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他抬起頭,神情冷漠。 在你觸碰我的剎那,你會被完全泯滅。 他還有籌碼能夠支付「代價」。 威脅我? 怎么會。 他強忍住那種錐心的疼痛,對著他輕笑: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臥槽,爺現在肯定帥爆了。 可惜五條悟看不見,嘖。 當咒具刺破空氣接近他的剎那。 又是一擊泯滅,神渡泯自始至終都沒有挪動半步,凡是靠近他的一切都會消亡。 他的眼眸中燃起透藍的火焰。 哪怕他現在只擁有燈體,只要能支付代價,什么都能做到。 其實,我想親手殺死他,這份因果就讓我背負吧,如何。 他的語氣輕快又認真,帶有若有若無的殺意,是伏黑甚爾感知最敏銳的一種氣息。 他隱約猜到事情的經過,很清楚伏黑甚爾不會跟他繼續多做糾纏。 況且,再多糾纏下去,先死的必定是他。 他在賭。 伏黑甚爾有些錯愕的看了他一眼,判斷他居然真的不是在開玩笑,他懶洋洋的回了一句:那你準備支付什么代價,這可是五條家的六眼。 三件一級咒具怎樣。 神渡泯想到神渡爸爸哄小時候的他做的那些外表奇丑的咒具,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現在只能表示,可能這就是財大氣粗吧。 可以,成交。 神渡泯這才松了口氣。 在知識的支撐下,神渡泯發現為什么他不能輕易動用「泯滅」,因為咒具的力量過于強大,更何況他們已經融合了。 但主體還是他的這具人類殼子,他沒有神渡家和咒具相性極高的術式支撐,況且這個咒具也是真的無情和狠毒。 他只是朝著越來越沉重的胸口處用力按了下去。 神渡泯終究還是繼承到了宿儺的冷血,他沒有攔下伏黑甚爾,即使知道他現在,伏黑甚爾正在去取走其他人的命的路上。 他走到五條悟的身旁,半跪下來,輕輕撥開對方和血液混凝在一起的頭發,對生命力相當敏感的他能感知到五條悟還沒徹底斷氣。 他輕笑,有一種自己養了很久還沒來得及等到長大的貓被人狠狠打了一頓一樣的感覺,嘛,我要殺你了哦,五條。 這樣我也不用每天都在煎熬中度過了,啊啊,我一開始,就有這個念頭啊。 我不能動用咒具的力量,所以只能這么卑劣的靠近。 胸口的疼痛寸寸蔓延,他艱難的半跪,垂眸看著五條悟那張狼狽不堪的臉。 神渡泯太清楚「規則」和「代價」了。 他慢慢的拿出別在腰間防身用的咒具。 利刃刺穿了五條悟的胸口,神渡泯神情冷漠。 有些東西,被他一點點的撕碎,丟棄。 五條悟沒有一絲生息和反應,像是已經死了一般,只有鮮紅從那道傷口涌出,看慣了他不怕天不怕地的模樣,看到他這個模樣覺得有點不順眼。 神渡泯最終還是松開了手,深深刺進的利刃一寸寸的化作的塵埃散去,那道致命的,由他親手撕開的傷口也像是變魔術般,修復,還原。 我的泯滅即使是反轉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我救不了你,我只能為你給硝子發個信息,如果你還能活下來的話就當我,是個傻子吧。 他掏出手機,眼前的場景已經開始模糊,他先是打了一下電話,果然是沒有人接的狀態,呵 這就是咒界嗎。 千年了,也未曾改變。 「他們貪生怕死到推出一個孩子」 他慢慢的發了一條簡訊過去,才挪動了腳步。 像是氣球被扎破了一個小洞,里面的氣體開始瘋狂外泄。 獲取什么就需要先支付什么。 他太清楚這個規則了。 是告別的時刻了,自己應該在做些什么呢 他茫然又無措的在空無一人的結界內游蕩,本能的察覺到了熟悉的咒力,他在模糊的世界之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聽到了夏油杰的聲音。 我們,是最強的。 不管小理子做出怎樣的選擇,我們都會保障你的未來。 黑發的少年語調溫和,他臉上帶笑,他向少女伸出手。 神渡泯像是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個被鎖鏈纏繞無法掙脫的自己,看到那個藍眼的孩子用懵懂又澄凈的目光看著他。 最后匯成一個冰雪交融的擁抱。 付喪神的身體是冷的,那個孩子的身體也是冷的,他們像是在冰天雪地里相擁取暖的兩個雪人,可雪人又怎會擁有溫度。 一枚子彈刺破空氣。 只是神渡泯的速度更快。 「泯滅」。 子彈化作虛無消逝,神渡泯唇邊溢出鮮血。 龐大狂亂的咒力肆意,他的靈魂被狠狠的撕扯掉一塊。 不愧是極惡的代言啊破燈。 他抹了抹嘴角溢出的鮮紅,為他蒼白的唇色點綴了一抹亮色。 不是術式? 剛剛在處理五條悟的時候他因為沒有咒力并未注意神渡泯的攻擊手段,現在再看,居然察覺到這樣的能力和一般的術式有區別這一事實。 如果不是術式,難道是咒具? 見一顆子彈未命中,他便收了起來,比起那邊已經無所退路的星漿體和一個小鬼,顯然是未知的強大咒具更讓他感興趣。 算是吧。 神渡泯強撐著自己站直身軀,咒力暴走強行抑制的滋味和靈魂受創,讓他眼前一片片的模糊。 神渡! 夏油杰把天內理子護在身后,一眼就看到神渡泯從未見過的狼狽模樣。 黑發的少年頭發散亂,領口大開,露出纏繞的繃帶,那上面已經被血染紅。 夏油杰看不清對方的神色,那雙眼眸被碎發所遮蓋。 是比他領悟反轉術式的時候更加的狼狽,比起那時的外傷,這種由內被重創的傷更快恐怖。 你快使用反轉術式。 夏油杰的聲音無比焦急,讓他更著急的是五條悟沒有一起跟來,可眼下更重要的是神渡和天內。 他把天內理子整個人藏在身后,聲音很輕的說:快走。 悟和我是最強的。 悟只是還沒趕過來,他不會輸的。 夏油杰在心中如此堅信。 有趣,有趣。伏黑甚爾發現他對神渡泯的所有印象都在剎那間被推翻,反轉術式嗎?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忽然惡劣的揚了揚眉,怎么,那個白發小鬼被你殺了?建議你檢查一下死透沒。 哦對了,還有那個女仆一樣的女人,來得急,沒注意死透沒,不回去看看? 什么 夏油杰的大腦在剎那間宕機,他說什么 誰會死? 是悟嗎? 神渡殺的? 怎么可能! 神渡泯一只手捂住胸口,鮮艷的顏色從缺失的部分不斷往外蔓延,一直用來掩飾的繃帶被剎那間染紅。 啊今天專門換的淺青色襯衫也不能再穿下一次了啊。 我改變注意了,夏油杰和那個女孩我將會保下。 他的聲音有些模糊,又堅定和清晰。 噗嗤,就以你的力量? 伏黑甚爾看著眼前少年無比凄慘的慘狀,語言中帶著強烈的諷刺,他撇了眼那邊逃跑的女孩,覺得比起再來一發注定打不著的子彈,還是眼前這個小鬼帶給他的驚喜更大。 反正,結果不會變的,他想到那封匿名的郵件星漿體一定會死。 連我這樣沒有咒力的猴子,他們都打不過,而你呢,你連他們都不如。 黑色的碎發把他的神情隱藏,神渡泯甚至勾起了嘴角,因為笑容能掩蓋他此時的狼狽不堪。 那好吧,伏黑叔叔不是對咒具很有研究嗎,那么就讓你看看這件特級咒具吧。 特級咒具本就寥寥無幾,每一件特級咒具的形成都需要數年的打磨,傳聞就有一件咒具就耗費了數十年的光陰才編制而成。 還是傳聞中能夠泯滅一切的極惡。 黑發散落間他神情瘋狂。 星火般的光芒燃起。 像是被這火光刺激到,夏油杰從無盡的恐懼中醒來,他的額頭已經被汗濕。 快去死吧 夏油杰召喚出虹龍,他相信神渡,所以,他要殺了這個威脅他們的男人。 伏黑甚爾只抬起了天逆鉾便輕易解除了虹龍。 小鬼,自尋死路的話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夏油杰已經被仇恨所支配,他想也不想的繼續召喚出其他的咒靈,他瘋了一樣的進攻,他選擇近身伏黑甚爾。 他的目標是伏黑甚爾脖子上圍著的武器庫。 伏黑甚爾懶得理他,抓住機會直接秒殺。 伏黑甚爾一腳踩上他的臉,便沒再動作,他只是看著神渡泯。 他想看到那個傳說中的咒具,那才是真正的無價之寶。 一盞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煤油燈自神渡泯的手中現形。 單論外表這盞燈沒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伏黑甚爾睜大眼睛。 是真的。 和傳聞中的一樣,千年前為了封印詛咒之王,才被解封的特級咒具「泯」。 外表宛如普通的煤油燈,只有極少部分對咒具有研究的人,才知道,只要付出足夠的「代價」,它甚至能夠摧毀整個世界。 可惜,它沒有燈芯。 強行尋找剝離出已經和他相融燈體的神渡泯感覺自己的生命在進入倒計時,但他如果想要制止一切,放棄一切,那么注定要付出自己的一切。 他撫摸燈體的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耳邊是轟鳴的耳鳴聲,和再也聽不到的心跳聲。 眼前的一切模糊成團塊。 我不會殺你的。 神渡泯語氣冷漠,因為我至少想在死去的那一刻還是人類的模樣。 不是很想要嗎,那就用這具身體的所有生命,作為「代價」。 伏黑甚爾因為激動睜大了眼睛,他大笑一聲,他說:別拿你所謂的不想殺人侮辱我,來吧來讓我看看這傳說中的咒具。 只是一剎那。 伏黑甚爾手中的咒具被摧毀,像是塵埃一般散盡。 伏黑甚爾反而更加興奮的大笑,他發現所謂的泯滅只能定點泯滅某一樣東西,他憑借驚人的直覺,一件件的在關鍵時刻掏出咒具,抵擋一次次的泯滅,他借助這樣不斷的拋出東西抵消靠近目標,速度快如閃電,當那把差點擊殺五條悟的特級咒具抵上他的死xue時,神渡泯只是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利刃化作塵埃。 以他為原點,一寸寸的化作荒蕪。 只剩下伏黑甚爾和昏迷的夏油杰。 神渡泯的聲音在荒蕪中越發清晰,我不會殺你的。他像是在和自己說。 為什么要堅持不知道呢。 大概只是想,還能和朋友們坐在咖啡廳喝著苦到連五條悟都皺成一團的咖啡,還能一個電話喊夏油杰出來溜咒靈,還能和黃瀨討論本期雜志哪張硬照更好看,還能看隊長打籃球,還能在每個季度沖在第一線去買限量手辦。 還能以家人的身份坐在飯桌上。 夏油杰曾經說:因為神渡有著悟缺乏的人性和同理心,才能掌握這份力量吧,完全不能想象這份力量如果掌握在別人手里會怎樣,嘛,明明姓氏里面有神這個字,卻偏偏比所有人都更擁有璀璨明媚的人性。 自我封印和死亡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可他已經不怕了,他知道,當這一切結束之后,他會獲得新生,一段嶄新的,沒有痛苦的人生。 「這個世界的反面亮如白晝」 有點心疼呢,那可是特級咒具,就這么沒了。 神渡泯有些惋惜那把天逆鉾,這得值伏黑甚爾討好多少個富婆才能買到啊。 不用擔心,很快我就會死去,不過我會和它做最后一筆交易,至少在光熄滅之前,我想保護的人,都不會死去。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放棄任務,把這盞燈帶走,好歹也是特級咒具,你想怎么處置它都可以,我只有一個請求。 如果我還剩下尸體的話,就取走一小部分的骨灰融進燈芯吧。 他垂眸輕笑。 并不是以一貫開玩笑般的語氣,他說的很認真。 伏黑甚爾為了抵消攻擊,已經渾身上下狼狽不堪,所幸為了這具天與咒縛的身體,他放棄了所有的咒力,而本就被主人削弱過的泯滅沒能把他徹底攪碎。 小鬼,你這么在乎那些家伙,只是因為你們是朋友?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家里人會怎么想。 伏黑甚爾看出他已經在強弩之末。 噓。他站在荒原的中心,他們不會怪我的,因為他們自始至終都在尊重我的選擇,無論我選擇什么,他們都會支持我。 伏黑甚爾頓了頓。 他忽然想到了他離開那么久的禪院家,這一刻他突然有些想笑。 啊啊,真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啊。 神渡泯慢慢的松開了手。 白金長發的付喪神虛影彎下腰接住了即將墜落至地面的煤油燈。 神渡泯緩緩的抬起手撫上虛影的長發。 本來打算要把靈魂送給藍眼的,真是的。 他最后一眼看向了遠處的兩個孩子,他想到身影已經消失在視線中的那個女孩,感慨都是命不由己的可憐之人。 這里的人,沒有對錯,只是立場不同。 他也清楚自己為什么想到了要救這個和他素不相識的女孩,因為曾經的他也像這般絕望,沒有選擇的能力,幸運的是,他遇見了藍眼。 雖然他后來選擇了一條漆黑的,不見光的道路 夏油杰朝天內理子伸出手的那一幕和藍眼擁抱他時何其相似。