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這……”

    黃耀天有些發懵。

    之前父親不還是十分氣憤的說關自己禁閉的么，怎么轉眼夜里就要趕自己走了？

    這……這是要給自己逐出家門的意思么？

    “哎，老三啊，聽爸的，拿著機票，今晚就走，否則就晚了?！?/br>
    此時的黃光祥，也不再像晚上時那樣氣憤了，反倒很心平氣和，甚至有點……憔悴？

    黃耀天從沒見過父親這個樣子，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

    難道真的是自己做的事情讓父親如此傷心么？

    可是，可是什么叫“否則就晚了”？

    雖然初入江湖的黃耀天還很嫩，但他畢竟不是傻子，在父親的話里敏感的感覺到了一些不對。

    “爸，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發生什么事情了？你跟我說實話，有什么事，我們一起面對，大不了我們重新來過，曾經我們家能白手起家，以后一樣能翻身的！”

    聽了兒子的話，黃光祥微微一笑，沒說其他，只是平靜的在兒子旁邊坐下。

    見桌上有包煙，他知道三兒子是不抽煙的，但也沒多問，抽出一根，給自己點上。

    其實他也是不抽煙的。

    長吸了一口煙，緩緩說著。

    “老三啊，你還記得咱家當初為啥開始做生意的么？”

    黃耀天點點頭：“當然記得，我小的時候，家里窮，窮的大哥二哥都上不起學，初中沒畢業就不上了。爸你為了能不讓我輟學，才借了錢，帶著家里人開始做小生意的。于是才有了咱家的今天，于是我才能上得起國外的大學?！?/br>
    這一點黃耀天從來不提，但是，這一點是他最感念家人的，沒有父親和家人當初的破釜沉舟，他黃耀天或許也就是個初中都上不完就輟學打工的未來。

    黃光祥聞言臉上終于漏出了一絲欣慰的微笑，在兒子肩膀上拍了拍：“臭小子，沒想到你都還記得，爸沒白疼你?！?/br>
    說著，吸了口煙，復而繼續說著：“是啊，當初全家人就是這么個單純的想法，想著窮了這么多輩子，想要咱老黃家翻身，就必須有個能上學的，于是我們哥仨將心一橫，必須讓你讀好書，將來才能光宗耀祖，將來才能讓咱們老黃家翻身?！?/br>
    “于是我們就拼命的賺錢，什么賺錢干什么?；蛟S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吧，咱家還真就好起來了?！?/br>
    說到這里，父親黃光祥臉色微變：“這些都是你知道的，可是有些事情你卻不知道，現在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了，是該讓你知道的時候了，無論你能不能承擔得起，也必然是要讓你知道了?！?/br>
    “爸，你說，我聽著?！?/br>
    “你初三要考高中那年，本來咱家的生意已經不錯了，而且也開起來了現在的廠子，生意也一直不錯，那時候……呵呵，那時候咱家產的速食品質量還是非常不錯的，完全不像現在這樣。畢竟咱都是農民出身的，那傷天害理的事兒咱不敢做?？墒恰?/br>
    “可是怎么了？”黃耀天知道接下來的內容才是關鍵。

    “可是那一年，鬧雞瘟，雞rou價格大幅度漲價，咱們既不能提高零售價，又不能控制雞的價格，最終，堅持不住了?？赡阒绖e人是怎么做的么？別人特么的用瘟雞死雞！他們不漲價還有利潤，咱們不漲價就是賠！”

    “于是……于是從那時起咱家就變了？”黃耀天試探的問道。

    父親苦澀一笑，搖搖頭：“沒有，咱們干不出那事兒，也不敢干那事兒。但眼瞅著廠子一天天的賠錢，終于有一天挺不住了，有一大批貨因為咱們堅持用好雞，所以稍微提高了一點供應價格，卻導致壓根就出不去貨，全砸在手里了。眼瞅著資金鏈就要斷了，那時候是真艱難啊，每月的商業貸款利息都還不上。這時，來了一個投資人，想投資我們，而且對方很有錢，也很有能量。病急亂投醫的我也就答應了?！?/br>
    黃耀天越聽越莫名了：“那……那不是很好么？”

    只見黃光祥搖搖頭，無奈的笑著：“好個屁！開始我也像你現在這么天真，可是合作兩年之后，我才知道他們的嘴臉，我才知道我當初結識了一幫什么人。那時候我想升級生產線，擴大廠房。但你知道他們說什么么？他們說，不用，啥也不用，他們有能力解決任何事情，所以啥也不用動，始終加大生產就好，質量什么的，全是扯犢子?！?/br>
    “所以10多年了，咱們最初是那兩間廠房，現在還是那兩間廠房？甚至遠不如最開始的時候了？”

    “是啊，可你別看還是那兩間廠房，利潤卻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多到我害怕。哎，沒辦法啊，你爹我啊，在做生意上也是有過理想的，奈何啊，后來發現，不守規矩確實賺錢，但慢慢的越來越怕，怕有一天翻船，我甚至都跟他們表達過要退出，但……后來我才知道，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啊，他們這伙人咱惹不起，那是個敢要人命的組織，而且要人命不用負責的那種，你能想象么！”

    最終，一根煙抽完，黃光祥站起身，微笑著拍拍兒子肩膀：“老三啊，我知道你的理想跟爹一樣，是想讓咱家越來越好。如今你爹我啊，這脊梁骨被人打斷了，直不起來了。以后，咱老黃家能不能直起腰版來，堂堂正正的做好生意，不用這么天天暗戳戳的怕這怕那，就靠你了！走吧，趕緊走！”

    不知為何，聽著嚴厲的父親這句話，黃耀天的眼淚瞬間就充盈了眼圈。

    原來這么多年，父親也這么不容易。

    “爸，不至于的吧，這么嚴重的么？大不了我們……我們……”

    “快走吧，聽爸的！那些人我了解，你趕緊走！”

    ……

    深夜，黃光祥派自己最信得過的司機，把自己最寄予厚望的三兒子送到了機場。

    “玉哥，我爸以后就拜托你了?！?/br>
    這是光耀天跟父親司機說的。

    “三公子，你放心吧?！?/br>
    直到看著黃耀天進了機場，這位叫玉哥的司機才驅車離開。

    可黃耀天卻沒有上飛機。

    而是在機場里轉了一圈打車返回了白城市里。

    他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解答，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處理。

    最重要的，他感覺自己闖了大禍了，但這大禍卻不能讓父親幫他背著。

    但回到市里，去哪里呢？

    不能回家，否則，父親就白送自己出來了。

    他知道，父親送他走是為了讓他避禍。

    可是自己能去哪里呢？這一肚子的事情，又能找誰去商量去研究呢？

    思來想去，他想起了個最不合時宜的人。

    林宇！

    是的，他對自己拋出過橄欖枝，雖然跟自己家里是競爭對手，但畢竟是自己幫他解決了大危機。

    他也算欠自己個人情，而且，從兩次交流中發現，貌似這個林宇為人還不錯。

    “林總，我是黃耀天，我被我爸趕出來了，沒地方去了?！?/br>
    接到電話的林宇一愣，什么情況？

    反應了半天才尋思明白怎么回事。

    好家伙，這位黃三公子啊，人情世故嫩到這種程度么？這么自來熟的么？這是大半夜好不好!

    “來我家吧，真是敗給你了我的三公子，你真牛逼！”

    聽到電話聲，懷里睡的正酣的楊素素閉著眼問了聲：“誰啊，大半夜的?！?/br>
    “啊，一個朋友。對了，老婆，一會兒可能有個朋友要來，有點急事兒?！?/br>
    “嗯，我繼續睡了?！?/br>
    說著一翻身，繼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