夜愈加幽靜。 岸邊有夏蟲唧唧的鳴唱聲,應和著,偶爾有魚兒躍出水面騰起水花的聲音。心沒來由地靜了,一掃適才的煩躁。 百里九索性丟了船槳,任小船在湖面上隨波逐流,穿行在亭亭凈植的荷花叢中,那荷葉與花密密交織,掩藏了小舟與人,看不見蹤影。兩人坐在舟上,不時有香甜馥郁的荷花被船尖分開,受到船舷擠壓,然后又倏忽彈回去,如絲絨一般細膩光潔的花瓣拂在諾雅的臉上,有些癢。 這些日子,兩人殫精竭慮,都累了,在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前夕,怕是難得再有這樣的寧靜。 諾雅剝了蓮子吃,纖手靈巧地上下翻飛:“若是有酒就好了,清風就酒,你我也附庸風雅一次?!?/br> 百里九變戲法一樣,從身后摸出一壺酒,遞給諾雅:“還好適才順手牽羊,拿了一壺?!?/br> 諾雅抬起手腕努力湊過去接了,不敢有太大動作。這小船的確不是好駕馭的,左右搖晃,令她不得不小心翼翼。 “阿九,你說蕙夫人這一輩子究竟是幸福還是不幸福?”她采了手邊的荷花瓣,將酒倒進里面,捧著湊近嘴邊輕酌,突然停下來冷不丁地問。 “怎么突然就想起來問這個?” “皇上那般寵著她,雖然沒有名分,但是這一輩子應該活得也值了吧?而且,她還教養出那樣優秀的兒子,全天下的好處都被她一個人占了?!?/br> “如果你羨慕,你也可以啊?!卑倮锞怕犓锌?,有些吃味地揶揄。 諾雅瞪了他一眼,繼續喝酒:“這不是已經上了你的賊船了么?” 他嘻嘻一笑:“總有一天,你會慶幸我把你撈了上來,否則跌落進水里,后悔都來不及?!?/br> 諾雅不屑地撇撇嘴:“少往自己臉上貼金?!?/br> “如今事情還沒有定局,究竟最后結果如何,誰又能知道呢?”百里九歪倒在船廂里,看天上的月,意味深長地道:“楚卿塵想要繼位,可不是一紙圣旨那樣簡單的事情。否則,皇上就不用急著在自己有生之年傳位給他了?!?/br>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安好心的荷塘泛舟 “你是說太后當年留下的遺詔吧?”諾雅問。 百里九點點頭:“皇上即便為楚卿塵鏟除了他登基路上所有的障礙,若是大臣們拿出這件事情說事,那也很麻煩。聽說鎮遠侯已經接連上過三道奏章,舊事重提?!?/br> “鎮遠侯向來偏安一隅,怎么竟然也淌起渾水來了?就不怕觸怒皇上嗎?” 百里九搖搖頭:“云南如今可謂兵強馬壯,皇上想要動他,可不是當年那般簡單?!?/br> “當年?難不成還有什么故事?” 百里九點點頭,不答反問:“侯爺乃是皇上的親兄弟,你可知道,他的封號為何不是王爺而是侯爺?” “我也曾經好奇過?!?/br> “因為鎮遠侯與楚卿塵一樣,雖然貴為皇子,卻出身卑微,他的母親不過是太后身邊的一名婢女。所不同的是,她沒有蕙夫人那般受寵,只能對太后忠心耿耿,一輩子忍辱負重。太后又是等級尊卑看得極重的,皇上登基以后,賞了他一個侯爺的封號,已經是太后開恩了?!?/br> 諾雅忍不住唏噓:“皇家里的出身竟然這樣重要,怪不得皇上百般拉攏你,怕是最開始什么所謂的‘十全十美’,收你為九皇子,也都是高瞻遠矚,為了給楚卿塵將來登基尋找助力,還說自己不偏心?!?/br> “嗯,所以今日我才那樣大膽,跟皇上講起條件來。否則哪日他楚卿塵登基,再放你不下,日日要死要活的,皇上心疼他兒子,果真過河拆橋,尋個由頭把你接進宮里怎么辦?我豈不要打一輩子光棍?” 諾雅“呵呵”地開心笑:“你若是果真一輩子不娶,我必然親手給你蓋一座貞節牌坊?!?/br> “那你呢?我以為你會寧死不屈,為九爺我殉情的?!?/br> “我怎么會那樣沒出息,吊死在你這一棵歪脖樹上?自然是嫁給他楚卿塵,美死他替你報仇?!?/br> “你敢?!”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向來氣死人不償命,誰娶誰倒霉?!?/br> 她嬉笑著將壺中酒仰頭就往嘴里倒,百里九氣得牙癢,身子歪了歪,小舟立即搖晃了幾下,諾雅就覺得在船上好像失重一般,嚇得手一抖,那甘冽的酒液偏了方向,灑了一身,前襟處皆濕了。 “你看你!”她忍不住嗔怒道。 “別動!千萬別動!”百里九好像突然發現了什么,嚇唬道:“你的肩上怎么會爬上來一條水蛇?” 諾雅不怕蛇,卻討厭蛇的綿軟滑膩,嚇得不敢動:“哪里?” “我幫你拿下來?!?/br> 百里九湊到她的跟前,探過頭去,竟然伸出舌尖,將灑落在她鎖骨處的一點酒液舔舐干凈,余味悠長地咂咂嘴。 諾雅方才明白過來是受了他的愚弄,作勢欲打,瞇眼質問道:“蛇呢?” 百里九直勾勾地盯著她露出來的粉膩,眼神里有火焰在跳躍:“一個不小心,被它鉆進我的褲子里了?!?/br> “胡說八道!” “真的,一邊褲腿兒進去一條,滑不溜秋的,正在吵架呢?!?/br>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蛇吵架你也聽得懂?” 百里九一本正經地點頭:“最先進去的想吃獨食,它說那兩個王八蛋都是它先發現的,后來的不服,非要分一個?!?/br> 諾雅終于反應過來,又受了愚弄,“噗嗤”一笑,握起拳頭就打:“下流,無恥!” 百里九將她的拳頭握在手心里,目光熾熱:“夫人,今天算是我們的大婚之日么?” “百里九,你是不是又想發情了!”諾雅咬牙切齒地叫,早就應該猜出來他不安好心的。 “乖乖的,聽九爺我給你唱曲兒好不好?” “呸,再也不信你那張花嘴?!?/br> 百里九魅惑一笑,果真清清低沉沙啞的喉嚨,在她耳邊輕哼道:“荷葉羅裙兩邊開,芙蓉玉色映粉腮。亂入池中看不見,碧波蕩漾采芰荷。菱葉縈波荷飐風,荷花深處**情。嬌聲燕語春風渡,碧玉搔頭落水中?!?/br> 諾雅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滿是嬌羞:“若是說你不學無術吧,倒是委屈了你,好好的兩首詩就這樣被你改得面目全非?!?/br> 百里九混不正經地一笑,拉著她的手穿街過巷:“我不僅會改,更會身體力行?!?/br> 諾雅趕緊伸手推拒:“你羞是不羞,若是有人進來,羞煞人了......唔...” 她的話逐漸支離破碎,潰不成句。 水波逐漸蕩漾開來,荷花池里一株原本亭亭玉立的荷花終于忍不住搖晃,有花瓣從荷心上剝離下來,飄落在水面上,小舟里,然后是第二瓣,第三瓣,最后被剝離成一根光溜溜的瘦弱的蓮蓬。 一只睡在荷葉上的青蛙猛然精神起來,支楞起全部的精神聽,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害羞,不敢看,“撲通”一聲跳躍進水里,從老遠的地方冒出頭來,“呱”地叫了一聲。 也分不清究竟是誰的衣服搭在船舷之上,隨著小舟上下蕩漾,洇濕了大半。諾雅的秀發逐漸凌亂,散落下來,頭上簪著的翠玉簪子順著秀發滑落進水里,打個漩兒,立即不見了蹤影。 她絲緞一樣柔順的長發也垂進水里,像水草一樣溫柔地蕩漾起來。星眸迷離時,眸子里只有一彎月亮,透過朦朧的霧氣,仍舊熠熠生輝。 漣漪愈來愈急,灑落湖中的月色被搖碎成一湖的水銀,碧波蕩漾的湖面上夜風熏人欲醉。 諾雅的心隨著蓮舟的搖擺,生了翅膀,飄飄搖搖地飛了起來。 ...... 濕身后的諾雅是被百里九抱回將軍府的,她的衣服濕了大半,頭發也濕了,渾身狼狽。尤其是她后背上,嗯,好像是硌破了一層皮,一穿上衣服火辣辣地疼。船艙不平,雖然搖來晃去的極是刺激,諾雅很享受,但是那個,那個自己作為墊底的那一個,她覺得很吃虧! 百里九極是心疼,回到一念堂,給諾雅抹藥的時候做了長篇大論的檢討,諾雅仍舊不解氣,百里九無奈表示,如果諾雅想要報仇的話,他是隨時愿意接受最瘋狂的蹂躪的。 諾雅被他氣得七竅生煙,不依不饒,百里九轉身褪去自己的外衫,諾雅才發現他的后背上竟然也布滿了一條條的抓痕,全是自己的杰作,方才羞窘地掩住臉,再也無話可說,反而被百里九一頓嘲弄,無地自容。 為了百里府的闔府大業,諾雅也只能忍了。 這段時間九爺一直都在很努力,大家全都有目共睹。二人鶼鰈情深,也委實羨煞了旁人。 府中但凡有什么事情需要找九爺稟報,大家都徑直來一念堂,站在院子外面輕咳兩聲,自然就有丫頭出去問究竟有什么緣由,再斟酌是否打擾兩人的恩愛時光,或者是考慮究竟什么時候稟報。 這件事情大家全都心照不宣。尤其是那些婆子眼巴巴地也跟著盼,只要見到諾雅從一念堂出來,就趁著她不注意,死盯著她的腰看,恨不能上前吹鼓了。據說眼毒的婆子比大夫還要靈,從婦人的走路姿勢和氣色就能看出端倪。 大家都這樣焦灼,那是因為老夫人早就放出話來,只要諾雅有喜,二話不說,府里下人一人封一個十兩銀子的紅包! 所以真正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每天端給諾雅的飯菜全都是吃得干干凈凈地出來,下人們忍不住嘀咕,她怎么可以胃口一直這樣好呢?怎么就不吐呢? 負責掌管日用物品的婆子這幾天也是天天往一念堂門口跑,急切地追問暮四和桔梗,諾雅的癸水來了沒有? 更多的下人就連這十兩銀子究竟如何花銷全都想好了,大家興奮地議論,堅信自家九爺的本事,如果這樣努力地耕耘都沒有效果,簡直天理不容。 使勁最大的,除了百里九,自然就是廚房里的管事,一天三頓的十全大補湯給百里九補,甚至給諾雅的飯菜也逐漸油膩起來,就盼著哪天一念堂的丫頭過來狠狠地撂臉子:“我家夫人說了,這飯菜太油膩了,一聞就想吐!” 可是大魚大rou,肥當當的紅燒肘子端上去,光溜溜的骨頭撤回來,連個rou渣都不剩,貌似飯量還越來越好了。 下人們越來越焦急,眼瞅著白花花的銀子就在自己眼前飄啊飄的,伸手卻撈不著,有那想法齷齪的,都恨不能自己把娃兒懷了。 桔梗面對院子外面那些探究的目光,表示壓力很大。她雖然不稀罕那十兩銀子,可是她稀罕寶寶啊。她望著諾雅面前啃得干干凈凈的雞腿,極是無奈:“小姐啊,您還是少吃些吧,琉璃說她每次往廚房里送盤子,一路上那些人的眼神都恨不能殺了她?!?/br> 諾雅舒服地伸個懶腰,剛吃過飯,又有些瞌睡了。 “我又不是讓他們養著,他們急什么?再說了,廚子們的手藝得了我師傅指點,越發地好了,自然是要多吃一些?!?/br> “可是小姐,您上個月剛做的束腰羅裙,現在眼看著又撐起來了,您這吃了睡,睡了吃的,干養了一身的rou出來?!?/br> 諾雅低頭看看自己的胸,偷偷用手比了比,好像確實豐滿了不少,怪不得百里九老是沾沾自喜,說自己的胸都是他一手養大的。 諾雅伸腰打個呵欠:“吃了睡,睡了吃,這原本就是我夢寐以求的好日子。我睡一會兒,誰都不要打擾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