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近軒看了一眼時間，剛才一陣忙碌，現在已經七點多了。

    老方已經出發在路上了，等會兒顧近軒和老方一起，同消化內科的醫生討論江爸爸的病情，再做進一步的打算。

    “那好，你請個假?！鳖櫧幰娝裼悬c恍惚，擔心地看著她，“我現在得出去一趟，你自己可以嗎？等會兒阿發買早餐來，你和阿姨一定要吃一點，知道嗎，聽話?！?/br>
    江意桐默默點頭，已經有些六神無主。

    江爸爸這場病，如山洪一樣傾瀉而下，讓她措手不及，直到現在，她還沒法很好地接受事實。

    幾天前他是那樣健朗，如今躺在病床上無比孱弱，叫她好揪心。

    她知道，父母終究有一天會老去，會離她遠去，可是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腦海里無數個不好的念頭冒了出來，壓得她快喘不過氣。

    顧近軒還是放不下她，走了幾步又回頭，走回她身邊，輕聲說：“我很快回來，別擔心，我在呢?！?/br>
    他拉了一下她的手，很快又松開了。

    顧近軒匆匆離去，他把江爸爸的檢查項目一一落實，進行有序安排，方便等會兒做檢查。

    一整個上午，各個科室的醫生在病房里進進出出，和家屬交流了很多江爸爸的病情。

    江爸爸做了核磁共振，目前顱內沒有發現什么問題。

    老方結合江爸爸的糖尿病情況，開了藥用于治療頭痛頭暈，至于江爸爸的輕微腦震蕩，目前臥床休息觀察即可。

    老方和江mama做了一番解釋，見江意桐的神色仍十分不安緊張，難怪顧近軒特地提醒他注意措辭。

    “弟妹，叔叔大腦現在沒什么問題，最主要的還是糖尿病的問題?！?/br>
    他們把江爸爸安排在消化內科，是最正確的決定。

    “血糖嚴重影響了他的視力，就算幾個月后他想做白內障手術，也要好好控糖。不過白內障那是小手術，目前主要檢查腎功能如何?！?/br>
    最近兩年江爸爸沒有好好控制飲食，糖尿病的情況愈發嚴重。

    伴隨糖尿病而起的，有許多并發癥，他的視力逐步衰退，就是癥狀之一，嚴重的話還會慢慢失明。

    到了糖尿病晚期，簡單靠藥物已經維持不了，皮膚病和尿毒癥也會隨之產生，導致腎衰竭，更有甚者，或許還需要換腎。

    江爸爸的糖尿病史已經好些年了，江意桐是兩年前才得知江爸爸的病情。

    這些日子見他狀態好，她疏忽大意，沒想到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一夜之間，家里的頂梁柱突然倒下了，她曾經身強體壯的老爸，如今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叫她心緒難寧。

    她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堅強一點，要成為老媽的依靠，可是她現在一點都提不起精神來。

    *

    一眨眼，江爸爸住院已經一周了。

    這段期間，他的血糖用藥物一直降不下來。兩天前，消化內科的向醫生開了胰島素，江爸爸開始每天飯前注射胰島素，血糖才得以控制。

    按照目前的狀況，江爸爸后期還需要配合進行血液透析。

    向醫生已經做了安排，最近對江爸爸的手臂提前進行置管，方便以后每周的血液透析。

    等骨折的手臂康復以后，再開始進行白內障手術。

    住院的這段日子，江爸爸的狀態漸漸恢復，第一天他剛上來的時候，偶爾處于半昏迷狀態，實在嚇壞了她們母女倆。

    他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才能下床，這段時間，他瘦得厲害，短短幾天仿佛已經老了十幾歲。

    今天，江意桐送江爸爸去做了血液透析的置管手術，她自己在手術室外等候。

    手術室外空蕩蕩的，只有幾排座椅，她在椅子上靠了一會兒，不知不覺睡著了。

    這一周以來，她都沒有好好睡上一覺，身體已經異常疲憊。

    她耷拉著腦袋，正緩緩地往下滑。

    當她快倒下去的時候，一只溫暖的手牢牢地捧住了她的腦袋。

    她一下子驚醒，以為已經做完手術了。

    清醒過后才發現，原來是顧近軒來了。

    顧近軒剛剛悄無聲息地在她身旁坐下，見她被驚醒，仍是一言不發，只是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江意桐湊了過來，腦袋沉沉地靠在他的肩上。

    安靜的等候室，只有她和顧近軒默默地坐著，他身上的味道那樣熟悉，讓她感到些微的溫暖。

    這些日子，顧近軒一直寸步不離。多虧有他鞍前馬后，令她很安心。醫生和護士對江爸爸也都盡心盡力，讓她在無助與焦慮中獲得許多力量與安慰。

    這幾天她想了很多關于生與死的事情，想著她與江爸爸從前的時光，想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醫院有時候透著一股死一般的寂靜，就連醫生護士身上的白衣，也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溫度，讓人沒由來地惶恐不安。

    也許醫院待久了，人開始很容易思考起人生，很容易意志消沉。

    江意桐的目光投在地上，腦袋里想著一些事，神色復雜。

    她有些彷徨，有些悵惘，聲音緩緩地響起。

    “近軒，我們把婚期往后推好不好？”

    “好?！?/br>
    他靜靜地陪著她，陽光溫暖，從窗外緩緩地傾瀉而下，掩蓋了顧近軒眼底那抹淡淡的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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