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夢呢
由于陸茹惠的造訪和周瑤光的有意挑撥,因而爆發了劇烈爭吵的夏霜寒和蘇逸興,在接下來的幾日里,化明面上的有形爭執為無聲對抗,進入了完全的冷戰階段。直到時間到達三月廿五這一日時,他們倆糟糕的情況,才終于有了點好轉的跡象。 三月廿五,這是作為夏霜寒的對照的知春和鈴鐺,服藥滿五日的日子。 朝霞滿天的一大清早,為了盡可能早一些得到確切的結果,這一日適逢休沐的蘇逸興,在夏霜寒用完早飯之前,便急不可耐地帶著秦大夫趕到了聽濤院里。 蹙眉為兩個丫鬟把過脈,在一開始就被蘇逸興囑咐過,待丫鬟們全都退出屋去之后,再將把脈的結果告知于他的秦大夫,按照吩咐,在室內只剩下三個人的時候,才篤定地對蘇逸興和夏霜寒道:“回稟世子及世子妃,知春以及鈴鐺,確確實實也是喜脈的脈相,絕對不會有錯。并且她們倆和世子妃一樣,即使我再怎么仔細地把脈,也完全摸不出任何異常來?!?/br> “呼,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聞聽秦大夫的回答,確認夏霜寒當初提出的“喜脈有可能是人為偽造”的觀點確實屬實的蘇逸興,在放心地深深呼出一口氣的同時,只感覺自己高興得恨不得抱起夏霜寒來轉上個幾圈。只可惜,當面帶喜色的他確實轉向身邊的夏霜寒時,她臉上那副百無聊賴的膩煩表情,卻讓他完全笑不出來了。 “當初我早就和你說過,我根本沒有懷孕,不相信的人是你。所以現如今,面對著秦大夫的把脈結果,早就知道事情一定會發展成這樣的我,根本不可能笑得出來?!?/br> 面上一片冷漠之色的夏霜寒撇了撇嘴,隨后道:“我記得當初說好了,文公子和文姑娘會在今日下午申時左右,把解藥送過來對吧?那么在約定時間到來之前,可以請蘇侍郎你暫時離開聽濤院嗎?” “......”由于冷戰的關系,而在過去幾日里一直和夏霜寒分院而居的蘇逸興,面對著心上人現如今擺出來的這番冷若冰霜的態度,只感覺心里面又苦又澀。只可惜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架都已經吵完了,他現在才來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好,那等下午霽陵登門的時候,我再過來找你好了?!?/br> 璀璨的陽光播撒向大地,一日之中氣溫最高、日頭最烈的申時,帶著仔細調配好的解藥,跟著哥哥如約抵達襄陽王府的文雪瑩,終于在闊別許久之后,再一次見到了夏霜寒。 “和當初在官莊村里的狀態相比,現如今的你無論是氣色還是精神頭,都要比那時候差了一大截??!” 襄陽王府軒敞的待客花廳里,打量著因為被人下藥的關系而在最近幾日里表現出害喜的反應,進而感覺身體遠不如以前爽利的夏霜寒,只認為她的憔悴在一定程度上有著蘇逸興的一部分功勞的文雪瑩,真心實意道:“你還是快點好起來吧!我比較習慣的,還是那個在官莊村里中氣十足地呵斥我的你?!?/br> “......謝謝你了,只不過我究竟能不能盡快完全恢復精氣神,還要看你的解藥調配得怎么樣?!泵鎺⑿Φ南乃f話間從文雪瑩手中接過溶有解藥的白水,在仰頭飲盡之后,又拿過了裝著給知春以及鈴鐺的解藥的兩個小瓷瓶?!胺幹笕轿迦丈Π??” “對?!秉c頭應是的文雪瑩說話間偏頭看看蘇逸興,又轉回頭來看看夏霜寒,可以明顯感覺出他們二人的關系并不融洽,繼而推斷出夏霜寒目前的生活并不舒心的她,越發堅定了自己心中的信念——果然,在解藥里面做手腳,促使夏霜寒在和蘇逸興無盡的爭吵中盡快和離,從而有機會嫁給陸紹云,這才是我真正該做的事情。 小半輪下峨眉月懸掛在深藍色的天幕上,宵禁時分的襄陽王府里,輾轉反側按捺不住一顆想去看看夏霜寒的心的蘇逸興,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還沒有入睡。 回想白日里夏霜寒在服下解藥后所表現出來的冷漠和淡然,一瞬間只感覺自己在她那里,連原本好不容易才擁有的友人之間的關心都失去了的蘇逸興,心頭涌起了濃重的后悔與傷懷?!皟H僅因為一次爭吵就要毀掉我為之努力了大半年的成果嗎?我不甘心,更加不能接收!” 思索到這里,一時間只感覺自己好不容易才滿起來的臂彎不應該像現在這樣空空如也的他,很快就坐起身來穿衣、穿鞋下了地。隨后,身披濃重夜色的他,便在悄無聲息間翻過聽濤院的院墻,又挑開正屋的門閂,來到了夏霜寒置身的正房內室里。 雪白的紗帳中,迫于“孕期”的不適而睡得遠比往日更沉的夏霜寒,正側臥著蜷成一團,好夢正酣。而撩起紗帳掛回到床柱上的帳勾上的蘇逸興,則小心翼翼地在床榻上坐下來,并伸出一只手去,輕輕摩挲著夏霜寒暖呼呼、軟綿綿的臉蛋。 沉浸在睡夢中畫面清晰逼真的夢境里的夏霜寒,并沒有意識到蘇逸興的到來。在現實中微微勾起唇角淡笑著的她,正在為發生在睡夢中的事情,而感到發自內心的欣喜與幸福。 沐浴在明媚陽光下的小院里,擱置在葡萄架下的舒適躺椅上,妊娠七個月的夏霜寒,正滿臉帶笑地同輕輕趴在她肚皮上聽胎動的陸紹云說著話:“你聽了那么半天,聽出來什么沒有???” “雖然沒聽出什么特別的,但這一定是個健康而又有活力的孩子,這一點我可以肯定?!痹谥B聽的過程中,被隔著一層肚皮的孩子踢了幾腳的陸紹云,直起身來眉開眼笑道:“不論這孩子是男是女,都定然和你一樣,是個從小就調皮搗蛋的主?!?/br> “胡說八道,我小時候那叫聲張正義,怎么能叫做調皮搗蛋呢?你沒看見當初我幫子潤打架的時候,他是多么感激我及時到場解救了他?!睕]好氣地瞪了陸紹云一眼,一點也不認為兒時的自己有錯的夏霜寒嗔道:“和個女娃子打架打不贏,被打敗了還跑回家去哭爹喊娘地找長輩告狀,這種男人我打心眼兒里瞧不起?!?/br> “是是是,都是你對都是你對,女娃子潑辣一點也沒什么不好,畢竟有自衛能力防止自己被別人欺負總是好的?!闭f話間牽起夏霜寒的柔荑,臉上帶著莫可奈何卻有甘之如飴的微笑的陸紹云道:“只是我希望頭一胎還是生個男孩比較好,畢竟有個哥哥照顧著,meimei才能過得更恣意不是嗎?” “這頭一胎還沒生出來呢,你就惦記上第二胎了?你為我著想一下好不好???”說話間抬起手來捏著陸紹云的臉頰的夏霜寒道:“生孩子可是一件非常傷母親身體的事情,想再要一個孩子呀?過個兩三年再說!” 凝視著面前這張卸下了白日里的倔強與執拗并且帶著甜美笑容的的臉龐,一瞬間對夏霜寒的好夢感到異常好奇的蘇逸興,微微彎下身來湊上耳朵去仔細聽了聽睡夢中的她所發出的呢喃。只可惜不聽還好,這一聽,蘇逸興當即便氣炸了肺。 “好你個夏霜寒,睡夢中都還不忘和陸紹云過上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日子,你到底把我當什么?” 在夏霜寒還頂著世子妃的頭銜的日子里,即使明知道自己在感情上沒有資格與立場對名義上的妻子提出指責與批判,可是蘇逸興卻依舊不愿意看到夏霜寒和陸紹云眉目傳情、鶼鰈情深的樣子。哪怕,這是發生在夢境中的事情,也不行! “夏霜寒,不許再睡了!你給我起來!快點給我起來!” “嗯?”沉浸在和和美美的睡夢中,但卻不得不在蘇逸興粗暴地搖晃下蘇醒過來的夏霜寒,在睜開眼看著面前景象的一瞬間,頗有些沒能反應過來:“蘇逸興怎么是你?庭軒呢?他到哪去了?還有,你做什么那么大力地搖晃我,萬一傷到了孩子,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眼看著蘇醒過來的夏霜寒,在坐起身來的第一時間,就一邊向他詢問陸紹云的下落,一邊著急忙慌地抬起雙手護住小腹,蘇逸興一瞬間只感覺額角青筋暴起,隨后便伸出手去攥住夏霜寒的肩膀,再一次大力搖晃著她的身子道:“夏霜寒,你給我清醒一點!這里是襄陽王府不是定國公府,沒有你想找的陸紹云!” “......”在粗暴的搖晃中分清了夢境與現實,但同時也被弄得個頭暈眼花的夏霜寒,一時間只感覺同樣的怒火高熾。于是乎,抬手揮開蘇逸興的胳膊的她,及時穩住身子,隨即抬眼看著對面模糊的人影,沒好氣地嗆聲道:“三更半夜的不睡覺,跑到這來打擾我,蘇逸興你沒毛病吧?” “我不該來打擾你?”冷笑出聲的蘇逸興反擊道:“我若是再不來把你叫醒,你就當真要在夢境中和陸紹云雙宿雙棲、恩愛白頭了?!?/br> “蘇逸興,可不可以請你不要這么無理取鬧?做什么樣的夢是我能夠控制的嗎?”深感疲憊而又無奈的夏霜寒,長長嘆出一口氣后道:“其實你完全沒有必要為了夢境中發生的那些事情,而跟我在這里大呼小叫。畢竟等到你我的三年之約到期,離開你的我,遲早都會過上夢境里那樣的生活不是嗎?” “夏霜寒!你!”被夏霜寒的一句話堵了個啞口無言,一瞬間沒能找到有力的反駁的蘇逸興,即刻便被抓住這個機會的夏霜寒一把捂住了嘴。 “你不把全府的人都吵起來你就不滿意是不是?你不想睡覺還有別人想睡覺,所以就算你想鬧,可不可以換個時間再來鬧?” 控制不住地抬手掩住一個即將出口的呵欠,只覺得渾身上下疲憊不堪的夏霜寒,耷拉著眼皮道:“有什么話可不可以等到五日之后再說?我相信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個時候,你我都會有一個比較好的心情,來談論我們接下來的兩年時間究竟該怎么過?!?/br> “我——”抬手握住夏霜寒纖細的手腕,將她捂在他嘴唇上的手掌挪開,重新奪回自由說話的權利的蘇逸興,其剛剛出口的話語,卻被因為聽見正屋里的動靜,因而在被驚醒后急急忙忙地從廂房里趕過來的鈴鐺和半夏給打斷了。 “世子妃,世子妃您這里出了什么事嗎?” 在推開并未被蘇逸興關緊的房門跑進正屋后,著急忙慌地掀開懸掛在室內隔斷上的珠簾跑進內室里來的鈴鐺和半夏,在辨識出床上的黑影正是她們的世子爺蘇逸興的一瞬間,便如同兩只被掐住了嗓子的鴨子一般,忽然打住了口中有關于“果然不值夜不行”的念念有詞,進而在稱呼一聲“世子”后完全沒了聲響。 而面對著硬闖進來的兩個丫鬟,不得不承認現在這個時間確實不是談話的好時候的蘇逸興,則面帶不甘同時無可奈何地站起身來,搖頭邁步走了出去。 深夜里這場并未完全爆發開來的爭吵,最終迫于現實而被宣告了無疾而終。只不過沒有解決的問題和矛盾,始終都要被再一次擺到臺面上來。于是乎,夏霜寒和蘇逸興之間這份一直沒能得到徹底解決的感情糾葛,便在三月末的這一日,被再一次地引爆了。 服下文雪瑩調配好的解藥過后第五日,作為夏霜寒的對照的鈴鐺和知春,其脈相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墒峭瑯釉僖淮谓邮芮卮蠓虬衙}的夏霜寒,她的喜脈卻依舊沒有消失。 “等一下秦大夫,你說沒有消失是什么意思?”聽濤院正房僅僅只有三個人的內室里,揮退丫頭們的夏霜寒,在聞聽秦大夫陳述的把脈結果后,完全顧不上同樣對這番說辭感到詫異的蘇逸興,只反復追問道:“秦大夫你說的是真的嗎?我現在的脈相,當真同十幾日前豪無差別,依舊還是喜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