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羅爾德遲遲不肯動手的時候，唐赫掙脫了控制，伸手去搶桌邊的槍，被毒販當場擊殺。

    他不忍心看隊友經受這樣的考驗，所以替對方做了選擇。

    羅爾德處理尸體的時候才發現，被稱為神槍手的唐赫在搶到槍之后雖然沖自己抬起了槍口，卻沒有拉下保險栓，這才明白同為臥底的隊友唐赫是在為自己的身份打掩護，用他的生命！

    教室的門被敲響，門外有人催促，動作快點！

    唐赫的回憶戛然而止，他退后半步，朝對方伸出一只手，那我們簽約吧！

    窗外的陽光被淺藍的窗簾過濾了一遍，教室里散亂著桌椅板凳，站在正中的兩個少年，彼此的掌心相握，相視而笑。

    第25章

    唐赫和羅爾德在化妝間遇見了女一和男一。

    穆景在出演這部劇之前有過演過男二男三之類的角色, 而蘇昕余在此之前是個有點名氣舞蹈演員，但是在電視劇的履歷上很是干凈。

    因此，可以說整個劇組幾乎都啟用了新人。

    蘇昕余和唐赫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穆景則裝作沒看見。

    昨晚的酒局讓他對唐赫有些害怕。

    唐赫朝化妝師道了聲謝，閉上眼睛由著對方打扮。

    導演黃全之所以選擇這么多新人主要就是想還原現實的校園, 因此特意吩咐過化妝師不要對演員臉上的痘痘，雀斑做明顯的遮蓋, 要保留青春的痕跡。

    穆景昨晚上喝多了，沒睡好, 眼下一片烏青，他跟化妝師溝通了半響，想要遮掉，但是越遮越奇怪。

    最后他發了一通脾氣，摔門而出。

    臨走之前看了眼閉著眼淡定自若的唐赫, 和好奇寶寶似的和化妝師親切交流的羅爾德, 眼底滿是嫉妒！

    憑什么他們倆個臉上通透干凈，兩個配角的顏值都壓過自己這個主角, 算怎么回事嘛！

    羅爾德的化妝師好似沒看見穆景的眼色, 變著法地夸著羅爾德。

    你這皮膚真好，又白又光滑，看著就像平時都是用牛奶洗臉似的。

    羅爾德眨了眨眼，心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歡牛奶泡澡？

    這五官也太優越了吧，怪不得能拿到司亭這個角色！

    羅爾德笑瞇瞇：我知道我很好看！

    等到所有人都化完妝走了，化妝室秒變茶話會現場。

    化妝師A：你剛剛看見那個穆景的眼神了么？就演個男一，給他尾巴翹天上去了！

    化妝師B：對對對！明明自己皮膚不好，粉底不服帖, 還嫌棄我化妝技術不好，其他演員都沒上那么厚的妝好吧，這大夏天拍兩個小時，不得脫妝??？

    化妝師C：要我說還是新來的那個叫羅爾德的比較可愛，長得又好，我覺得他能火！

    化妝師D：不過另一個新來的演的什么角色啊，上頭還專門做了一套好西裝給他，我看那料子絕對不是服裝間的次品。

    化妝師A：噓！我聽說他叫唐赫，是個群頭，不過馬上就要飛上枝頭做鳳凰了，制片人蓮姐看上他了！

    化妝師D：哦喲喲，現在演員圈子這么亂啊，男的也走潛規則？

    化妝師C：不會啊，我看他長得很正氣啊，對人也客客氣氣的，再說真要上頭有人捧，為什么演個這點戲份的配角啊。

    片場是個很八卦的地方，這樣的討論不到半天就傳遍了。

    但是話題中心人物卻不為所動地站在黃導背后，看著取景器。

    今天的第一場戲是羅爾德和李書文的對手戲。

    拍戲的場次很多時候是打亂的，并不是按照劇本的時間順序安排的，有時候要遷就布景，有時候要看天氣，有時候又要看演員檔期。

    所以經常會有演員前一天才劇本圍讀剛剛認識，第二天就要演親密吻戲的情況。

    幸好《全世界都愛我》劇本的演員都是新人，不存在什么檔期問題，劇組也包了整片教學樓整整三個月，所以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讓演員按照故事的邏輯鏈帶入感情，而這第一場戲并不是開場的第一幕，而是選擇了更能考驗羅爾德演技的一場戲。

    課堂上數學老師提出了一道很難的幾何題。

    問了一圈尖子生之后，讓司亭上臺給大家演算解題過程，老師則背著手晃悠到臺下。

    隨便一瞥看到了李書文的作業紙上端正地寫著解題過程，就在司亭寫完答案攥著粉筆，帶著笑容，享受著臺下同學的崇拜和贊許的時候。

    老師拿著李書文的解題紙，驚嘆不已。

    然后鼓勵李書文把他的更簡單的解題過程寫在黑板上。

    站在講臺上的司亭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他的目光第一次投向那個瘦瘦的轉學生，帶著審視。

    李書文有些抗拒這樣的時刻，卻在后桌女生方朵期待的目光中站了起來。

    他走上講臺，從司亭的手里接過粉筆，洋洋灑灑地書寫這一段的內容。

    黃全刁了一根煙在嘴邊，但是沒點，他喜歡抽煙，但是因為尹頌在旁邊，所以只能忍著，聞聞煙味，過過癮。

    這場戲走了三遍，黃全都不滿意，搖了搖頭，招手示意李書文和司亭都過來。

    先說優點，兩個人準備地不錯，尤其是小羅，昨天上才拿的劇本，今天一次也沒忘詞，聽說是來了才知道演這場的是吧？

    言下之意是，羅爾德應該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把自己所有戲的臺詞都記得差不多了。

    你們有去理解這個人物，但是比較淺顯，下面說問題。黃全把煙放下，調出兩個人在講臺上交接粉筆的那一瞬。

    就這個畫面，談談你們的看法。

    羅爾德看了看穆景，又看了看站在后面的唐赫，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討論戲的時候不分主次，有什么說什么。一旁坐著喝茶的尹頌開口了。

    我覺得司亭把這個粉筆遞出去確實是一種試探，在書文來之前，他是這個班上成績最好的，而書文的上臺在司亭看來是一種挑釁，他沒有膽怯，相反他對自己很自信，所以帶著玩味的心態把粉筆遞過去。

    在他看來，如果書文接了，等同于接下他的挑釁，所以司亭的表情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居高臨下到后來的詫異，然后在對方真的接過粉筆之后的認真。

    我可能沒演出這么多情緒來，但是我是這么想的。羅爾德說完第一時間看向唐赫。

    唐赫沖他眨了眨眼睛，讓他放下心來。

    黃全和尹頌都沒開口，顯然對羅爾德的解讀有些認可，緊接著黃全挑了挑下巴，示意穆景也說說戲。

    穆景一下子愣了，羅爾德沒開口前，他還有幾分把握，但是聽對方說了這么多，顯然花功夫揣摩了整個人物的心理過程，甚至可以用精確的語言說出一個動作所傳達出的情緒，這讓他有些慌亂，感覺有點被比下去了。

    他咽了咽口水，想著自己是男一號，盡量保持鎮靜，然后環視一圈，開口，書文之前在他的學校也是學霸，所以可能經常會被喊上臺，所以他心里肯定沒有那么多想法，不會覺得自己是在挑釁，他是被老師看到然后喊上臺的，又不是他主動要出風頭，而且背后還有他喜歡的女孩在看著，他只能上臺。

    穆景說完自己都覺得敗下陣來了，對方從頭到尾條理清晰，人物性格，動作，心理分析全面，就像是準備好了的標準答案，而自己就像是被臨時喊起來當陪襯的一樣。

    他觀察著黃導和尹編劇的表情。

    黃全倒是沒什么大反應，但是尹編劇顯然對他的答案不太滿意，眉頭微皺，就像之前劇本圍讀的時候一樣。

    穆景心底忍不住開始聯想，尹編劇平時都不會來片場的，今天竟然來了！而且昨晚的酒桌上，尹編劇明顯對唐赫很是青睞，而羅爾德又是唐赫推薦來的，說不準今天這出就是故意為羅爾德造勢的！

    你們要捧人就捧人，也用不著拉我當陪襯吧！

    穆景心里愈發陰暗，看著羅爾德看了唐赫一眼，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看法。

    黃全看了看尹編劇，見對方不說話，只能自己咳嗽兩聲，兩個人都對角色有自己的認知啊，小羅的更符合現在的司亭，小穆的更加宏觀的，一看就是拿了劇本的人啊。

    他兩個人各夸五十的評價了一番，大家樂呵呵地笑成一團。

    尹頌突然說話了，你們覺得演得很好？真的演的好至于停下來這么多遍嗎？

    羅爾德和穆景的笑都僵在臉上。

    司亭這個人物解讀太淺薄，但好歹還有，穆景你怎么回事，從劇本圍讀我就開始跟你說，你不要被男主兩個字蒙蔽了雙眼，不是男主就做得所有事是對的，不是男主就覺得自己是整個本的中心了，你要抱著這樣的想法，永遠也演不好李書文！

    這下不止笑容僵了，甚至連頭頂都好像飄來一朵烏云。

    唐赫，你也看了半天了，說說你的看法！尹頌的目光穿過亂哄哄記在取景器跟前的人，看向最外層的唐赫。

    這一下所有的目光都看過去，黃全心道，姑奶奶，你這是捧人啊，還是害人？

    我覺得選角選得挺好的，就讓他們做自己就好。唐赫滑不溜秋地回了一句。

    一旁的穆景忍不住嘀咕，說了等于沒說。

    唐赫聳了聳肩，沒回話。

    尹頌卻若有所思，朝黃全看了一眼。

    黃全收到信號，休息一會，找找感覺吧。

    唐赫知道，黃全是業內少有的溫和型導演，在片場很少有大聲的時候，就連講戲的時候都習慣夸一夸演員，緊接著讓演員自己找問題。

    這樣做會有兩種極端，演員要么可以很快上手，自己琢磨演技，飛速成長，要么就陷在自己演得還不錯的溫柔鄉里，原地踏步，再無進樹。

    唐赫看著一臉沉思的羅爾德和不甚在意的穆景，仿佛已經看到了這兩種極端的未來。

    劇組的工作人員紛紛四散開去，找到拍攝場地旁邊的空教室，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吃盒飯。

    唐赫領著羅爾德去了一樓文印室，這里也是一處拍攝地，劇組專門置辦了電腦和打印機。

    和工作人員打了聲招呼，唐赫編輯了一份經紀合同。

    一般人當然記不住那么詳細的合約，但是唐赫可以調取記憶，分分鐘就現編了一份內容詳細，職責分明的經紀合同。

    唐赫將作為羅爾德的經紀人，負責他一年的演藝合同約，在這期間，唐赫需要幫羅爾德物色合適的劇本，接洽并商談具體角色及酬勞，羅爾德擁有對劇本的一票否決權。

    而每簽約一份影視角色，羅爾德需要支付唐赫百分之五的稅后薪資，作為酬勞。

    唐赫盡可能給了羅爾德最好的條件，一年的合同并沒有太久的約束性，而且是不包括其他商務的演藝合同，而且不同于其他藝人定期支付薪資，羅爾德只有接了戲，唐赫才會拿到錢，而是否接戲，接什么樣的戲的選擇權在羅爾德。

    這是一份對新人來說，相當自由又可靠的合約。

    而羅爾德只是簡單翻閱了一下，好像只是確認了一下上面的名字之后，就果斷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相比于這份合約，他更在意的是

    唐哥，今天的盒飯有獅子頭誒！

    我今天中午還想著呢，結果晚上就吃到了，也太幸運了吧！

    雖然有點油，不過也很好吃，你快嘗嘗~

    唐赫看著手里的那份合同，不敢置信，幾天前他還在為自己三十歲一事無成，錯失最佳配角的獎杯而惆悵，現在他回到了二十歲，甚至和未來影帝簽了經紀約？

    在片場混了這么多年的唐赫突然打開了一條新思路。

    演戲走上人生巔峰當然是好的，但是這條路太過漫長，即使是自己有顏值有演技，上輩子照樣沒出頭，與其成為被選擇的演員，不如當那個選擇別人的制作人！

    他可以成立一個真正的經紀公司，而不是名片上杜撰的工作室，把那些有實力被埋沒的演員都簽入旗下，他可以挑選那種有質量會大火的劇本，盡早低價買斷版權。

    扒拉著盒飯的唐赫眼睛越來越亮，眼前的獅子頭好像變成了未來經紀公司門口的石獅子，他嘴角的笑意也忍不住越來越大。

    喂，喂！羅爾德敲了敲桌子，看著一臉傻笑的唐赫。

    唐赫從幻想中抽離，假咳一聲，秒切正經，怎么了？

    剛剛的那場戲，唐哥你給我再講講唄。羅爾德虛心求教，他并沒有因為剛剛唐赫模棱兩可的話而放棄，相反，他覺得一定是自己的修為不夠，所以沒有領悟唐哥的意思。

    如果讓你用一個詞來形容司亭，你覺得是什么？唐赫不答反問。

    羅爾德皺眉深思，然后肯定地答道，驕傲。

    很接近，我覺得是傲慢。唐赫扒了一口飯。

    羅爾德在旁邊把吃完的飯盒利索地收拾干凈，在劇本的反面認真記錄。

    下午再拍這段戲的時候，羅爾德有點找到感覺了。

    暑氣蒸人的教室，頭頂的電風扇轉個不停，數學老師背著手在課桌的縫隙里穿梭。

    司亭的背后有些汗漬，寫了洋洋灑灑半個黑板。

    原本轉過身理所當然地接受所有人的崇拜。

    卻聽見老師對其他人的贊許，對方怯懦而又小心地站起身，往講臺的方向走來。

    司亭挺直了脊背，把粉筆隨手放到講桌旁的盒子里。

    然后無視忐忑地走上臺的李書文，自顧自地下了臺。

    和他擦肩而過的李書文有些錯愕，因為劇本里寫的是兩個人交換了粉筆。

    但是司亭沒有按本子走！

    他僵在當場，臉上有隱隱的怒氣，卻沒有發作。

    只因為羅爾德表現的實在太正常不過了，他們的個子差不多，對方也沒有故意昂起下巴發出挑釁，只是輕飄飄地把粉筆放進盒子里，動作都很輕柔，然后看也不看自己往下走去。

    對方沒有輕視他，只是無視了而已。

    然而，導演沒有喊停，李書文只能繼續演，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就因為對方的故意改戲和無視，讓李書文進入了狀態，他摸索了兩次才從粉筆盒里挑了一支長度適中的粉筆，然后上黑板寫字。

    司亭坐在座位上，看著李書文輕松地用三行算式得出了跟自己半個黑板一樣的答案。

    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右手的大拇指掐著食指和中指，想要刮掉留在那上面的粉筆灰。

    卡！

    這一遍很好，過了！黃全一直盯著取景器，這會兒笑逐顏開地招手。

    全場都響起了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