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人敢和朕對著干。從來沒有！

    風回雪丟下手里的黃紙，站起來按掉了錄音機。女人再開，他又關。

    只有清水默默地蹲著燒紙。

    過了一會兒，清水拿著最后一張紙提醒站著的兩人。

    只剩最后一張了。

    風回雪嘟囔道：這么快？

    女人則有些興奮。

    快，快把最后一張燒掉。

    然而，清水手里的最后一張紙，卻遲遲沒丟進火盆當中。他搖了搖手里的最后一張紙，對女人說。

    真的要九百九十張嗎？

    當然，一張也不能少。女人咬牙切齒地說，別磨蹭了?？禳c！

    她急切的樣子，有些怪異了。

    清水搖頭：我要想想。

    有什么要想的?？彀?。女人著急起來，就推搡新人。但她哪里推得動清水，但似乎又忌憚什么，始終不敢碰清水手里的那張。

    清水將最后張遞給風回雪。風回雪伸手去接，一陣風卻將最后一張黃紙吹進了火盆里。

    火苗一下子躥了起來，將黃紙吞沒，最后只留下了一小撮黑灰色的煙灰。

    風回雪嚴重略有錯愕。女人則顯露出異常的狂喜。

    燒了，燒了！九百九十張已經燒掉了！哈哈哈！

    第64章 美伢的書5（）

    女人突然開了狂化,挑釁地看著風回雪，興奮道：沒想到吧！是你自己親手燒完了九百九十九張，你也太好騙

    她話音未落,只見風回雪從清水的口袋里夾出一張黃紙。女人臉色瞬變，卡在嗓子的話咽了回去。

    你沒有燒掉？

    是啊。風回雪笑了一下道，原話奉還。

    他又不是傻`子。為什么會相信一個陌生的女人。何況這女人嘴里的內容，沒一句可以求證的。他看這黃紙燒得邪門得很,因此就和清水眼神交流暗示一番,讓清水偷偷藏起一張。

    兩人配合得當,女人也完全沒發現,

    你個狡猾的騙子！女人破口大罵道。

    哦,不及你多矣。

    女人噎了一下，無話可說。風回雪卻不準備就這樣放她走。

    你燒紙是為了誰？

    女人的目光閃爍了幾下,支支吾吾地說：自然是為了讓美亞安息。她天天都在店里跳樓,多嚇人吶。

    哦？風回雪晃了晃夾在手指間的黃紙，悠悠說道，我看不像。

    怎、怎么會？女人心虛,我還能有別的想法嗎？你不要瞎想。

    風回雪扭過頭，掃了女人一眼，不屑地說：我看啊，你既不是為了讓死人安息，也不是為了美亞。我看這東西邪門得很。不是為了安息,倒是為了鎮壓死者的怨氣?？峙履阌谛挠欣?。

    胡說！女人有些氣急敗壞，意欲離開，但風回雪卻不會輕易放過她。

    他都不用和清水商量，清水就能完全明白風回雪的意圖。側身擋住了女人的去路。

    女人看著眼前的大高個，有些憋屈。想要強行闖過去,可沒那么容易。

    才說了幾句就跑了，這就害怕了嗎？你怕我問出什么？

    風回撕了那張黃紙，紙屑碎了一地。他一腳碾過那些黃紙的碎屑，冷冷淡淡地說：你是誰？美伢和你什么關系？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話未說完，一把寒光畢現的刀就橫在了她的面前，她哆嗦了一下道，我說，我說。

    我叫蘭青，我在歌舞廳唱了十幾年歌了。我還是蘭青結結巴巴了一會，最后說，我是美伢的母親。

    哦？風回雪驚訝地看著她。

    蘭青猶豫著，拿出了一張照片遞給風回雪看。照片上是更年輕的女人和一個五六歲的小孩。

    那小孩和女人其實有一兩分相似，但更多的恐怕是繼承了父親的長相。有些漂亮，眼睛很大很亮，穿著藍色的牛仔背帶褲套橙色T恤，頭上戴著奶黃色的鴨舌帽。有幾分稚氣。

    這小孩他見過的。

    風回雪讓清水押著女人返回書店。女人到了書店門口，卻不進去，害怕地直接坐倒在地。

    我不進去！不要讓我進去！蘭青抓著門口的柱子拼死也不松手。

    無法，風回雪只好自己進去。反正他已經知道誰是美伢了。

    風回雪走進書店，懸掛著的風鈴照例響了起來。書店的人類營業員抬頭看了過來，鬼魂營業員林園卻只是呆呆地站著，今天也不算賬了。

    小賈譴責地問：你怎么回事？工作時間跑去哪里了？

    風回雪無所謂地說：不好意思，我辭職了?，F在是客人。

    你！小賈被噎了一句，當即想反駁，可惜風回雪沒有給他反駁的機會。

    風回雪徑直走到大廳的看書區?？磿娜撕凸矶己芏?。他走到一人面前，敲了敲桌子，引起了對方的注意力。

    小孩抬起頭看著風回雪，有些不解。

    風回雪道：你就是美伢？

    小孩點點頭。接著低頭繼續寫他的日記。美伢是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長得很可愛。穿著長褲長衣，戴著一頂黃色鴨舌帽，從頭到尾都只坐在他的桌上寫著日記。

    風回雪低頭看他的日記本。

    只見日記本的內容寫了又消失，消失了又繼續寫。美伢自始至終都在日記本的同一頁寫。

    他抽`出美伢手里的日記本。失去執念的美伢顯得茫然無措，不知道自己手里的日記本去哪里了。

    風回雪看他那樣，便隨后抓起一個本子扔到美伢手里。美伢手里有本子了，就繼續寫他那永遠寫不完的日記本。

    日記的內容停留在2月28日。

    明天就是我的生日，我好高興呀。我最喜歡過生日了。每年生日mama都會給我買禮物。今年mama說會跟我一起過，但我不想看到叔叔。mama送了一整套的《西游記連環畫冊》，小林阿姨說書店還有彩色版本的。我看過，很漂亮。

    日記往前再翻幾個月。

    12月1日

    mama帶了新的叔叔。我不喜歡。叔叔每天都要看報紙。我不喜歡。

    第65章 美伢的書（6）

    4月1日

    距離生日已經過去一個月。mama給我買的彩虹糖已經吃完了。mama說,如果我還乖的話，會給我再買。mama的工作很忙，每天晚上都要唱歌到很晚。

    mama不讓我在她工作的地方等。mama把我放到了書店。我在書店看書寫作業。小林阿姨有時會給我喝好喝的汽水。

    4月18日

    mama有了新男朋友。我不喜歡那個叔叔。

    4月30日

    新的叔叔喜歡看報紙。我經常在書店里遇到他。他總是說自己在買報紙,問我一個人在這里嗎？我不想回答他。

    5月20日

    mama下班太晚了。新叔叔主動說來接我。我沒有答應。

    6月20日

    叔叔還是喜歡看報紙。mama總是不在。

    6月22日

    叔叔買報紙的頻率越來越高了。這幾天他老是在報刊區挑選報紙。他和我很近。我不敢寫作業了。

    7月1日

    叔叔和mama吵架了。這幾日mama有來接我。好耶！

    7月20日

    mama的工作又忙了起來。又是叔叔來接我。

    8月1日

    我哭鬧了一會兒。叔叔就不來書店接我了。但他總讓我去給他買報紙，還要送到房間里。

    我只敢偷偷塞到門洞里。偷偷逃走。

    8月20日。

    mama受傷了。叔叔是壞叔叔。他打mama。

    9月1日

    叔叔和mama和好了。又要我去送報紙。

    2月1日

    馬上就要到我的生日了。mama說要給我一個驚喜。不想要叔叔來。

    風回雪快速翻完了所有日記，合上日記本。大概的內容他已經看過了。

    他敲了敲桌子，叫了那男孩的名字。

    美伢。

    美伢抬起頭,向他眨眨眼睛。

    風回雪壓低聲音,對了他說什么事,隨即美伢看向門口。有清水在,女人不敢離開,不敢動。

    是mama呀。美伢跳下椅子，跑向出口,隔著玻璃大門,美伢像女人歪了歪頭，露出天真甜美的笑容。

    mama。

    不要叫我！女人沒有絲毫感動，反而更加地驚慌害怕。

    美伢的微笑越天真無邪,女人內心的恐懼驚慌就越增加一分。

    為什么啊，mama？mama，你要帶我回家嗎？

    不。我不要。

    為什么呀，mama？mama，我想回家了。美伢眨了眨眼睛,似乎泫然欲泣了，mama，叔叔今天在家嗎？

    不

    那就好。我不想見到叔叔。他摸了摸脖子，覺得有點疼，叔叔好討厭。他會摸`我。

    清水臉色微微一變。風回雪依舊面無表情地看著母子二人的互動。搞笑的是,本應該是相親相愛溫馨和諧的母子情深場面，卻仿佛是一出寫盡笑話的鬧劇。

    你乖乖的。mama還有工作女人轉頭就想跑，清水高大的身影直接擋住了她的退路。女人只好繼續僵硬地看向美伢。

    美伢依舊是天真無邪孩童的模樣，烏黑的眼睛就像小鹿的眸子一般。

    mama要工作了。女人敲敲玻璃，鄭重地說，你是好孩子。好孩子要聽話，不能抱怨，要乖乖的。

    好吧，mama。美伢戀戀不舍地看著她，mama，明天是我的生日哦。你不要忘了呀。mama，你要早點來接我過生日。

    女人忍不住提醒。

    你記錯了，明天不是你的生

    美伢臉色一沉，便不想再說話，轉身走了。兩人把女人暫時放回去了歌舞廳。風回雪注意到前臺的收銀原林園時不時會看他幾眼，他便主動走到前臺。

    你有話對我說？

    美伢不想去的。林園是個只有殘存記憶的鬼魂，只會重復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美伢一點兒也不想跟那個男人走的。我知道的。我太害怕了，我有罪。

    美伢說了mama會來給她過生日。美伢要一直等下去。那個男人來了，他說他是美伢的爸爸。美伢說不是。他拿出了和美伢的照片，說他是美伢的新爸爸。

    天在下雨。有點冷。很黑。只有我一個營業員，其他人都下班了。我很怕他。我不想讓他帶走美伢，但我害怕。我給美伢的mama打電話。我把選擇權交給美伢的mama。

    美伢mama說，那是美伢的新爸爸。那個男人帶走了美伢。美伢回頭巴巴地看著我，似乎是乞求我留下他。我不敢。我是個膽小的人。

    美伢的新爸爸帶走了美伢。之后再也沒有回來。他是個魔鬼。又過了幾天，美伢回來了，再也不走了。

    聽罷，風回雪若有所思。

    怎么？清水是最明白風回雪的人，當即知道風回雪有想法了。

    風回雪在清水耳邊輕聲說了自己的想法。

    你覺得呢？

    去看看。

    美伢的母親沒想到這兩個人這么快又找上她了。

    你那個男人呢？風回雪質問。

    不知道！女人大聲叫道。

    哦？你家在哪來，帶我去看看。

    不知道。女人仍舊死撐。

    清水。風回雪不跟她多廢話，拍拍手掌放清水。清水提著女人，將她半個身體都推出了陽臺之外。整個人幾乎懸空在半空。

    你是個魔鬼。女人嚇得啊啊叫，大聲罵道。

    你再不老實點，我還能更魔鬼。

    我說！我說！

    風回雪看了清水一點兒，清水立刻將人丟回陽臺。女人滿臉濕透，看來是真嚇壞了。

    我帶你們去我家。至于他去哪里了，我不知道。他有了新歡，拋棄我走了。

    跟著女人，兩人來到了一棟破舊的樓。陰暗的房間，低矮的樓層，狹窄的走廊，逼仄的樓梯，漏水的天花板無數細節證明，這是屬于最底層人的住處。

    女人打開一扇鐵門，帶他們進了一個一室一廳的小房間。房間里面是女人的房間，除了女人自己的用品，還雜亂地放了一些男人的東西。

    客廳里放著書桌和美伢的書包書本之類的東西。角落里用簾帳隔開了一張小床，那就是美伢睡的地方了。一張不知從哪里淘來的柜子擋住了已經開裂的墻壁。另一面墻壁因為沒有家具再遮擋了，就貼了一層又一層的報紙，將墻上的水漬遮蓋住。

    而地上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了。原本就不大的空間，因為不合理的空間拜訪，顯得更加擁擠了。

    這房間太老太破了，以至于房間里十分惡臭。垃圾桶食物的腐爛味，臟衣服的汗臭味，廚房水槽的霉味風回雪差點嘔了出來。

    你們要看什么，就看吧。

    你那個男人也住在這里？

    女人眼神閃爍道：有、有時候。他在附近會收保護費，收到我們這附近的時候，會住在我家。

    那他現在在哪里？

    女人臉色一變，卻仍舊強硬地回答：不知道?？赡苁侨e的女人那里了。他的女人那么多，總不可能只待在我這里。

    哦？風回雪懶洋洋地說，我不信。

    這有什么信不信的。

    我猜他就在這個房間里。

    第66章 美伢的書（7）

    怎么可能在這個房間里！你不要胡說八道。好了,你在我家也看夠了吧，可以走了嗎？女人外厲內荏道。

    風回雪呵呵笑了一聲道：你們家面積有點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