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僧 第52節
這件事,就是親吻。 在窗前的親吻,在榻上的親吻……在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一個時刻的親吻。 只要他不愿停,他不想罷休,那就必須要轟轟烈烈,天搖地動。 有墨香繚繞在彼此鼻端,月光也依舊那樣朦朧,一剎那間,竟分不清是今夕還是當年。 居云岫有些承受不住了,戰長林微微分開她,鼻尖抵著她鼻尖,低聲道:“別出聲,他會找到的?!?/br> 居云岫一悸。 戰長林笑,在她唇上輕輕一蹭,再次吻回,越吻越慢,越吻越深。 第50章 . 送親 “太臭不要臉了?!?/br> 熄滅的燭燈重新照亮屋室, 恪兒走進來,看看坐榻上整理紙筆的居云岫,再看看榻前低頭搓手指的戰長林。 二人的臉上都潮紅一片, 都印著墨痕, 都奇怪而狼狽。 “你們在干什么?” 恪兒由衷發問, 想到戰長林居然敢躲到居云岫這里來, 害他在院外一頓瞎找,不由又有些氣惱。 戰長林此刻像極一只饜足的狼, 唇角挑著一抹笑,彎腰抱他起來。 “在躲你啊?!?/br> 恪兒眨巴著大眼睛,懷疑道:“阿娘也要躲嗎?” 剛剛屋里一團黑,他喊阿娘也沒有人應,想進來琦夜攔著不允許,要不是他著急后一直嚷嚷,屋里只怕連燈也不會再亮。 戰長林揉著他的腦袋, 向居云岫瞄一眼,低聲道:“陪我躲呢?!?/br> 燭燈前, 居云岫揉著剛剛被墨汁浸染的宣紙, 一邊揩拭手里的墨, 一邊耷著眼。 恪兒似信非信,瞧瞧他,又瞧瞧居云岫,因沒聽到后者反駁,便勉強相信下來了, 伸手指住戰長林臉頰上的墨痕。 “為什么你們都有這個?” 戰長林一臉墨水也就算了,居云岫向來是最整潔、最端莊的,恪兒從來沒有看到她的臉花成今夜這模樣過。 這問題戰長林沒有正面回答, 而是轉移他的注意力,道:“居聞雁也想要么?” 恪兒一怔后,搖頭。 戰長林不信,故意拿臉蹭他。 恪兒慌忙道:“我不要不要!” 屋里響起戰長林爽朗的大笑。 居云岫放下手里的紙團,喚道:“琦夜?!?/br> 在角落里喪了一晚上的琦夜忙應聲上前。 居云岫道:“抱他回屋里睡吧?!?/br> 恪兒推著戰長林的臉,抗議道:“他還沒有找我的!” 先前說好捉迷藏是一人找一次,戰長林偷偷躲進屋里來,害他一直找不到不算,還企圖賴掉一次找人的責任,那怎么可以呢? 居云岫語氣不容置喙:“亥時已到,你該睡了?!?/br> 恪兒哭喪著臉,戰長林低聲哄:“明日我找你,找你整整一天?!?/br> 恪兒皺著眉頭,癟著小嘴,在戰長林的哄慰下勉強接受現實,可低頭看到手心里的墨痕后,臉又垮下來了。 戰長林笑不停。 琦夜抱著恪兒走后,戰長林春風滿面,看回案幾前的居云岫。 窗戶仍然關著一半,她被他弄花的臉映在燭燈前,先前那些旖旎的潮紅已褪盡,眼下只剩凝霜。 戰長林伸手抹了笑,上前。 “還不滾?” 居云岫聲音冷然,警告意味明顯。 戰長林乖巧地道:“等你撒氣,撒完以后,我就滾?!?/br> 居云岫乜他一眼。 戰長林在案幾對面坐下,一邊撿著散落在榻上的紙團,一邊觀察著居云岫的反應。 剛才親到最后時,居云岫沒再掙扎,跟以前一樣,越親就越軟,越軟就越乖,就會開始承受他,回應他……戰長林想,居云岫眼下最氣的多半就是這個,便清清嗓子,主動攬罪責道:“想親你很久了,今夜實在沒能忍住,當然不管怎樣,犯渾的是我,既然說要重新追你,就該先敬你重你才是,這種登徒子行為,太臭不要臉了?!?/br> 他先決口不提居云岫在最后也疑似動了情,再把居云岫想罵而不屑于罵的都替她罵了,居云岫眼底的寒氣果然有所收霽,然而仍是冷冷地晾著他。 戰長林便再次檢討道:“總之這回是我混賬,你要怎樣罰我都認,下次要再碰到這種情況,我一定憋著,要憋不住,我掉頭就跑,絕不再冒犯你?!?/br> 居云岫轉開臉。 戰長林最令人討厭的地方是他的不要臉,可他當年能追到居云岫,靠的也是這個不要臉。 居云岫太熟悉這個路數,知道就此糾纏下去只會再次落入他的陷阱,不會有任何理想的結果,走下坐榻。 戰長林如影隨形。 及至屏風前,居云岫駐足,戰長林跟著收住腳步。 寢屋里的情況已藏不住,戰長林撩著眼。 居云岫最后警告道:“我要更衣,沐浴?!?/br> 戰長林點頭,道:“我這就跑?!?/br> 這個夜晚于戰長林而言,顯然是他這三年來度過的最快樂的一個夜晚。 躺上床后,戰長林抱著被褥翻來覆去,腦海里全是今夜的吻,以至于做的夢都旖旎得不像話,次日醒來后,忙不迭更換床褥。 程大夫是辰時準點來的,戰長林剛把臟污的床褥塞入櫥柜里,急忙去開了窗,這才躺回床上,喊人進來。 程大夫來給戰長林換藥,他身上那些外傷都差不多要長新rou了,正是關鍵的時候,并不能馬虎。坐下后,程大夫打開藥箱,掀起床褥時,奇道:“今日沒打光條?” 戰長林臉上有一抹不易察覺的羞紅,道:“天天給你看,我不虧的嗎?” 程大夫承受不起,“喔唷”一聲,連道“折煞我折煞我”,趕緊干正事。 處理完胸口、手臂的傷后,程大夫順著戰長林塊壘分明的腹肌往下看,瞅到他穿著的褻褲,到底還是感覺妨礙,便道:“公子還是再吃回虧吧?!?/br> 戰長林盯著床帳,凝神感受了一下底下的狀態,翻身道:“先弄背上的吧?!?/br> 程大夫拿他無法,只能把手里的龍骨膏換成雪銀膏。 戰長林趴在床上,想著后背上的燒傷,道:“現在看著還嚇人嗎?” 程大夫一邊擦著藥膏,一邊道:“公子再如何威武神勇,也仍是□□凡胎,那樣重的一根橫梁,又是砸,又是燒的,您這傷口能不嚇人嗎?” 戰長林蹙眉,道:“你就沒給我擦些祛疤的藥?” 程大夫“啊”一聲。 戰長林聽這意外的語氣,惱道:“王府里又不是沒有什么玉肌膏、雪膚膏,你就沒給我擦一擦?” 程大夫忙道:“雪膚膏是調制給郡主美容養顏用的……” 戰長林道:“我不管,總而言之這背上不能留疤,至少不能留嚇人的疤,你自己看著辦?!?/br> 程大夫不知他為何突然對留不留疤一事如此執著,勸慰道:“公子是頂天立地的郎君,身上留些疤痕,不要緊的,退一萬步講,反正是在背上,就算瞅著嚇人,那也嚇不著您啊?!?/br> 戰長林碎碎念道:“是嚇不著我,可嚇著她了怎么辦?!?/br> 程大夫一怔,結合前因后果一想,一個念頭突然在心里迸起,試探著道:“公子,你是不是還想著郡主呢?” 戰長林不語,顯然是默認了。 程大夫神色復雜。 合著問來問去,是怕日后這傷疤嚇到郡主,可如今郡主都是趙丞相過門在即的妻子了,又哪里還會有被這疤痕嚇到的一日? 程大夫到底也是王府舊人,是看著戰長林長大的,沉沉一嘆,道:“公子,不是我多嘴,王府跟趙家的婚事已是定局,不可能再有挽回的余地了。我知道你不是白眼狼,當年走,或許是有迫不得已的緣由,可一切覆水難收,郡主后半生注定是趙夫人,不會再是昔日與公子舉案齊眉的娘子了?!?/br> 不知為何,明明是早已清楚的事,這句“不會再是”還是令戰長林有點猝不及防,他抱著枕頭,道:“那又怎樣?” 他盡量控制自己不去細想居云岫成為趙夫人后的具體情形,道:“我喜歡她,我就會追,就能等,我管她是趙夫人,李夫人,還是張夫人?!?/br> 程大夫還是嘆氣,道:“知道人家是夫人還去追,那不就真成見不得人的jian夫了?” 這是那日戰長林被迫躲趙霽時罵過的話,戰長林知道程大夫是借此來規勸他,閉上眼睛,嘴硬道:“無所謂?!?/br> 程大夫心知勸不動,搖著頭,不再說了。 換完藥后,差不多到了辰時三刻,戰長林前往居云岫院里,去找恪兒兌現昨日的承諾,沒成想還沒進院門,便見護衛們抬著一口口官皮箱走了出來。 戰長林神色一變,闊步走進院里,眾人果然是在收拾行裝了。 昨天夜里他還在調侃趙霽連個信也不來,今日居云岫就開始整裝上路,再加上程大夫剛剛的那一番話,戰長林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明明……早上睜開眼時還是那樣快樂。 戰長林撓撓光頭。 這時突然聽到有人喊“戰長林”,戰長林側目,是從廂房里出來的恪兒。 跟那些整裝待發的官皮箱一樣,今日的恪兒也是齊齊整整,一副隨時可以啟程的模樣了。 戰長林心里失落更甚,抿唇一笑。 恪兒走到他跟前,道:“阿娘說今日不可以玩了?!?/br> 戰長林彎腰,摸摸他的頭道:“沒事,那我們改日玩?!?/br> 恪兒道:“改日是哪一日?” 改日是哪一日。 戰長林張口結舌,居然有點答不上來。 “明日吧?!?/br> 明日肯定還能在一塊,戰長林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