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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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驚嘆道:原來竟是琉璃宮之人,我何其有幸,能見到正道龍首門下的弟子!    他面露仰慕,但沈折玉卻覺得,他的目光有些粘稠油膩,讓人很不舒服,就好像吃了什么不干凈的食物,胸口悶得慌。    夙墨被打跑,這少年傾慕琉璃宮,便熱情的與沈折玉攀談起來。三言兩語之間,沈折玉了解到他名叫南宮魚,是南宮世家最小的弟子,修為境界已達到金丹期,這次來到秘境,是想來尋寶歷練一番。    噬靈獸已經被殺,你白跑一趟了。沈折玉告訴南宮魚,噬靈獸已經被炸死,洞里的靈石也被毀得七七八八了。    南宮魚卻毫不在意,春風般的笑道:能認識琉璃宮的人,怎會是白跑?    沈折玉又跟他提到秘境陣眼之事,并帶他查看陣眼的情況。南宮魚飛快研究一番,胸有成竹:    放心,這陣眼我能打開。    那便勞煩你現在開啟它,我有事需盡快離開此處。    南宮魚卻面露難色:可以是可以,只是我方才跟那魔修斗法,耗損了不少靈力。而這陣眼按理是要兩名金丹期修士一起開啟。如今我要一己之力為之,需得調息一夜。    如此,那便先謝過了。    沈折玉不解,夙墨只是一個筑基期魔修,南宮魚與他對戰可說是壓倒性的優勢,根本無需耗費太多靈力。但現在是他有求于對方,對方既然如此說,他也不好強作要求。    罷了,只是再多留一夜而已,反正現在天色也晚了。    夜色沉沉,烏云密布,將圓月的光芒擋在了云層后。秘境的這一夜很黑、很黑,平白無故的添加了幾分恐怖的氣氛。    沈折玉合著雙眼,睡得很沉。南宮魚在一旁端坐調息,他的那只靈獸烏鴉停停在他肩頭,漆黑的眼珠閃動幾分兇光。    南宮魚已到金丹期,過了辟谷便不用進食和睡眠。他主動提出守夜,防止夙墨半夜來襲,讓沈折玉好好休息。    但此刻,他卻森森的站了起來,佝僂著腰緩步踱到沈折玉身邊,繞著他來回轉了好幾圈,口中發出咯咯咯怪異的笑聲。    你還不動手,在墨跡什么呢?!寂靜的黑暗中,一個尖銳沙啞的聲音焦躁的質問道,竟是南宮魚肩上的那只烏鴉。    急什么?南宮魚伸手優雅的撫了撫它,你好好看看,這便是琉璃心法的靈氣和光芒,多漂亮!流光溢彩、至純至凈,讓人垂涎欲滴!    他邊說邊吸溜一聲舔了舔舌頭,似是收住了幾欲流出的唾沫,一點也不優雅了。    你變態!烏鴉尖聲罵道,別了別頭,黑眸中流露出鄙夷。    你怎么這樣說?南宮魚帶著幾分嗔怪點了點它的喙,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若是變態,你又逃得了?    他語氣十分溫柔,但卻粘稠得像死氣沉沉的泥潭,生生帶著一股詭氣。    烏鴉繼續罵道:你動作快些,趕緊把這上等的靈食吃到肚子里。晚了他萬一醒了,或是那個魔修又來了,我看你賠了夫人又折兵!    南宮魚嘻嘻笑著:你放心,他絕不會醒,我在他喝的水里下的迷魂散是那般容易解除的么?他不愧是琉璃宮的弟子,心性真是單純,對人一點防備都沒有。    他頓一頓,又面露猙獰:那個魔修,居然妄圖先我一步搶走這上等美食?!可惜他被我重傷,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    烏鴉嘶叫道:你少說廢話,快些行動吧!你現在這具身體已經快要不行了,好不容易尋到這靈食,再不吃、只怕你沒辦法好手好腳的回南宮世家了!    南宮魚瞪了它一眼,現在,他的眼珠整個都渾濁了,與他白日里發怒的時候一模一樣,遠遠看著,就像是死尸翻著白眼。    你就是毫無情趣,他說,你可知進食的樂趣何在?自然是要循序漸進、由淺入深。上來一頓狼吞虎咽,那就一點都不美了。這都是我跟這身體的原主南宮少爺學到的。    烏鴉無語了。    南宮魚走到沈折玉面前,將他輕輕一推,沈折玉本是側臥著的,被推成了平躺的姿勢。他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夢囈般的唔了一聲便再無動靜。    南宮魚伸出蒼白嶙峋的手指,抵到沈折玉白皙的脖頸處,再緩緩往下移,一點一點的移到他的心臟附近。    不如就將心臟作為前菜,你說怎么樣?他再次艱難的咽了咽唾沫,似是已經餓極。    烏鴉不耐道:隨便你吧,你快點吃,別裝斯文!你再怎么裝也不是真的儒雅世家公子!    你閉嘴!南宮魚怒斥道,世家公子又如何?!還不是被我奪舍了,這半年來誰看出我的破綻了?!待我吃了這琉璃心法煉成的靈食,我就可以完整的取代他!    說著,他指尖陡然長出魚鰭般的尖刺,刺向沈折玉的胸膛,想要一擊挖出他的心臟。    但尖刺剛剛觸到白皙的肌膚,便被一道七彩琉璃光反彈而出。下一瞬間,南宮魚的身子被硬生生彈了出去,撞到一棵樹上,他啊的發出慘叫。    沈折玉起身,一雙琉璃般清澈美麗的眸子里泛著冷冰冰的殺氣,沒有半分中了迷魂散的模樣:    敢冒充正道弟子,膽子不小。    南宮魚被他的琉璃心法反噬,重重跌落到地面,卻發出了陰慘慘的可怕笑聲:你原來醒著?    不錯。沈折玉冷冷道,我早覺得你不對勁,你的情緒變化太奇怪,想來是因為這南宮少爺原本是個親切溫和的人,你奪舍之后無法從他的記憶中模仿他生氣的模樣,才只能以你本身的兇惡姿態示人吧?    假的南宮魚嘿嘿怪笑一陣,周身迸發出一道黑氣,陡然顯出了真身。    那是一條巨大的魚,長著黑色的魚鱗和魚鰭,唯有眼白跟死尸般渾濁、毫無生氣。那只黑色烏鴉化成一道黑煙,與他融為了一體,具象化成了他的魚尾。    原來是魚妖修煉成的妖修。沈折玉可算知道他那翻白眼一樣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了。    南宮魚怪笑一聲,閃動魚鰭,如同在水里一般游刃有余的疾沖了過來。    是又怎樣?!我能將這金丹期的少爺奪舍,難道還怕你一個筑基期的廢物?!    沈折玉捏起靈訣,往后邊退邊以琉璃心法抵抗這妖修的激烈進攻。魚妖的速度飛快,以魚鰭發出道道利刃,將沈折玉的靈力紛紛打散,步步緊逼。    沈折玉御風而退,雖然深知今日兇多吉少,但出身琉璃宮的教養不容許他臨陣退縮,也沒有想過有其他可能,只是本能的盡全力反擊。逐漸的,他的意識超脫了生死,沉浸在靈力全開的境界中,招式也越來越不受控制。    你怎么還沒死!我餓了!餓死了!魚妖看著眼前周身都是傷卻依然沒有放棄的人,顯然有些不耐煩,也想不通為何一個筑基期的修士居然還沒被拿下。    而沈折玉只覺得周身靈力好似源源不斷的涌出一般,修為也竟然在逐步提升!    就像是在激烈的求生之戰中激發了潛能,他馬上要突破境界了。    下一瞬間,他的修為順利沖破了禁錮,如同已死的鳳凰,從烈火中涅槃而生,即將沖破九霄。    沈折玉難以置信不對、不對,這不僅僅是突破到辟谷期這么簡單,而是    更高、更遠、更強的境界!    他感覺到了,自己可以突破到比金丹、元嬰、甚至合體期更高的境界。    然而,就像是錯覺一般,飛至半空的鳳凰被折斷了雙翼,化成一道灰燼驟然跌落。沈折玉覺得有什么東西猛的擋住了他的突破,硬生生又將他反彈回了筑基期。    與此同時,靈力盡數反噬回他體內,只震得他胸中翻江倒海。    唔!沈折玉胸中微甜,吐出一口鮮血,身子被狠狠擊飛。    可以吃了!可以吃了!魚妖見他敗落,興奮不已,在空中盤旋了一個圈便沖著他疾沖而下。    到此為止了嗎?沈折玉意識模糊,內心nongnong的不甘。    我還沒有離開這里,也還沒有拿回自己的記憶,就要在這種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死去嗎?    不、不行我還不能死。    沈折玉顫抖著伸出手,奮力捏了最后一個靈訣,卻再也沒有力氣發出去了。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魚妖的死白眼越來越近,帶著猙獰和貪婪。    然而,就在這生死一瞬,有什么東西從遠方急嘯而來,劃破了夜空,一擊穿透了魚妖,將他碩大的身子撞飛了出去。    魚妖慘叫,疼得在空中不停翻滾。    沈折玉眸中一亮,心頭竟然緩緩泛起一股暖流。    那是一柄魔劍,黑色的、帶著煞氣的魔劍。    第七章    魚妖難以置信的望向黑暗中的那個身影:怎么可能,你、你    夙墨緩緩走出樹間的陰影,踱步到月光下。他不過是隨意邁著步子,卻有種說不出的霸氣和沉穩。他眸中的深紅色如同燃燒的火焰,在夜色中灼灼發光。    但他全身的氣息很可怕,黑色的魔氣縈繞在他周身,急速的飛動著。    他在生氣,并且無法遏制怒意。    我怎么還好好的站在這里?他輕笑了一聲,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以及,我這樣一個低階的魔修為何能一擊打敗你?    魚妖努力掙扎,扭動身體,想要將那把礙事的魔劍反彈出體內,卻生生耗盡了妖力也做不到,直直從半空跌落到地上,如同擱淺的魚在淺灘上作垂死掙扎。    夙墨這時正好悠然踱步到他跟前。    他握住了魔劍的劍柄往下一按,將魚妖釘在地面,居高臨下的打量他。    你不配知道。誰讓你動不該動的歪腦筋的?!他眼中的怒火幾乎能把這魚妖當場燒成灰燼,現在的他就是最可怖的魔物、以及最強大的主宰。    不要、不要魚妖哀嚎著求饒,我不想死!只要你放了我,這上等的靈食我讓給你    他哀求到一半,又突然一怔,語氣中充滿了驚恐:不!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我再也不敢了!別殺我!別    夙墨深邃的眸子閃過一絲極為寒冷的殺氣。    他將手中黑劍凜然一轉,陣陣魔氣像開了閥似的,從劍身周圍飛速彈開。    魚妖連最后的慘叫也沒來得及發出,就被炸成了一堆灰燼,隨著魔氣震蕩到空氣中去。    沈折玉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    但他一個字也不用說了。    那個前一秒還煞氣炸裂的身影,已經瞬間收住魔氣到了他跟前。緊接著,一雙溫暖有力的手將他抱了起來,靠在灼熱的胸口前。    那個胸口的體溫,比自己的略高一點點。    我不過半日不在,你便混成這個樣子了嗎?明明是嘲諷的語氣,卻掩飾不住那一絲暗藏的焦急和關切,你又被我這樣一個心懷不軌的魔修救了,打算怎么辦?    沈折玉心中各種情緒一起翻騰。那其中,隱藏著一絲歡喜。    他歡喜夙墨好端端的在跟前,性命無虞。    他歡喜還有機會向對方表達謝意。    他更歡喜他來救他了。    雖然本能在提醒他:不該這般歡喜,這人是魔,終究與自己勢不兩立。    但從未體驗過的安心卻如同藤蔓,層層纏繞上他整顆心,讓他不想再那般戒備。    這魔修可以稍微信任他一點點的吧?    沈折玉抓緊夙墨的衣襟,嘴角浸出血絲,勉強吐字:你怎么會來    夙墨聽到這提問,松開緊皺的眉頭,唇邊滑過一絲笑意:    你是想我來,還是不想?    你的傷    夙墨愣了一愣,眸色突然變深了。    你也會關心一個魔修?    沈折玉沒辦法回答了,他已經陷入了昏迷。    夙墨低眸看著他蒼白的面容,目光緩緩移動,落到他抓著自己衣襟的手指上雪白、修長、瘦削,卻用力抓緊,無助又依賴。    夙墨低笑一聲,將他抱得穩了些,大步向林間走去。    沈折玉又在做夢,并在夢境里窺到了過去的一角。    他自幼生活在一座依山傍水的雅致殿內,雪白墻壁、琉璃凈瓦、白玉石欄,每一處擺設、每一樣裝飾,都極為高雅清幽,各種細節都顯出主人的品味和審美志趣來。    他想起來,這里是歷任正道龍首居住的琉璃宮,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    他的師父是萬人景仰的上一任龍首清安君,氣質高潔,君子端方,為人白璧無瑕,總是溫柔儒雅的微笑著,有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氣度。    而自己修煉的琉璃心法是琉璃宮嫡傳,也是修真界唯一能堪破世間玄機的神功,能讀取敵手的弱點和破綻,并能窺探對方的心魔和識海。若是練到較高的境界,還能幻化變形潛入對方的神識中探究記憶,甚至能預知未來。    縱觀修真界千萬年的漫長歷史,將琉璃心法修煉至最高第九重的,只有一個人,便是五百年前的琉璃宮主人琉璃仙尊溫燭衣。    沈折玉的師父清安君由于自身靈根沖突,不能修煉琉璃心法,卻毫無保留的將琉璃心法傳給了沈折玉,并對他寄予厚望、尊尊教誨,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夠站到溫燭衣曾經抵達過的巔峰。    然后呢?    沈折玉希望在夢里能看到事情的后續:師父將琉璃心法傳給他以后,去了哪里?現在在何處?自己又是如何來到這個秘境的?    然而事與愿違,他還沒看到后面這些關鍵信息,夢境便消散了。    師父沈折玉喃喃夢囈道,眉頭不自覺的微微擰緊。他一面為恢復了一點記憶感到喜悅,一面又為無法想起來更多而失落。    夙墨低頭看向他擰緊的眉心,小心翼翼捧起他的頭,換了個角度輕輕放回自己膝蓋上。沈折玉似乎感受到了這份舒適,不再囈語,眉心也舒展開來,陷入到更深的睡眠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