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他去到云州城之時,曾聽說過紀朗糟糕的風評,也看得出紀朗的修煉資質普通,他原本是沒有關注過這樣一個人的。 然而,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對他視若無睹,甚至有意疏離。 他從小被人追捧,自認容貌與性格都無可挑剔,何曾如此屢屢受挫,這不禁讓謝涵產生了幾分征服欲。 紀少是來考平真學院的吧?以你的實力,一定可以順利通過。謝涵眼波流轉,語氣輕柔。 借公子吉言了。紀朗就跟瞎子一樣,看不到美人的暗送秋波,只客套的敷衍著。 謝涵繼續說道:我是去年考進去的,我們學院的入學考試分為兩場,第一場是考修煉的理論與常識,第二場則是術法。 紀朗輕輕的點了一下頭,但依舊沒有表現出興趣來。 于是,謝涵換了個話題:紀少喜歡看歌舞表演? 還行,放松一下。 如意坊去年曾有一段時間不景氣,就連舞伎也幾乎都被別家歌舞坊給挖走了。我給他們編排了幾場新歌舞,而后才慢慢重新有了人氣。 紀朗端起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對話題和人都不感興趣。 謝涵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舉手投足皆優雅,一顰一笑很傾城。 奈何,紀朗就是個瞎子。 閔梵走進大堂,第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角落里的紀朗,隨后也看見了謝涵。 他記得謝涵,他們曾在大青山見過。他也記得謝涵是平真學院的學生,與紀朗早已相識。 此時,看見紀朗與謝涵坐在一起邊欣賞歌舞邊說話,閔梵怯步了。 他頓了一頓,猶豫了一會兒,而后轉身回后廚。 紀朗似有感應般看過去,剛好看見了閔梵轉身離開的背影,不由的微微蹙眉。 謝涵輕聲問:怎么了? 紀朗不無可惜的回:剛才臺上唱了句什么,我一時走神,沒聽見。其實從他進門起,他就沒注意聽過臺上唱的是什么。 聞言,謝涵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難道他還比不上這幾個舞伎? 坐在二樓的小紅唇畔始終掛著一抹淺淺的笑,把瓜子嗑得咔咔響。 他把紀朗與謝涵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也看見了閔梵過來。但是,這次他不摻和了。他決定聽烏云的勸,先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次日,太陽初升之時,閔梵像往日里一樣起來了。 他瞥了眼紀朗的屋子,意外的發現燭火剛剛熄滅,不由的愣了一下。 紀朗推開房門,雖然面容略顯憔悴,但眼睛卻格外的明亮。 他兩三步走到閔梵跟前,興奮的說:我在一種防御型的四級銘文的基礎上,研究出了新型的二級銘文,可以繪制在手上。以后你再不慎切到手指的時候,銘文會自動運轉形成保護,而且還不會反彈,不會傷到你。 閔梵怔怔的望著他,眼底的情緒逐漸復雜。 他一夜未眠,就是為了研究銘文避免他再切傷手指? 昨晚紀朗依舊等到了如意坊打烊,等到和他和小紅一同回來。那時,切傷的手指早已不出血,他扯掉了紗布,刻意的避免被紀朗和小紅發現。 原來,還是被紀朗看見了。 閔梵的心頭涌過一股暖流,流過不知名的情愫。薄如蝶翼的漆黑長睫輕輕扇了扇,仿佛要飛進旁人的心里。 紀朗回過神來,尷尬的解釋:第一次成功的改掉四級銘文,而且還改成了新型銘文,我太興奮了。 閔梵輕輕的笑了笑,伸出自己的左手。 紀朗指了一下屋里,意思是銘文液和銘文筆都在屋里。 閔梵點點頭,跟著他一起進屋。 紀朗特意把門推得更開些,就在門口處為閔梵在手上繪制銘文。 銘文完成的那一刻,發出微弱的白光,然后和銘文圖案一同隱匿不見。 閔梵看了看毫無變化的手,笑著說:銘文挺神奇的。 紀朗但笑不語,眼底的笑意一片溫柔。 閔梵頓了一頓,微微垂眸,問道:昨晚在如意坊與你一起看表演的人,是我們在大青山遇見過的那位謝公子吧? 是他,但我們不是一起看表演,而是他自己坐在那里的。 謝涵這人表里不一,睚眥必報,我不是怕他,而是不想增添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昨晚才會容忍他坐在旁邊。 紀朗想讓閔梵知道謝涵的不好,擔心閔梵像原劇情里一樣被謝涵欺騙和利用。而且,他也不想讓閔梵誤以為他怕謝涵,現在的他已經不需要怕了。 他心想,昨天大意了,若再有下次,還是應該避開才對。 閔梵輕聲道:嗯,你不用跟我解釋。 28.紀朗押題 數日后, 趙禹澎前來找紀朗,剛好方林也在。 他興奮的對他們說:紀少,方少, 宣傳得差不多了, 也借到了場地, 兩日后拍賣咱們的法器,你們看如何? 紀朗不放心的問道:有人對這些法器感興趣嗎? 趙禹澎哈哈大笑著說道:紀少謙虛了, 您二位合作出的法器, 怎會沒人感興趣呢? 方林是平真學院破格錄取的煉器師, 紀朗曾在街頭展示銘文, 當天就有人想請紀朗繪制銘文。 趙禹澎前兩天的宣傳重點特意圍繞在豆花攤附近, 同時還請了人全城發傳單。 事實上,截至目前,已經有數十人來找他預訂了。 也正是因為想要的人多, 他才想到了用拍賣的形式進行出售,價高者得。 紀朗與方林見趙禹澎如此信誓旦旦的樣子, 不禁都放心了些。 紀朗說道:你自己決定時間吧,我們全力支持。 方林點頭, 問道:場地在哪里? 在百子街那邊的如意坊。 紀朗微微愣了一下,問:你與如意坊的坊主相識? 豈止是相識, 根本就是很熟。如意坊那大院子就是我幫他租的。他去年生意不景氣時,交不上房租, 房東要收回房子,也是我幫忙向房東說情的。后來他賺了錢想把院子買下, 還是我出面斡旋的。 紀朗點點頭,沒有再追問。 方林問了另外一件事:我請你幫忙打聽的事,有消息了嗎? 我現在不在雙星牙行做工了, 請了里面的一個朋友幫忙查,我們約定今晚碰面。 方林急切的問:我可以去嗎? 趙禹澎思忖了片刻,繼而說道:方少可以先過來,等征得我那朋友的同意,你再露面。 方林點頭道:如此甚好。你們約在何時何處見面? 戌時末刻,就在我家,白下巷左起第三間。 好。 這時,馮冠卿從外面回來,看見趙禹澎時愣了一愣,而后連忙沖向他,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樣急道:趙禹澎,你是牙行的人,你能不能幫我把錢從五福牙行要回來? 趙禹澎怔怔的問:什么錢? 馮冠卿冷靜了幾分,將事情仔細道來。 紀朗知道馮冠卿借高利貸買證之事,卻也是第一次聽馮冠卿詳細的講述整個事情的經過。 紀朗生性里有一種涼薄,不喜歡麻煩別人,也不喜歡別人來麻煩他。 他與馮冠卿非親非故,因而這些天,紀朗給過馮冠卿勸慰,也給過建議,但始終不曾親自插手管過。 然而,紀朗自己卻從未想過一個問題,他與閔梵又有何親何故? 馮冠卿講完之后,忍不住抹了抹眼淚。 方林義憤填膺,拍案而起:現在就去找他們! 趙禹澎最是尷尬,他雖然不曾成交過一單,但確確實實的向人推銷過買證入學的方案,而且被推銷的人里面還包括了紀朗與馮冠卿。 趙禹澎說道:已經交給牙行的錢,基本上是要不回來的。欠的印子錢,只要一天不還清,就會有人來催債?,F在借錢的時間尚短,等再過些時日,恐怕你們住的這個地方也不得安寧。 聞言,馮冠卿不禁急道:這可如何是好?還連累了紀兄與閔兄。 對了,閔梵呢?方林問了一聲。 紀朗眸子一沉,沉聲道:出門了。 方林并未在意,繼續說回之前的話題。 他對馮冠卿說:我們現在就去騙你錢的那家五福牙行,先幫你把錢要回來。 馮冠卿猶豫道:能行嗎?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方林對馮冠卿生出一股恨鐵不成鋼之感來。 紀朗想了想,說道:方林,你今晚還和趙兄約見了一位朋友。 方林回過神來,你的意思是明天再去? 紀朗點頭道:明天你和馮兄可以一起先去一趟煉器師總協會。你是四級煉器師,牙行假借你的事情欺騙考生辦理三級煉器師認證,你有理由請協會給你一個說法。 如果協會不承認呢? 那就請協會的人和你們一起去找牙行對質,牙行沒有辦成認證,更有理由要求他們退款。還有,記得報官。 好,聽你的。方林冷靜了下來。 馮冠卿擦干眼淚,鄭重的向他們道謝。 閔梵和小紅買完菜回來時,方林和趙禹澎已經告辭離開了。 馮冠卿和閔梵打了聲招呼,而后把自己關在了房里。 閔梵疑惑的問紀朗:馮兄他怎么了,好像哭過? 遇上了點麻煩事,能解決。紀朗不以為意的說,他不希望閔梵也來為此事煩惱。 嗯。果然,閔梵聽紀朗這么說,就沒有放在心上。 他笑著說道:今日買了一條鯽魚,還有豆腐,準備做鯽魚豆腐湯。 紀朗看了眼依舊活蹦亂跳的鯽魚,輕笑道:我來收拾魚。 好。閔梵見紀朗去處理魚,就去先把米飯給煮上。 小紅端了張椅子坐在院子里,翹著二郎腿看紀朗與閔梵一起做今天的午膳。 他不由的心想,這樣的日子,可真平靜與愜意。 暖風輕拂,小紅閉目養神,漸漸入眠,難得一回的入了一個夢境。 在夢里,他看見了他的舊主人,也看見了烏云與自己。 舊主人抓住一名偷襲他的紅衣魔修,但他沒有殺他,而是給他下了一個禁制,讓他不能再使壞。 那魔修沒有離開,死皮賴臉的跟著舊主人,說什么要等到解開禁制后再離去。然而,舊主人給他解開禁制后,他依舊沒有離去。 魔修每日圍著舊主人吵吵鬧鬧,舊主人卻始終縱著他,甚至陪他歸隱山林。 而他與烏云則一直陪著他們,每當他們打鬧的時候,他與烏云就坐在一旁閑看云卷云舒。 小紅,小紅! 紀朗與閔梵擔憂的叫醒了他。 小紅用手背抹了一把臉,入手一片濕潤冰涼。 閔梵輕聲細語的問:怎么哭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紀朗也擔心的說:需不需要恢復真身去我的識海里休息? 小紅定定的看著他們,仿佛看見了舊主人的影子,卻又不是。 他輕輕的搖了搖頭,咧開嘴笑了笑,似真似假的說:我夢見前主人讓我守在那個祭臺時的情景了。 閔梵摸了摸他的腦袋,溫聲說道:不要難過,現在有我和紀朗陪著你,還有烏云。 小紅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而后笑嘻嘻的說:嗯嗯,梵哥哥不要為我擔心。 紀朗與閔梵被小紅催著回廚房繼續做飯。 閔梵對紀朗說:吃過午膳后,我想陪小紅出去走走,讓他放松一下。 紀朗提醒道:平真學院的入學考試,你除了需要使一套劍法外,還要通過筆試,考的是有關修煉的理論與常識?,F在距離考試只有二十天了,應當靜下心來仔細準備。 閔梵抿了抿嘴,垂眸低語:我以前只跟村里的老秀才識過幾個字,筆試恐怕考不過。 紀朗不禁愣住,思忖了片刻,而后說道:無妨,從現在開始學,我教你。 會不會耽擱你的時間,我不想影響到你。 不影響,我考前原本就要復習,順便教你。 嗯。 然而,閔梵的學習基礎真的很糟糕,連修煉常識書里的字都認不全。 紀朗暗惱自己疏忽大意,他早該想到的。這里沒有義務教育,閔梵未必上過學。事到如今,也只能臨時抱佛腳了。 他尋了本楷書字帖,先教閔梵識字寫字,雖然不指望他能在短時間內把字練好,但至少要保證卷面分不被扣太多。 在閔梵練字的時候,紀朗就不停的做平真學院歷年的入學考題,從中提取考試重點。 除此之外,紀朗還特意讓小紅去打聽學院高層近半年來感興趣的研究方向,以便押題。 到了傍晚,閔梵與小紅準時前往如意坊上工,紀朗則繼續研究考題。 路上,小紅悄悄的對閔梵說:梵哥哥,其實你不用辛苦備考,紀朗也不用費心押題。我可以變幻成普通的毛筆,到時候我來作答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