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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兒有很大一片空地,薛采停住腳步,讓輪椅正對商船航行的方向。 大海遼闊如斯,一望無垠。 崔珩眼望前方,拂面而過的海風舒爽怡人,他感到郁結在心中的情緒一點點被瓦解。無論過去經歷什么,無論將來會變成怎樣,這一刻他見過大海。 薛采呆在崔珩身邊,見他默不作聲陷入了沉思,靜靜的不去打攪。 忽然,離他們十步遠的地方來了四名光著膀子滿身肌rou的壯漢,他們兩人一組站在一左一右兩根木樁前,不約而同的往掌心里吐了口唾沫,然后搓搓手,解開綁在木樁上的繩結,喊著號子默契十足的將一張巨網從深海里拉了上來。 薛采被吸引了注意力,丟下崔珩跑過去湊熱鬧。 巨大的紗網里面滿滿的都是活蹦亂跳的魚蝦,四個男人有條不紊的將魚蝦倒入早已準備好的圓木桶里。 薛采自小生活在內陸,這些魚蝦全是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有一條魚長得頗為奇怪,她找了半天沒找見它的眼睛,還有幾只蝦撐開身子時比她的手掌還長。 “幾位哥哥,我們今晚吃這些東西嗎?”薛采滿眼期待。 在吃這方面,她的膽子毫不遜色于師父李若鴻。只要是能吃的,都敢于嘗試。而這些魚蝦雖然長得奇奇怪怪了些,但吸收大海之精華,味道絕對差不了。 有人在她身后輕笑,薛采回頭一看,赧然道:“師兄,你笑什么?” 陸哲翰剛剛回船艙處理了幾件雜事,因放心不下薛采又回到甲板上,卻見她目不轉睛的盯著木桶里的魚蝦,滿臉垂涎之色,心里覺得萬分好笑。 “小師妹,你這回算趕上好時候了,我們船隊很少能一次性捕撈到這么多海貨。今晚你就敞開肚子吃吧,這么多天了也該換個新鮮口味?!标懻芎矝]有察覺到,自己說話的語氣中帶了一絲寵溺。 “真的嗎?”薛采眼睛亮閃閃的,魚蝦還沒上桌已經食指大動,“我見小恩公胃口很差,不知這些海味合不合他心意,我把他推到這邊來看看?!?/br> 說著,忙不迭走向船首。 左腳剛向前邁出一步,卻踩到一樣硬邦邦的東西,薛采好奇地低頭一看,是一只正橫著身體爬行,想要穿越甲板逃回大海的大蟲子。 這東西全副武裝,像個威武的將軍。 薛采俯身將它撿起,不料大蟲子舉起鉗子夾住了她的手指。她痛得嗷嗚一聲,眼冒淚花,奮力甩手才將其擺脫。 事情發生的太快,陸哲翰來不及阻攔,急忙抓過薛采的手仔細瞧了瞧傷口,無奈道:“這東西叫螃蟹,不能隨便亂抓,等會兒讓莫大夫替你擦點藥膏?!?/br> 薛采瞧見螃蟹肆無忌憚的在她腳邊爬來爬去,假裝生氣道:“這小東西太不把人放在眼里,我得好好和它講講道理?!?/br> 這一次,她學聰明了,手指抓在螃蟹的身體兩側,任它如何揮舞鉗子都傷不到她。 “小恩公,你快看這是什么?”薛采興奮地跑到崔珩面前,蹲下身舉起手臂揚了揚手里的東西,笑得一臉燦爛,炫耀似的道:“你也沒見過吧,它叫螃蟹?!?/br> 崔珩淡淡瞥了一眼,毫無興趣。 薛采若有所思道:“這東西兇得很,兩只鉗子尤為厲害,你說我們養幾只在身邊當暗器如何?” 崔珩不答,他曬了許久的太陽,身體感到困乏,眼前的畫面漸漸變得模糊不清,也聽不見薛采在講什么,只覺得意識在慢慢的沉入黑暗,噩夢向他襲來。 薛采見崔珩毫無征兆的閉上了眼睛,著實被嚇了一跳,顧不上管螃蟹,不知輕重的推著崔珩的肩膀,焦急地喚道:“小恩公,小恩公,你怎么了?” “讓老夫來看看?!蹦蠓蛲蝗粡膬扇松韨瘸霈F,一手搭在崔珩的脈搏上,一手不停地捻動小胡子。 “好端端的,他又怎么了?”陸哲翰對崔珩總有一些些不滿,語氣不耐道。 莫大夫診完脈,靜了好半晌才遲疑道:“他大概是睡著了?!?/br> 薛采懸起的心落下,“我得趕緊把他推回房里,艙外終究有幾分寒意?!?/br> 莫大夫伸手攔住薛采,壓低聲音道:“按理說,他受的只是皮rou之苦,調理了多日,人也應該恢復精神了。但照我的觀察,他一日不如一日清醒。所以這些天你要對他多加留意,但也別累著自己?!?/br> 薛采點點頭,“我會日夜守在小恩公身邊的?!?/br> 回房后,薛采在陸哲翰的幫助下將崔珩抬上了軟榻,“師兄,你若有其他事就去忙吧,我一個人留在這兒照看他?!?/br> 陸哲翰倒沒什么著急緊要的事情,從靠窗的木架上抽了一本書,緊挨著薛采坐下,柔聲道:“我陪著你?!?/br> 崔珩睡覺,陸哲翰看書,只薛采一人無所事事。 她看一會崔珩,發一會呆,回神時發現崔珩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就從衣袖里摸出一塊褪色的棉帕子,認真的幫他把汗擦干。 忙完這一切正要縮回的手,猝不及防被崔珩抓住了,“娘,別走?!?/br> 他的聲音充滿了無助與彷徨,仿佛有什么東西一下子擊中了薛采的心臟。她不禁想起已故的雙親,心頭又苦又澀。 薛采連忙別開腦袋,想壓下泛濫成災的難過,把即將奪眶欲出的淚水憋回去,卻與一直將目光停落在她身上的陸哲翰對視了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