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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少人上前幫忙,大家同為一條繩上的蚱蜢,見了別人遭難心里都惶惶然,恐怕下一次會輪到自己。除非發達了一躍成為富豪,不然無人能夠幸免,這個月掏得出錢并不意味月月都能如此。 不一會兒,街上整潔如舊,逛街的人與剛才收攤躲避的人全回來了,又是一派繁榮興盛的景象,好像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 驀地,有人把即將整理好的攤位重新推翻在地,嘩啦一聲巨響,隨之傳來一道怒吼。 那位攤主滿臉是血,發泄似的跺著雙腳道:“他娘的,老子受夠了,這種日子何時才到個頭!如果崔城主還活著,如果少城主能繼承他的位子,大家何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從前做生意賺多賠少,如今上面的爺個個都跟螞蟥似的,胃口一個賽過一個,我們賺的還不夠他們塞牙縫?!?/br> 有好心人上前勸道:“陳師傅,你不要再說了,這大街上人來人的往萬一被誰聽見,會惹來殺身之禍的?!?/br> 那位攤主倒是頑固,一點兒也不聽勸告,繼續痛斥道:“不講我心里不痛快,大家都是人,憑什么我們受盡欺壓。當官者為人父母,不體恤百姓就算了,還變著法子把我們壓榨得一干二凈。他謝舫錦衣玉食,我們卻饑一頓飽一頓,難道這就是天理嗎?” 當街辱罵權貴,大概是做好了豁出性命的準備,只是按謝舫的性子,今日在街上擺攤的誰也逃不過。若是由著他痛罵下去,會有更多的無辜者受到牽連,姑且出手救他一回吧。 崔珩如此想著,俯身撿起一粒石子,手指輕彈擊中了那位攤主的睡xue,他轉首望向薛采,“走吧,好戲也收場了,為夫帶你去其他地方逛逛?!?/br> 薛采被崔珩拉著手,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并不知道崔珩要帶她去哪里。兩人走過繁華的大街,鉆進逼仄的小巷,離天曜城的中心越來越遠,四野的景象也越來越凄涼。 一路上,薛采仍在回想剛才的事。 自古以來有無數的變法者試圖厘清種類繁多的稅目與各種名目的徭役,有實行“兩稅法”的,有廢舊立新改用 “一條鞭法”的,但大多難以為繼,半途夭折。 每隔十年,朝廷便勞民傷財的造一批黃冊,數量龐大到連二十余間庫房都塞不下,卻都是些弄虛作假的玩意兒。一個小小的里長妙筆一揮,良田能變劣地,人丁興旺的上戶搖身一變成了丁口不足的下戶,所以征收的銀兩往往出自最窮苦的百姓身上,鄉紳豪強有的是層出不窮的手段來逃避稅收。 久而久之,富的越富,窮的只能賣地賣身,最后淪落為別人的家奴。更可恨的是,下至縣官上至宰相,誰不是貪心不足雁過拔毛?真正繳入國庫的銀兩,那是嚴重縮了水的。 薛采真心期待,這個世上有力挽狂瀾之人。 一座大廈的根基若被腐蝕了,是經不起風浪,很容易坍圮的。大魏開國至今,也才短短幾十年啊。 崔珩在一座破敗的宅院前停下腳步,“娘子,我們到了?!?/br> 薛采回過神,舉目望去,這宅院的兩扇木門布滿了蟲蛀,左右懸掛的燈籠上了結了厚厚的蜘蛛網,可想而知這院子被人廢棄多年。 她見四下無人,不再偽裝成老太,挺直了腰背道:“小恩公,你帶我來這里干什么?” “進去看看?!贝掮褚廊粻恐氖?,推開門,跨過一道石頭門檻。 意料之中的,里面的景象甚是蕭條。雜草、枯樹,以及滿地的落葉,似乎除了他們兩個人,沒有其它活物。 主屋門楹上的字匾掉在了地上,崔珩一腳從上面踩過,木板發出一陣哀鳴。 他徑直步入屋內,環顧四周道:“許久未來,仍然是老樣子?!?/br> “小恩公,這究竟是誰的房子?”薛采覺得里面陰氣甚重,寒風刺骨,提心吊膽地問:“這該不會是鬼宅吧?” 崔珩瞧著她,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怎么一來這里連相公都不叫了?” “周圍又沒有人,何必繼續演戲,怪不自在的?!毖Σ善擦似沧斓?。 “說不定隔墻有耳,不過未必是人,極有可能是莫名其妙死在這宅院里的一家五口?!?/br> 崔珩森冷的語氣,配上周邊的環境,一下子讓薛采毛骨悚然。 “小恩公,你可別嚇我?!彼奶缋薰?,連忙緊緊抱住崔珩的手臂,“這破院子沒什么好看的,我們快些離開這兒?!?/br> 崔珩卻冷冷的拉開她的手,薛采又要抱回去,被他用眼神制止,“我跟你還沒熟到摟摟抱抱的份上,望你自重?!?/br> “相公?!毖Σ赏蝗婚_竅了,未經點撥就聽懂了弦外之音。 她換了一副口吻,可憐兮兮道:“好相公,剛才你也說了我們路遠迢迢才來一趟天曜城,哪怕你帶我去荒郊野嶺也比這死過人的地方強呀?!?/br> “八年前,宅子里確實發生過命案,兇手早已落網。當年年末,我就把它買下了?!贝掮袷种该^桌面,把沾染的灰塵輕輕吹掉,“我想擺脫崔默武自立門戶,來這兒住過一年半載。后來崔默武主動求和,我見他可憐重新搬回了城主府,這里便廢棄了?!?/br> 莫非是帶她來追憶往事?住過人的鬼宅,好歹添了點人的氣息。 薛采心中稍安,又大惑不解道:“是城中沒有別的宅子可供選擇嗎,為何要買鬼屋?” “因為便宜啊?!贝掮袼菩Ψ切Φ溃骸按弈涞牧疂嵡趦€是有目共睹的,我雖為少城主,手頭也沒幾個錢。這宅子又大又便宜,當然被列入首選?!?/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